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存心窥乾坤(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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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良被无端怒责,顿时吓得身子一抖,酒壶都没拿稳愣是跌落地上。待他拾起,公子摇晃的一团影子竟个越发模糊的远去了。糟糕,公子这般匆忙,不消他听来范家,一定是再度去范家,也既是再去涉险了呀!而他的背伤可没痊愈呢!

    急的许良直跺脚,气恼方才多嘴,早知还不如用了晚膳之后明原委也不迟呀!管不了许多了,酒菜也用不成了,捡起粗布大褂立时穿上,执起火把,矮胖的身子圆滚滚地朝前连走带弹跳着追撵去了。

    因何嵇浒如此大动肝火,不顾饥肠,也不防护伤背就急匆匆奔走?原来他心下稍作揆度,不用多疑,他猜出个大概来。

    此处篱院若没算错即是庄禹的匿身之所在。而那位蒙面女子极有可能便是未身死的周兰儿,否则黑衣女子与周兰儿那般相像如何解释?难不成自己疏忽大意,庄禹早就识破了他的身份,刻意与他躲猫猫,假情假意交集的?为的便是隐藏周兰儿还在人世的事实?

    可也不对呀!庄禹何苦拿性命来与他嵇浒周旋呢?需知,倘或兰儿还在人生,他夫妻二人神仙眷侣好不自在,哪怕躲去深山老林亦安逸无忧了啊?犯不着来这应天郊野落脚生根的呀?如此,他庄禹与周兰儿何苦为了一个随时可能对付他们的嵇浒而留在应天?就算行善,九州之内,南北东西他庄禹都可去行善,劫富济贫的呢!

    简直心下乱成了麻,其间是非款曲看来只好接近迟虎一干人等才有会解开谜团了。

    范家门外,嵇浒一路赶来,气喘吁吁。身子太弱,此刻竟个胸前憋闷险些就厥倒,他只能坐在一隅,稍稍歇息一会便设法潜入范家内里探寻。当然,今次不同上两回,乃是他一人独个冒险潜入,既要防备襄龙教的歹人,也得心被迟虎一干人等发现他的踪影。

    武艺不便施展,皆为背伤所累,嵇浒心中清清楚楚。就算执意潜入都得处处防备才成。

    吞吐了几口气息,方欲起身之时,那许良跌跌撞撞也撵了上来。

    “公子,这是‘魔窟’,您切不可再进去了。”许良掣肘,一脸担忧之色。

    “我岂会不知?我进去之后便躲在一隅查看,决计不随意走动便是了。”嵇浒急于入府内去瞧瞧那黑衣女子。

    许良情知拗不过公子,只好无奈地:“也罢!公子应承躲在一侧,无论他们与襄龙教有何干系公子都不可随意乱动,您背伤就差康愈,若不心有个三长两短性命怕都堪忧了。”

    主仆二人都拗不过对方,只得一道潜入,趁着夜色黑布隆冬,二人就躲在一廊道里,许良可是紧紧掣肘,死死钳制公子的臂膀的,令公子别想随意挣脱了。

    该不会来迟一步吧?怎的府里悄无声息,难不成迟虎一干人等早就离去,或是都着了道,被襄龙教众人设埋给拿下了?

    别提心中的担忧,嵇浒既然瞧见了与兰儿相貌极其相似的女子,他就盼着与她一会近旁细看,甚者与她能闲些话,问清来由,她究竟是谁,与庄禹可有干系?

    可恨,地府般的范家太过静谧,连个鬼影都寻不见。半刻时辰过去,嵇浒险些就耐不住焦急,急欲起身之时突兀听来刀剑厮杀之声。

    惧怕的终于还是来了。两方人等碰上了,缠斗了起来。不过,与他嵇浒同庄禹二人不同,此回就算在廊道里也听得清清楚楚,是一群人对一群人的厮杀之声此起彼伏,正从主家的院落里传来。也既是庄禹头回伤重,再则被襄龙教高险些要了性命的地方传来的。

    “不好,许良,你速速离开范家,去府衙求请钱府尹派兵来攻打襄龙教,救出迟虎一干人。”嵇浒令下。

    许良岂会丢下公子一个人离去?什么都不理不睬,只管将公子的臂膀抱在怀中,使得公子无法挣脱就完了。

    对胖随从的抗命,嵇浒气恼的直跺脚,正要怒斥许良之时,但听得喊声震天,又有一群人从对面的廊道屋顶接连攀爬了下来,举着火把怒号着,各人皆中刀斧,棍棒的朝向角门处奔去。

    许良使力就把嵇浒带去一阴暗角落,这儿便可躲避任何人等的瞧见。主仆二人这会便可稍定定心,观去两方人等的厮杀可有转圜。

    约莫半数不明身份之人还没冲去角门处,主家院落里的人等都朝角门那溃出。丢刀弃棍的,身后还有一群扮相全一色黑衣持利剑的人等砍杀狠戾,且冷血无声,根本就没见着谁大喊大叫的。

    不需多猜,嵇浒心下明了,一色黑衣人定然是襄龙教众,而这方衣装凌杂的就是迟虎一干人等。

    “砰砰”两声,只瞧见一身影弹飞而起,沉沉重落在地。之后便是一男子奋不顾身冲向前去俯身下去就抱起那重落在地的男子。火把噼噼啪啪,曳曳摇摇,逃遁的一群人瞧出不妙却反倒不肯逃命去,壮着胆子有的上前帮衬那抱人的男子。此时,借着火把的光辉嵇浒在暗处也瞧出大体轮廓,他便是迟虎呀!

