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 第一百三十五章 1
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为什么要这么对她?顾宁心里不停地发问, 却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寒风呼啸,身体瑟瑟发抖,她在那条路上等了他半天, 看到他走过来, 她赶紧站直了身子,对他露出了温柔动人的笑意,脸面那玩意儿被她抛到了脑后, 她已经一无所有,便什么也不怕了, 她企图用自己无往不利的美貌来达成目的,他怀中滚烫的温度让她冻得僵硬的身子有了片刻回暖,可下一瞬这种温暖骤然失去,他不屑一顾地推开了她,轻蔑冷漠地着什么。
顾宁几乎要尖叫起来,捂着耳朵想要逃开, 可那些话还是字字句句刺进她的心里, 不要再了, 他怎么这么狠心, 怎么这么狠心,她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冰天雪地, 一片白晃晃的雪色, 她忽然跌进了冰窟窿里, 陷入无边的黑暗和寒冷。
余拙看到顾宁冒着大雨跑了出去, 赶紧拿了伞给红玉,催促道:“快去看着人点!”
红玉抓过伞,跑进了雨中。
余拙朝屋里望了一眼,摇了摇头, 这又是在闹什么,好不容易把人找回来了,怎么就不能安生地过日子。
这两年主子什么时候畅快过,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成日里操劳忙碌,经常忙到三更半夜不歇息,还要耗费那么多心力去寻世子妃,铁的身体也熬不住,多年不曾复发的病情突然发作,他隐约听到主子在唤世子妃的名字,但是当人醒来之后,又绝口不提,没多久还把世子妃的丧礼给办了。
丧礼办了是办了,人却要继续找。当初一点消息没有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认为世子妃已经不在人世,从那具女尸身上找到了世子妃的物件,只是主子不相信而已。主子不发话,下面的人就得一日日地找下去,上头不顺心,他们在身边伺候的也大气不敢喘。
有了世子妃的消息时,余拙差点喜极而泣,结果人回来了,主子反而把人冷落到一边,真不懂他们是怎么想的。
看着檐下飞流地雨柱,余拙长长地叹了口气。
“姑娘!”红玉看到顾宁倒在了地上,她急忙跑了过去,跪在地上去摇她,“姑娘你醒醒,你醒醒?”
雨水在顾宁苍白的脸上,她安静地闭着眼睛,没有丝毫的回应,头上的发簪掉落在地,长长的乌发垂在泥水里,身上的衣裳也沾上了脏污。
红玉抱着她,焦急地喊人,两个丫鬟路过,见此情景立马上前帮忙。
三个人合力把人挪到游廊下,两个丫鬟面面相觑,“红玉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红玉站起了身,“你们先在这儿看着,我去找人。”
余拙见红玉去而复返,又是一脸焦急地冒雨跑来,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果不其然,听完红玉的话,那点不好的预感直接坐实了。
“什么?”萧夙有些恍惚,声音沙哑了几分。
余拙再次重复了一遍,“世子妃在雨中昏了过去,人事不醒。”
“让人……”萧夙渐渐地攥紧扶手,眉头拧起。
“主子?”余拙又唤了一声。
上辈子欠了她的不成!萧夙冷着脸起身,“在哪儿?”
两个丫鬟看着昏迷的顾宁,不知如何是好,急得团团转之际,忽然瞧见有人过来了。
“世子。”
看到顾宁此刻的模样,萧夙的瞳孔骤然紧缩,不顾她衣裙上的污泥,把人抱到了怀中,转头对刚跑过来的余拙厉声吩咐道:“去把卢大夫叫来!”
“是、是。”余拙匆匆地跑去。
萧夙脱下自己的外袍,罩在顾宁的身上,低头看了看她,双臂收紧把她抱了起来。
没有回顾宁住的院子,萧夙把她抱到了自己住的前院。
屋里摆上火盆,萧夙把顾宁的湿衣脱了下来,先拿自己的衣袍给她穿上,拉过锦被把人裹了起来,从头到尾没有假手于人。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顾宁,抬手摸了摸她苍白的脸。
“主子,卢大夫来了。”
萧夙收回了手,“让人进来。”
卢大夫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往床上一瞧,看到顾宁时,立马认出是当初在船上的那个姑娘,“这,怎么又弄成这样了?”
