121. 第一百二十一章 1

A+A-

    锡华的乱局已经压不住, 朝廷没有及时赈灾,反而横征暴敛,百姓走投无路, 被逼得聚集成盗, 当地的大户被灾民抢夺了粮财,事情一旦开了口就再难压制,巡抚罗芳同派去官兵镇压, 却没有起到多少震慑效果,灾民结团成伙抢占了官府的粮仓。

    “反了, 反了,这些刁民简直是无法无天!罗芳同不是派兵了么,怎么还让那些刁民抢占了粮仓!”

    粮食征了不到一半,又遇上当地灾民起义造反,什么事都赶到一块了,要是能把起义的事平息了, 也算以功抵过, 可眼下这情况, 恐怕是控制不住了, 萧证暴躁地走动起来,这个时候他迫切地希望有人能给他出个主意, 然而抬眼看了看屋里, 只有一个懦弱无能萧译站在身边, 跟他讨论这些也是白费口舌, 忽然想到要是将萧夙找来,也许能听到些良策,可关键时候找不到他的人影,连他那个娇妻都被留在了郑家。

    思及此, 萧证烦躁的心情被另一种兴奋所取代,萧夙不在也有不在的好处,没人在前面挡着,那天仙似的美人还不是要落入他的怀中。只是看了一眼便让他昼思夜想,那晚的惊鸿一瞥越发清晰起来,纤腰款款,体态婀娜,薄纱拂过脸庞,那一抹娇艳朱唇让人血脉偾张,辗转难眠时只好叫了两个下面送来的女人服侍,可无论怎样伺候都不能令他满意。

    萧证越想越不甘,那样的女人本就该为天家所有,他堂堂的皇子还比不过一个藩王世子么。就在萧证绞尽脑汁想得到顾宁时,萧夙忽然离开了郑家,这下他的机会就来了。

    若是事情顺利,此刻那美人应该就在净慈观的床上等着他了,萧证心头火热,得意地笑了笑,等他得手后,再好好哄几句,那美人也就是他的了,即使再把她送回去,日后也能私下来往,如此岂不美哉。

    美色在前,那些烦心事也都靠边站了,萧证站起身来道:“锡华的事情,七弟多盯着点,我出去透透气。”

    萧译起身毕恭毕敬地道:“皇兄慢走。”

    迈出门槛,走下了石阶,外头突然跑来一个厮,神情焦急地跑到萧证身边低语了几句,萧证听罢睁大了双眼,震惊地的同时又极为恼火,狠狠地朝厮踹了过去。

    “这点事都做不好!”

    “奴才罪该万死,还请殿下恕罪。”厮从地上爬了起来,不住地磕头求饶。

    看到门外的情景,萧译的唇角牵了一下。

    ……

    夜幕降临,江畔停泊了数艘客舟,明月当空,杨柳扶风,江上亮着点点渔火。

    萧译登上了一艘客舟,走进舱内,一眼便看到了那个袅娜的身影,他顿了顿,缓步向她走去。

    顾宁看了他一眼,毫不在意地移开了目光,没有惊慌失措,没有诧异惧怕,宛如一潭不起波澜的澄净湖水。

    桌上的饭菜没有动过的痕迹,萧译看着她道:“饭菜不合口味?”

    顾宁没有答话,萧译坐到她对面,沉默了片刻,他忽然道:“是我救了你。”

    所以她不该这样忽视他。

    顾宁终于把目光转向他,“你会送我回去么?”

    萧译看了她好一会儿,弯起了唇,温和地道:“世子妃已经在那场大火中丧生,尸体都找到了,你还回去做什么?”

    顾宁不再言语,她想知道的,都从他这几句话中得到了答案,那场大火虽不是他让人放的,但他却借着这场火做了不少事,连尸体都有了,真是安排得周到。

    萧译不满她对他的漠视,微蹙着眉头,“你也对萧夙这般冷漠么?”

    顾宁弯起眉眼,笑意不达眼底,“当然不会,他是我的夫君啊,我怎能对他冷漠,可殿下您是我的什么人?你毁去我的身份,还要囚禁我的人,像个盗贼一样把我困在这里,如此卑劣,我该怎么对您呢?”

    到底是曾经相处过,不有多了解,但对方的一些脾气秉性还是有几分认识,顾宁轻易地将萧译激怒,他一把攥住顾宁的手,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偷来的也好,抢来的也罢,你现在是我的,我想对你如何就对你如何。”

    顾宁看着被他抓紧的手,恍惚想起上辈子,那时候可不就是他想如何就如何么,她要是有骨气些,早就一头撞死了,但她贪生怕死,就只能顺从,她还惦记着哥哥的消息,直到听他出哥哥的死讯,便也觉得活着没趣了。

    萧译看着她宛如明珠生晕的脸庞,呼吸微微急促,颤着手抚了上去,慢慢向她顷过身,“你真美。”