    迟虎怀中所抱之人亦模模糊糊瞧出是那无名无姓的爨人。且喧哗声声间,迟虎口中似在唤那爨人。

    嵇浒心有恻隐,不过他也知晓自个赶来此处的愿景,就想瞧得女扮男装的黑衣女子。乱糟糟之间,嵇浒锐利的双眸不愿错过任何一人。左左右右,扫来扫去,双眸里就是没有黑衣女子的踪影。奇怪,一道赶来却瞧不见黑衣女子现身,她究竟去了何处?亦或被襄龙教拿下了不成?

    “老夫劝你们赶紧离开,今日教中有喜事才会放你们一马,别不知好歹,再敢擅闯,必定将你们赶尽杀绝,不再客气。尔等滚吧!”一襄龙教老者发话。

    远远瞧去,仿似银发老者,是不是庄禹在缘来酒肆里提及的‘鬼王’江无形,此番嵇浒尚不好断定。

    随即,但见溃败的一群人簇拥着迟虎抱起那爨人后撤而去,须臾间,一群人一个不剩便逃去无影无踪,仿佛不曾来过一般。而这会襄龙教众也在老者一挥示意下纷纷遁迹无形。

    “江头领,为何不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是‘鬼王’江无形麾下的二鬼中一人,相距较远,旁人只怕难以分辨是长眉鬼、还是短眉鬼。

    “近来得知京城消息吏部夏尚书归家奔丧,岂料徇私枉法已经被皇上下谕革职查办,从他乡梓被押解回京师就等受审。在这两日随时都会路过,故而教主命我时时查探夏尚书何时赶来,也好了断了他。”

    一旁二鬼中一人立时便疑道:“动了夏尚书便预示皇上对夏皇后不再宠爱了吧?毕竟夏尚书可是夏皇后的堂兄呢!”

    “夏皇后得不得宠关干你我何事?”江无形嗤笑话。

    “嘿嘿嘿!”其中一鬼笑毕再:“勤惠妃势盛将来册封皇后便有可能了呀!”

    “混账东西,皇家的内事就算朝中大员亦不敢多嘴,岂容尔随意乱,心你的项上人头千万个也不够砍的。”江无形鬼声鬼气罢又问。“今个寻了几个孩童的心脾呀?”

    “回江头领,今个寻了三个,够您吃酒下菜几回了。”

    甫听此话,躲在暗处的嵇浒怒不可遏,险些就要冲出前去当即刃了江无形这个人间恶魔。奈何许良的双力道令他始终无法脱身,急切之下一个侧歪,他竟个不心就侧倒了坐在地上。

    许良惊得一个冷颤,蹲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双仍旧钳制公子的臂膀不会任他冒险出去的。

    响动再微也逃不脱江无形的锐耳,但见他冷哼一声,身子一侧,眸光瞧来。“我贵客,既然来了何不现身话,躲躲藏藏算什么英雄?”

    完了,一切都完了!心翼翼又心翼翼不诚想还是暴露了踪迹。许良恨不能狠狠锤自个几拳,何苦不趁迟虎一干人逃脱之时就拽着公子也逃去了干脆,这下只剩他与伤重在身的公子孤立无援,难道今夜就要命丧于此了吗?

    急切又当如何,江无形不会察觉了暗中藏有来人而不理不睬吧?除非,事出突然才能令他停步,这会江无形与二鬼三人就徐徐步伐悄然近来嵇浒、许良主仆二人身旁。

    就在千钧一发之间,兀地一虎背熊腰的男子束炬劲奔而来。“‘鬼王’既然放了我们,你又为何将我方之人掠去了?”

    嵇浒与许良眼瞧着就躲不下去,本打算现身之后再做计较,这下倒好,是迟虎举着火把向江无形讨人来了,他主仆二人便暂且不动声色,窥伺再做决定。

    江无形一个惊惧,回面,眸光定向迟虎。“无知辈,老夫做事光明磊落,何曾掳你方之人?再者你的人是何模样老夫都不知,何来掳掠一?”

    “嗯是是黑衣蒙面的人,她她体态瘦弱”迟虎不便道出沁姝女扮男装一事。

    愤然一跺脚。江无形阴冷的面上只有恶狠狠。“不知死活,不是因着今日教中有大喜事,今夜但凭你们夜闯我襄龙教宝地便该将你们全部斩杀殆尽,如今只伤了你些许人,不知感激想来送死是不是?”

    迟虎算不上智略过人,但也不致以愚鲁蠢钝。听得江无形这般话,迟虎稍稍措思,他也该断定黑衣人,即沁姝并非襄龙教众捉去了。如此,他不若退出范府,在外头四处寻找,不定沁姝就在一隅呢!

    “好!既然‘鬼王’都这般了,那在下就信你一回,不过你打伤我家头领,这笔账咱们日后还是要算的。”

    江无形撇了撇嘴,冷笑一声,鬼声鬼气道:“好呀!下回就不是打伤了,直接送你们去阎王爷那去了干净。”

    “哼!”迟虎气不过,狠狠地扔了中的束燎,啐了一口。“呸!还‘鬼王’呢!在我眼中就算你是老虎,饿狼都不过是我的猎物,我本就猎夫,专司行猎的,迟早有那么一天将你等老虎,饿狼的全部猎杀了剥皮抽筋。”也不惧怕,迟虎头也不回就这般大摇大摆消失在暗华之中,原路踅出范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