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月儿传佳音(一)

A+A-

    噗嗤一笑,嵇浒笑着笑着就“哎哟!”一声,他那伤口又隐隐作痛了呢!

    她立时起身,弓腰去瞧他的伤口。柔眸一抬,瞧了一眼,迅疾旁看。“嵇公子还是别这般开怀了,用过午膳就去睡下,多休养几日兴许才能好转。”

    这女子着实纯善,不谙世道,嵇浒随意打诨话她却傻傻没回过心神来。如此,嵇浒也不想逗耍她,遂补言。“待日后我与庄大哥见上,必定再去查探襄龙教的隐晦,非得查清楚因何襄龙教灭了范门和周家。若七皇子与此毫无关联也就罢了,但凡刻意令下襄龙教去施恶,我与庄大哥必然不能置之不理,如有必要还得替这两门无辜性命讨一个公道。”

    有情有义,且心系天下。他这会自个都伤重还想着与庄大哥一道行善为无辜性命讨公道,这等公子真真越发瞧着令人喜欢。不过,仅此而已,比之庄禹大哥,她对庄禹的感触才是情愫。

    “嵇公子还是养好伤再吧!”她起身,不欲多言了。

    襄龙教,鬼王,鬼王麾下二鬼,管他什么妖魔鬼怪的,这些万恶不赦的歹人若有会必定杀无赦。她思忖了些也就疏散了心绪,转身去忙活了开来。

    农人女子家,她的勤力必然超越兰儿的,拾掇物什,清扫擦抹利索而有条不紊。庖屋堆放的碗碟也洗刷了干净。

    有这勤力的女子服侍更好,比之两位男随从更显细致入微。当然,沁姝忧心的没错,严五、许良这一出门就没打算归来的意思,而是一连又过去三日都是沁姝细心照拂,嵇浒的伤势渐渐好转。

    “月儿,多谢你服侍我。”庄禹呆呆坐在一块白石之上瞧着柳月儿话。

    “庄大哥何须客气?你如此信任我,在艰难之际头个就想到我,月儿岂会不顾你?”

    山间阒然却是晴空万里。庄禹面色肃穆,他岂会想到,自个最钦佩的好兄弟段虎原来就是他日夜怨恨的大仇人---嵇浒。

    已然夏日时节,这般暴晒月儿是难以忍受的,可庄禹大哥却泰然自若,这日头浓烈他却毫不在意。

    或许或许他体虚所致,这会煞白的面色犹如涂了一层白雪般令人瞧着寒意顿生。

    客套一句后他竟个又入沉寂,心中该是多么煎熬,难以释怀呀!

    樾荫之下,柳月儿伫立,瞧去他宽厚的背影,有些茫然,这男子,大英雄,这会竟个愁容不散,呆呆地驰望远方,却个不知如何坦然心怀,如何面对好兄弟段虎。不,他是嵇浒,他庄禹的大仇人!

    “庄大哥,怎的不话了,还是回去歇下,你这身子没个三两月的好不了呀!”

    她的话扰了他的愁绪,身子略动了动,回面和煦地瞧她。“无妨,我再坐会。哦!你断定夏尚书并非被人杀死而是被劫掳了去?”

    月儿应道:“是!我从娼寮里一商客闲言碎语里听来的。夏尚书被一群蒙面人掳去的,但不知掳去了哪里。”

    他又不言不语,眸光失神,瞧着月儿身后,仿佛在瞧什么,月儿回面什么也没发觉,分明他心思凝重,他对段虎就是嵇浒的事实无法接受呀!

    索性,月儿前迈几步近他身旁,蹲下,凝视他。“庄大哥,嵇公子的确转了性子,不再是往时的嵇浒了。”

    “闭嘴”听言,他瞬时抗声怒吼,英雄男儿双眸之中竟个噙着泪花。

    月儿一个震颤,面上惊悚不已。

    他抬起泪眸瞧了眼月儿,许是方才的话令月儿吓着了,他颤巍巍地启口再:“万分抱愧,月儿,我心中混乱,我想再待一会。”

    颌首,起身,整了整衣襟,月儿长叹一声便走开了,她去岩岫之中替他拾掇物什,末了她坐在地上,举起纤细右臂,柔荑托腮,冥思了起来。

    思来想去都怪嵇浒的意气用事,否则,周兰儿也就不用无辜殒命了。庄禹大哥已经与姐结为伉俪,而嵇浒却耿耿于怀,非得生生地夺去了姐的性命,这会因缘际会,两位仇人却意外结识,一番同心同德对付襄龙教,竟个彼此生就钦敬真心。

    老天果然善于捉弄世人,令嵇浒自责不已,声言赎罪;而庄禹大哥从皂隶无心密谈偷听了段虎公子就是嵇浒之后,于天欲破晓,就趁皂隶去轩厕,谎口渴,遣了丫鬟去沏茶,他则拖着伤重未愈之身就溜出了厢房,再七拐八绕误入了后门,恰巧一妇人晾晒的粗布麻衣一夜未收,他便将自个的锦衣替换,偷偷潜离了后门,逃遁了出来。