一共见了这姑娘两面,每一次都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年纪轻轻怎么就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
萧夙把顾宁的手从被子拿了出来,卢大夫走过去,给她诊脉,眉头越皱越紧,片刻之后又换了另一只手。
“如何?”萧夙忍不住询问。
卢大夫抬眼看去,“还能如何,这般年轻先把底子折腾垮了,以后只怕有碍寿数。”
这话还是往好了,卢大夫纳了闷了,这姑娘是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刚给她搭脉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
“我先去开方子,熬好药赶紧让她喝下去,别再耽搁了,这姑娘可经不起折腾了。”
卢大夫走到外面去开方子。
萧夙攥着顾宁的手一点点收紧。
顾宁昏迷不醒,熬好的药洒了大半,萧夙把她抱到怀里,扣着她的下颌,端着药碗,灌也要给她灌进去。
端碗的手微微颤抖,萧夙依然紧扣着她的下颌,把一碗药慢慢地往她口中喂去,直到药碗见了底,一碗药也没喝进去多少。
他看着手中的空碗,抿紧了唇。
“你到底要做什么?”萧夙用力地抱紧她,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
若是可以他真想掐死她算了,她哭给谁看,病给谁看,真的要死,就死得干干净净,何必在他眼前做这番姿态。他要是不管她,她又能怎么样,真要把这条命也搭进去?
萧夙松了力道,将顾宁缓缓地放下去,他握着她的手,目光虚虚地落在她的脸上,有什么好放不下的,不过是个女人,只是生得漂亮些,性子这样糟糕,又从不肯低头服软,他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明明她有数不尽的缺点,任何一个缺点放到一个女人身上,都足以令这个女人惹人生厌,这样的女人,他本该不屑一顾,但又不由自主地看向她,情到浓时,甚至觉得她那些糟糕的缺点也是可爱至极,处处合他心意,只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为可爱的姑娘,这得是眼瞎到什么地步才会生出这种念头。
对萧夙来,女人可以宠,但再多的是没有必要的,就如他的父亲,将全部的感情寄托到他的母亲身上,人不在了,他也如行尸走肉一般,这样的日子还不如痛快地死去,何其愚蠢才会为一个女人绊住手脚,封住六识。
顾宁不在萧夙的计划之内,第一眼或许是因为她的漂亮,真是令人眼前一亮的漂亮,但仅仅是漂亮又是极其乏味的,偏生她又有那样的性子,她那被萧夙贬过无数次的性子,偏偏最让他着迷。
他既然动了心,必然不能让她置身事外,但是她倔得出奇,无论他怎么拉她,她都缩在壳里不出来。他也会累,偶尔想着,倒不如就此撂开手,还她一个自在。
想得如此明白,真要放手又谈何容易,即使知道她做了那些事后,萧夙仍然没想放手,但是他也不知拿她怎么办了。
顾宁跑来找萧夙是想破镜重圆,她却不知这样让萧夙的心中作何感想,他不是看不懂她的眼神,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她转变了念头,但她怎么能在做了那些事后,还能毫不在意地回头,她不想要时,弃之如敝履,想要了,就伸手来拿,他就得任她揉捏,心甘情愿的受着?
萧夙觉得讽刺,上一刻已经下定决心,这时却又守在了她身边。不去前面处理那些紧急的战事,反而在这里给她喂药,一心盼着这个孽障多喝一口药。
凝神看了她许久,萧夙抬手抚上她的脸颊,很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她,她瘦了很多,下巴尖尖的,唇瓣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卷翘纤长的眼睫勾起一个俏皮的弧度,比醒着时要乖巧多了。
当晚顾宁发起了高烧,萧夙摸着她身上发烫,连忙命人去叫人,三更半夜的,卢大夫又被拉了过来,白日里没发作起来,到了晚上就不太好了。
顾宁昏睡了两天两夜,萧夙也不眠不休地守了她两天两夜。
夜深人静的时候,萧夙茫然若失地看着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即使当年得知她私逃也没有此刻这般感受。
他握着她的手,叹息道:“顾宁,你赢了,等你醒来,什么都听你的。”
没什么好计较的,他就是放不下她,就是为她神魂颠倒,即使她要以此来拿捏他,也无所谓了,只要她醒过来。
卢大夫无计可施,“世子不妨请张道长来看看,张道长的医术高明,或许他能有办法。”
萧夙立刻派人去接张春生。
顾宁睡了很久很久,四周一片漆黑,她浑身乏力,还想再睡下去,但是耳边总有人在唤她的名字,吵得她睡不着觉。
光亮越来越盛,她的眼睫颤了颤,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醒了!醒了!”玉卿的眼睛一亮,转头朝外面喊了一声。
萧夙疾步走来,心中骤然一松,低头看着她,温声问道:“你怎么样?”
顾宁的视线渐渐有了聚焦,乌黑水润的眼眸朝他看了看,慢慢地垂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