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重回伤心地(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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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也没失了礼数,徐郎中的婆娘看来并非毫不讲道理之人。嵇浒噙笑谦逊抱拳折腰施礼毕,而后回话。“在下从应天赶来,慕名徐郎中医术高超,遂前来求见。”

    那妇人打量着公子哥的一身锦衣华服,猜到是有钱人家的,遂也含笑道:“公子今个来的不凑巧,夫君他去县衙替官爷瞧病了。不若您明个再来必定可见着他。”

    怎会料到徐郎中不在家中呢?白跑了一趟。无奈,嵇浒回面瞧去沁姝,二人面面相觑,须臾,嵇浒便道:“既如此,那明日再来讨扰,告辞!”

    依旧礼数周全,大家公子的素养果然不同庄禹、杨展大哥,比之他们嵇浒更胜一筹。举止投足之间都是儒雅的。

    那妇人颌首,抱拳回礼,关上门扉。

    凭妇人话,嵇浒心下忖度,这徐郎中果然不同凡响,虽然贪婪了些,能耐超强自然有人赏识,慢慢的县衙里的老爷们也慕名请他去治病了呢!

    回去车辇,嵇浒问她。“可想回家去瞧瞧?”

    冷颜朝他,琼眸无力。“不必了,陋居怕都倒塌了吧?父母离世,二位哥哥下落不明,我一个人去那瞧见反倒伤心。不若请公子带我离开,去寻个酒肆用午膳吧!”

    瞧来,沁姝姑娘也是可怜的女子,有家不愿归呀!嵇浒遵从,遂命严五与许良驾车离开,沿途寻找酒家。

    寻得酒肆,用过午膳,下昼陪沁姝四处闲走,她引路,不想就行至龙山脚下。

    阵阵揪心之痛,这儿曾是他统摄军兵围困龙山寨,攻入龙山一举剿灭龙山寨的一隅。真不知沁姝因何带他来此,是何用意?

    山峦青嶂,蜿蜒连翠。血污早已散去,静谧的只有翔空的飞鸟欢鸣不息。此处村人并不多,过去许久才有三三两两的村人朝向山林里去。那儿有座“宝至公庵”乃是村人烧香礼佛的去处。想及去岁,他曾领兵来此,绕过“宝至公庵”并未损坏庵堂而攻上山寨,如此,这儿还能香火不绝,也算是下留情,否则村人传扬出去,对嵇浒的怨恨便更加难以消弭了。

    “嵇公子怎的忘不了这儿吗?”果然沁姝刻意带他兜圈来此。

    面色沉郁,暗淡的毫无生,愣怔呆立,一言不发。

    她瞧他凝重的神色竟个长叹一声。“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甫听此话,嵇浒身子一震,思绪归来。“早知今日我当初就该带走兰儿,我与庄禹又怎会为兰儿生出争夺之怒。想来,一番与鸨母周旋,兰儿应该与我双宿双飞了。龙山寨的各位英雄也不必死在官兵的屠刀之下。”

    他深深的眸光盯着沁姝,这女子分明就是兰儿呀!毫无差别,恍惚间,难不成沁姝本就是兰儿乔装改扮,故意试探他嵇浒的。

    有心来此奚落他几句就罢了,令他悔恨也就心软了。不想他的眸光如此的染满渴盼。她知他将她瞧成了周兰儿。

    剜了他一眼。“有因自有果,可因却是嵇公子自个种下的。从今往后,你也洗心革面,对待我们多些帮衬,庄禹大哥必定会谅解你的。”

    “真的?”嵇浒当然渴盼庄禹的谅解。

    “难不成将你碎尸万段才能解恨?”兀地沁姝却自个掩唇一笑。

    挠了挠后颈,仿佛瘙痒令他不适,这句打诨的话竟个如此轻描淡写,听来毫无怨恨之想,反倒一笑了之之感。

    “唉!想我随父亲征战沙场,守护边塞,替天下百姓殚精竭虑,不想赶来应天游玩闹出这等令人悔恨的恶事来。”

    沁姝听他道来,瞧他话间丝毫不似虚假,自然是信他的。也的确,周兰儿爱慕这位儒雅的公子情知在理,若不是委实无奈凭周兰儿的名伶身份难不成还想误入贼窝,无端的就嫁给庄禹大哥,甘心做压寨夫人?

    比之她沁姝自个来,本就乡野村姑,身份卑微,有朝一日能嫁给当世大英雄的庄禹也该心满意足了。至于嵇浒这等身份贵胄的公子哥她确实高攀不起。也不敢奢想,再则,这嵇公子将她看作周兰儿她庾沁姝也是万万不能忍受的。

    思绪肆意飘离飞远。反正女子家的心中之想不对公子道来他又能怎样?而况,爱慕上了庄禹大哥心下也该餍足了。

    “凭公子的话,沁姝觉着嵇公子来一趟应天算是白来了,还损害了你的声誉,看来得不偿失呀!”

    “怎会得不偿失,好赖我与兰儿生了一段情,还与她与她有了肌肤之亲”

    话未完,沁姝听来羞红了脸,仿似他隐喻就在她似得。“别了。”顿了顿,再道:“请公子去山上逛逛吧!”

    “好,愿随你一道。”嵇浒张口即来,忘却一时的忌讳。前头的路可是血腥之路呀!便是他去岁时候亲造下的罪孽。

    山路曲障,阴阴垂垂,行至前去,凉意舒安。曾经那夜响雷滚滚,鸣雨狂泻。愁苦的心中盼望兰儿无碍,却盼来裨将的噩耗禀报。

    此时,与另一位“兰儿”孤男寡女上了山来。也不避嫌,村姑女子,脾性大咧,举止轻率。什么月儿那些端正、挺秀、步履、姿态教习全然不顾了。好在,沁姝并未粗俗作为,素日行为举止无忌耳!

