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第一百三十三章 1
顾宁没有勇气再去找萧夙, 看到周素心的那一刻,身上的劲儿一下就松了。就像她当初讽刺他的那句话一样,一个两个都在他心上, 只有她搅得他不得安宁。
他其实从来都不需要她, 他会有宠爱的女人和子女,这些都与她无关,她把自己想得太高了, 看到他能到舒国来找她,便觉得他对她仍然是在意的。再自欺欺人, 这些日子也该看清了,他只是不甘心被一个女人蒙骗罢了。
顾宁暗自猜测着他难道要把她关在内院里一辈子,以此在惩戒她私逃的罪过?心里犹如压着一块大石头,让她经常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最近这情况越发严重,夜里一躺下就难受, 顾宁抱着双腿, 把下巴搁在膝盖上, 又是彻夜难眠。
红玉看着顾宁的气色不对, 劝了她好几次,世子不来内院, 她可以去找世子啊, 那句话怎么的来着, 山不过来, 我就过去,这姑娘怎么认死理呢。
“那位素心姑娘可是天天给世子做点心,要不姑娘你也给世子做一盘点心?姑娘要不想过去,我帮你送过去。”红玉想的是, 这点心一送,世子就想起姑娘这个人了,接下来的事不就好办了。
这话落到顾宁耳中,她想的是原来周素心天天给他做点心,什么稀罕点心要天天去送,这次是黄金碗还是白银碗,她撇了撇嘴,当初当着她的面,他连一口也没尝,现在又来者不拒了,可见那会子都是做给她看的,心里不知道怎么稀罕呢,他是没吃过点心么,噎死他算了。
红玉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对了,姑娘会做点心么?”
“不会!”顾宁揪着手帕,她还给他做点心,她不往点心里下毒就不错了。
红玉干笑了一下,“会不会也不要紧,最重要是这个意思到了。”
顾宁烦躁得很,“我什么意思也没有,让有意思的给他做去!”这手帕怎么这么结实,想听个响也不行。
话到这份上,红玉也劝不动了。
窦铭在长桥一战失利后,朝廷里有了不同的声音,几位大臣纷纷上疏,直言窦铭指挥不当致使长桥失守。萧证继位不久,就面临各处起义的乱局,这种时刻又传来陈王反叛的消息,无异于火上浇油,他急于镇压平叛,可惜窦铭不仅没有抵挡住叛军,还让陈王的军队攻下了长桥,他也是心急如焚。
“这个窦铭真是个废物,如今只守不攻,是怕了那群乱臣贼子了么?!”萧证脸色铁青,还没享受到当皇帝的乐趣,就被如山的政务压弯了腰,下面的人也不能给他分忧,动不动就上折子。
“窦铭久经沙场,如今只是一时失利,等到……”
萧译的话还没完,萧证已经怒不可遏地道:“还等什么等,等到人家进京都么?!”
萧证一向瞧不起这个七弟,对他的话亦是嗤之以鼻,但念在他还算忠心,也就让他领了一些事,到底是少了几分见识,出的话总是不到关键。
“朕已经决定,让韩英去代替窦铭,定要把那些犯上作乱的贼子怕了!”萧证认为那些大臣的建议还是可取的,窦铭顾前顾后,不及韩英果敢锐利。
萧译思虑良久,还要再什么,一个太监急匆匆地进来跟萧证禀报了几句。
“这个贱妇!”萧证听完立马起身,一脸怒容地往外走去。
萧译走出了大殿,神色有几分阴郁,如果在舒国就能把人杀了,何来如今的这些事。不过,在两军对垒的当头,是什么让萧夙退离战局,千里迢迢地跑去舒国。
“会念几句酸诗有什么了不起的,谁不知道是先帝召你进宫的,没当上娘娘,却跟陛下勾搭到一起了,你啊――”
顾芸被一巴掌扇倒在地,她的脸颊瞬间红肿了起来,捂着脸抬头看去,萧证正怒不可遏地瞪着她。
“陛下,臣妾是为了你的名声,这女人她不要脸!”顾芸从到大没被人这样过,又疼又气,话也有些不利索了,一双眼睛直直地瞪向站立一旁的冷傲身影,先帝怎么死那么早,要是宠幸了江心月,那江心月就能跟那些先帝的妃嫔一样殉葬去了。
“住嘴!”萧证早就厌烦了顾芸,这女人除了争风吃醋,什么都拿不出手,脑海中浮现出曾经惊鸿一瞥的仙姿玉貌,越看顾芸越腻味,同父异母的姐妹,差别怎么就这么大,没有那种让男人见了就迈不动腿的好相貌,有个温柔可人的性子也算有点可取之处,可顾芸连性子也不讨喜,如今更是对心月这般无礼,简直让人忍无可忍。
江心月见了萧证也不行礼,冷着脸甩袖离开,萧证不再管顾芸,追着江心月而去。
走到一处宫殿,江心月迈过门槛,门没来得及关上,萧证跟了进来。
“心月,你不要听那贱妇胡言,在朕心里,她连你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萧证去握江心月的手。
江心月收了手,冷冷地道:“请陛下自重,陛下如果真的对心月好,就请陛下放心月出宫,海阔天空,那才是心月所追求的,而不是在这个华丽空虚的皇宫。”
萧证被前面的政务烦得头都大了,到了这会儿又听她什么要出宫,心中更是腻味,他也不是见了女人就想要,还不是她在那边吟诗,幽幽怨怨的,勾起了他的几分兴致。她不是什么得到她的人也得不到她的心么,让一个心高气傲的才女心甘情愿地臣服,的确很有诱惑力,平时跟她玩玩也是新鲜,心烦的时候谁还有心思跟她谈什么华丽空虚,脑子跟进水一样,方才见面时也没对他行礼,不知道哪里的胆子,这会儿又要出宫,出他妈的宫!