    “别碰我!”顾宁眉头紧锁,用力地挣开他,拔下头上的簪子抵着细弱的玉颈,冷冷地看着向他。

    正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响起了两下“咚咚”声。

    萧译看了顾宁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

    椿萱堂里一片愁云惨淡。

    周素心给郑老夫人揉按着头上的穴位,郑老夫人头晕脑胀,一站起来就晕眩,她躺在床上,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啊,府里这么多年都没走过水,偏巧那晚就出了事。夙哥儿这媳妇性子古怪得很,女子的贞静淑婉她是一点都没占到,那晚只怕是她一时想不开。”

    “不会这样的,世子妃怎么会自己放火。”周素心没敢再去看,府里的下人路过那里也都避着走,那个场景太可怕了,此时想起,当晚的大火仿佛历历在目,要不是及时阻止了火势蔓延,烧毁的就不止那一个院子了。

    “仙姑她身上带着邪气,她的所作所为当然跟常人不一样!”郑老夫人忽然激动地直起身子,额边的筋脉凸起,眼睛睁得大大的,“她这是想跟我作对,那个女人不安好心!”

    周素心赶紧附和道:“老祖宗得是,您先躺下,别着急。”

    她忧心忡忡地看着郑老夫人,老祖宗的心事她猜到一些,现在夙哥哥不在府里,出了这样大的事,他要是回来了,这事该怎么交代,虽然是个意外,但要是不把世子妃锁在里面就不会发生这种惨事。也难怪老祖宗反应这么大,她最疼爱夙哥哥,这是怕夙哥哥因此与她分心啊。

    周素心这会儿倒希望萧夙不要这么快回来,等那边院子收拾出来,看起来也就不那么触目惊心了。

    可惜事与愿违,第二日傍晚周素心正将药碗端给郑老夫人,忽然有丫鬟进来通禀世子回府了。

    萧夙进府后直奔内院,站在烧成废墟的院子前,有种魂魄脱离身体的虚幻。

    大火之后没有人往这边来,只有三个丫鬟守在旁边,珍珠看到萧夙出现在这里,她撑起身子踉踉跄跄地跪了过去,紧紧地抓着萧夙的衣袍,眼睛通红地乞求道:“求世子为我家姐做主啊,我家姐、我家姐好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都是被那些人害的,那晚把我们都赶了出去,就留下姐一个人在院子里,遇到了事也没人帮她,她该多害怕啊……”

    珍珠忍不住哽咽地哭了起来,“姐的命怎么这样苦。”

    珊瑚和玛瑙也跪了过去,哭声连成一片。

    萧夙望着烧毁的院子,所有的意识变得模糊,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他站在母亲的灵堂中,耳边哭嚎不断。

    余拙从后面追了上来,见此景象也是吓了一跳。

    良久后,萧夙闭了闭眼,按下胸中翻涌的血气,声音艰涩地开口道:“把赵立叫来。”

    赵立是主子留在府上的人,余拙得了命令立马去了前院,边走边擦了把汗。

    “你们把事情一下。”萧夙的声音有种诡异的平静,像风一样轻,又像冰一样冷。

    珍珠哭得泣不成声,珊瑚仰头道:“那晚突然有几个婆子闯了进来,二话不就往屋里贴黄符,是老夫人让她们来驱邪,贴完符后,让人把我们都拉走了,还把院门锁了起来,结果到了半夜就起了火,世子妃也没救出来。”

    “姐啊!她还那么年轻!”珍珠攥着自己的衣襟,泪水模糊了双眼,玛瑙和珊瑚跟着一块哭了起来。

    萧夙一言不发地站在焦黑的土地上,面无表情,周身冰冷。

    将赵立找来后,余拙站到了萧夙身后,忽然发现主子攥起的手中渗出了鲜血,他看了一眼,就赶紧低下了头,心头不由得发颤。

    郑老夫人等到天黑也没等到萧夙来椿萱堂,便让周素心扶着她走了出去。

    “夙哥儿,天都黑了怎么还在这儿站着?”

    郑老夫人心疼地看着他。

    萧夙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一直在看着那片废墟。

    郑老夫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夙哥儿……”

    “外祖母为什么不喜欢阿宁?她是我的妻子,外祖母能对我关怀备至,为什么不能对她好一点?”

    郑老夫人张了张嘴,“是、是她命不好。”

    萧夙眸光锐利地看了过去,郑老夫人被他如此看着,好像掉进了冰窟窿一样,这孩子何曾这样看过她。

    周素心扶着郑老夫人头都不敢抬。

    郑老夫人按着心口,颤声道:“夙哥儿你怨我?你怎么能怨我?那个女人身上有邪气,她克你啊,我是为了你好才想让仙姑净化她身上的邪气,谁成想会出这样的事,女人生得太美命就薄啊,她没这个福气。”

    萧夙看着郑老夫人,扯了扯嘴角冷声道:“外祖母口中的命薄无福之人是不是也包括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