    再往山里行去便瞧见几名官兵鬼鬼祟祟,煞是奇怪。沁姝停步,不想那几名官兵瞧见了他二人,遂提刀奔来。

    险况毕呈,沁姝与嵇浒都摸不透四五人官兵奔来的用意,想来他二人不过闲步逛逛,也没犯事,这几人官兵兴许山间操练,见着来人欲驱离也不定呢?

    “你二人什么来路,为何上了山来?”一兵差问话。

    来势汹汹,嵇浒无法断定这兵差的用意,遂相问。“敢问兵差大哥,在下与贱内闲走逛逛,不知是否误入军事禁区,还望明示。若有不便,在下与贱内即刻离开。”

    贱内?他把她成了他的妻子?这算什么?沁姝琼眸扩张,韶颜回面,不悦的神色就对着他。

    “什么军事禁区不禁区,你二人难道没瞧见山麓之处张贴的告示吗?”兵差狠戾的提刀耀武扬威。

    他与沁姝来时还真未瞧见什么告示,必定不知告示些什么?如此,嵇浒便问。“兵差大哥,在下与贱内来时没作细瞧,真没在意什么告示。啊!在下斗胆,还请兵差大哥明示,在下也好退避。”

    “哼哼!”那兵差冷笑一声。“近来龙山一带再现山贼出没,为了清剿山贼余孽,除了允准四邻八乡村人去‘宝至公庵’上香之外,谁人也不得再往山林深处赶来,违令者可就地截杀。”言罢,那兵差再度得意的冷笑不歇。

    “原来如此!那在下这便与贱内离开,不令几位兵差大哥为难。”言罢,嵇浒一把便拉起沁姝的臂膀,使了个眼色,二人便朝山下行去。

    狠狠剜了一眼嵇浒,沁姝不悦地话。“嵇公子可真会瞎编,瞧我这模样顶多是你家下人丫鬟,你却当着几名兵差我是你的妻子?就不怕兵差不信吗?”

    嵇浒得意洋洋。“不过戏言两句,若不然你我如何安然脱身?想来龙山再现山贼,这倒是件奇事?庄禹人在应天,你龙山一众人等尽皆四散藏在应天,这儿再现的山贼决计与龙山寨无瓜葛呀!可惜,这些山贼什么来路怕是无人知晓了。”

    言及于此,沁姝也觉着难以猜透。走走停停,不时回首仰看。思忖不得法,真想不出谁人还胆敢落草为寇在这被血洗的山寨里流窜。

    行至“宝至公庵”沁姝非得去烧香礼佛,嵇浒拗不过,他便随在她身后。孰知,沁姝却让他等在庵堂之外,她欲独个前去。

    呆立在外,他忖度沁姝不会因他而礼佛上香的,必定是替伤重的庄禹祈求平安。也是可笑、可叹,两回他都遇着最属意的女子,但两回莫非都要输给庄禹不成?为何庄禹总会令女子家心甘情愿都对他趋之若鹜?他究竟施了什么魔法?

    最可恨的是,二人亲如兄弟,偏生都对同一个女子生就爱慕之想。难道是老天故意捉弄他们俩志趣相投的好兄弟不成?

    自个身份显赫,但庄禹却美名远播。相较之下,自个唯一做错的便是领兵攻入龙山,害死了许多接济穷苦庶人的龙山众英雄。

    天地乾坤,自有奥义。也得相信命理循环,不定变化之中便有终局。只是这终局兴许不再原封不易,难保就是老天怜悯他嵇浒对周兰儿的一片深情,再安排一个庾沁姝来补偿他的真心。

    他正臆想之间,沁姝亦赶来。“嵇公子,你想什么呢,竟个傻愣愣的?”

    “没想什么,等你出来好离开此地,也该寻个客栈宿下,明日再来求见徐郎中。”

    “也好!不过我只晓得大致方位,至于如何寻得客栈还得问问乡人。”

    “嗯!”他颌首,也猜出沁姝女子家从未在外留宿过,幽居深闺大姑娘,虽生于斯,长于斯,离家之外的四邻八乡亦知之甚少便不奇了。

    当然,她在应天庄禹茅屋那处留宿着实没办法,否则沁姝一女子家岂会长居那里,日后遭人闲话?

    乡野风采,领略一程。长空万里,金阳残照。霞光彤云,夕暮即临。沃壤丘陵,宝地福藏。好一派安详恬静的村庄,没有纷争,百姓安居勤勉。即使穷苦了些,比之流落他乡的灾民也算安生了许多。

    总算,严五、许良瞧见一陋简的客栈,拴好两匹高头大马,取出银钱与了掌柜,要了三间厢房投了,留宿一夜,不在话下。

    翌日,各自起身盥洗,而后会合用毕早膳。今个不敢耽搁,想来庄禹一日不接骨就得受苦一日。昨夜不曾讨扰人家,无非顾及徐郎中若从县衙辛劳返回再去的话便不妥,但今日再去求见也好话。毕竟是徐郎中的内人让他们今日前去的呀!

    备下厚礼,务必求见。无论什么法子都得请动徐郎中赶去应天一趟,早些替庄禹大哥接骨。车辇停处,嵇浒与沁姝各自下了马车。

    依昨日的次第,严五敲门、相问,等候屋内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