看到萧证没搭话,江心月冷声道:“如果陛下不肯答应,就请陛下离开这里。”她是不会顺从他的。
倒尽胃口,萧证吃了一肚子气,黑着脸走了出去。
这日顾宁梳妆时,被镜子里的模样吓了一跳,下巴尖尖的,眼下的青色深了几分,瞅着这般憔悴的样子,便是她自己也看不下去,算做些香粉和安魂香来用,于是带了红玉去园子里采些时令的鲜花,她现在有大把的空闲时间,也算是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天空阴沉沉的,看着要下雨,顾宁拿着竹篮,挑了些鲜花装进了竹篮中。
见到萧夙是个意外,她远远的就看到他了,身边还跟着周素心,顾宁赶紧拉着红玉往柱子后面躲去,红玉疑惑地看向她,“姑娘,咱们躲什么?”
这话把顾宁问着了,她为什么要躲呢,该心虚的是萧夙才对,怎么她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话虽如此,顾宁也没探出身去,她靠在柱子后面,想瞧瞧他们在做什么,但红玉在身边看着,她又转不过头去。
忽然间,天空传来隐隐的雷声。
眨眼的工夫,哗啦啦地下起了雨。
顾宁躲在廊下的柱子后面幸灾乐祸地想着,活该淋一身雨,她的唇角微微弯起,忽地瞧见萧夙从游廊的另一头走了上来。
外面下起了雨,他的墨发沾上了雨水,抚了抚衣袖,不慌不忙地走进了游廊。
顾宁一下攥紧了手里的竹篮,突然紧张了起来,她想起自己此刻的模样,后悔出门前没有仔细扮,抹个胭脂也是好的,她这个鬼样子可不好看。
没有见到周素心让她高兴了一点点,顾宁的指尖抠着竹篮,目光落在萧夙的身上,他看上去更锋芒内敛,眉眼沉静,姿态从容,她酸酸地想着,看起来过得还不错。
雨声噼里啪啦响成一片,顾宁看着他越来越近,盈盈秋水的眼眸望向他,便是不话也可叫人读出千言万语。
可惜她的眼睛再会话,萧夙的视线也没在她身上多停留一下,把她当做空气一般视而不见地从她身边走过,顾宁咬紧了唇,尖尖的指甲因她攥得太用力而断成了两截,怔怔地站了许久。
没什么大不了的,顾宁深吸了一口气,提着竹篮走了出去。
“姑娘,还下着雨呢!”
红玉着急地跟了上去。
顾宁鼻头发酸,脸上被雨水湿,红玉拉住她道:“姑娘,雨下大了,先找个地方躲躲雨吧。”
顾宁被她拉得停下了脚步,手中的竹篮掉在了地上,娇艳的花朵跌落在泥水中,溅上了污浊的泥点。
红玉的声音有些飘忽,顾宁站在雨里,雨水在身上,耳边一片嘈杂,她看到红玉的嘴一张一合的好像在什么,她听不清她的话,脑海中只浮现出他那双冷漠的眼睛,心里揪得难受。
“我要去找他。”要问清楚,问清楚就死心了,他不能这么欺负人,顾宁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抓住红玉的手,“你带我去找他!”
萧夙从雨幕里走了进来,衣衫被雨水淋湿,不断地往下滴水,他在椅子上坐下,视线落在书案的舆图上,半天没有动。
当余拙进来顾宁要见他的时候,他才从书案上抬了抬眼。
屋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垂了垂眼眸,修长苍白的手握着黄花梨圈椅扶手,“让她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