    一程,他都妇人扮相慌不择路,逃至珠市。恰恰无巧不成书,这会天色光明,月儿就在外头采买物什,而庄禹身子再虚,他的锐目瞧见的熟识女子决计错不了。

    与月儿身旁立时宣露身份,一番短叙后,赶紧的他就躲进山林,当然,是月儿相随在他身旁的。

    白昼有月儿照庇,晚照时分月儿则复回娼寮,那孟见巧也会偏袒,猜出月儿胆敢离开娼寮整日不归,只有一个人会令月儿如此,无非就是庄禹。是故,孟见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自打她在鸨母那诘责月儿之后便又从鸨母那索去了一丫鬟,月儿作为大丫鬟代为署理她的日常琐碎事务,丫鬟则服侍她左右。也即是,有没有月儿在孟见巧身旁都不甚紧要了。

    月儿与孟见巧各自心思,亦各有交集。月儿不敢违逆孟见巧的最终所愿,只得处处与孟见巧周旋亦时不时宣露自个的臣服,言辞之中透出她会助力孟见巧与她柳月儿一道逃出娼寮的,就等最佳时。

    这会,易于脱身之后的月儿反倒不在意密集奔走联络庄禹尽早劫取鸨母的钱银,只因庄禹大哥伤重如此,她怎好启口。就算启口也无法成行呀!

    生性纯善,武艺高强。理当庄禹大哥抱得美人归,又受穷苦庶人拥戴,素日里欢声笑语,胸怀天下,哪知他竟个遭逢这些屈辱,爱妻冤死,自个竟与害死爱妻的仇人称兄道弟,互为敬佩。今时,他得知仇人真身却个愁容不散,英雄泪亦轻易垂落。

    如何面对?老死不相往来,亦或再见着嵇浒兵戎相见?不亲了结了嵇浒的性命决不罢休?

    可知,庄禹险些丧命为了谁?就是为嵇浒挨了襄龙教神秘高的残刀,不死也元气大伤,日后康愈了也难料定不留后患。

    也许旁人得知真相会大笑庄禹的驽骀吧?毕竟他救下仇人的性命害了自个呀!

    但,月儿这几日来对庄禹的服侍,侧旁窥探,她觉着庄禹除了一腔怨气还有难以表明的愁苦,是对他亲自口口声声大赞非同凡人的段虎兄弟的纠葛心思难却。

    杀妻之恨,兄弟之谊,庄禹大哥该何去何从?

    渊思深沉之际,庄禹趔趔趄趄缓步赶回,若似酒酣之人。

    月儿立时起身,上前,纤纤玉就扶向他的臂膀。“庄大哥回来了啊!”

    庄禹木讷地瞥了一眼柳月儿。“嗯!”

    “坐下吧!”她扶他就坐在早已被月儿洒扫干净的地面之上。

    他盘膝而坐,佝偻着身子,仍然无精打采。“月儿,我想离开应天城,去椒城一趟。”

    娥眉一蹙,月儿劝阻道:“不成,待你全数康愈再去椒城,如今就好好听月儿的话,养伤要紧。还得记好,莫要再悲伤,需要我替你做些什么,月儿必然尽心尽力。”

    惨白的面上凄凉含笑。“月儿有心了。我逃离府衙,保全性命,这会最担心的就是杨展、迟虎、沁姝姑娘,还有一众兄弟”

    不待庄禹完,月儿接话。“我会替你去见杨展大哥相告你的一切平安。”

    “好!”他颌首,幽怨的眸光痴痴瞧去石壁。“月儿姑娘既然好意规劝,那庄禹就暂且不去了。不过不过我与你的谋划只怕还得耽搁许久时日。月儿莫怪我”

    “哪的话!主意定下,迟早而已,我自然不会计较。”侧盯着他,月儿和润地启口话。“只是月儿指望庄大哥救我出苦海,我不好好的服侍你康愈怎会成行?”

    提及此,他明了劫取鸨母银子不,紧要的是替月儿偷出鸨母中月儿的卖身契,这般他与她之间的谋划才算各取所需、合情合理。“你昨个孟见巧也有心离开娼寮,她的卖身契一并偷出。不过,我心下有些猜度,这孟见巧可靠得住?”

    那哪知呀?旁人不在话下,惟有这孟见巧着实不易对付,丫头片子鬼精的很。月儿蹙起娥眉,摇摇头。“孟见巧发觉我的秘辛,若不满足她的愿景,只怕我们的谋划无法顺遂成行。”

    “唉!”幽幽一叹,他再道:“世事皆难料”

    言罢,庄禹垂首闭目,心中的煎熬只有他自知。

    月儿瞧出他的苦闷,遂不言,只管起身,她就打算整备一些食材,一会晚照时分做好晚膳她便离开岩岫。

    忽地,岩岫之外传来召唤之声。“大哥,速来瞧瞧,这儿有个山洞呢!”

    有人发觉了此处,月儿呆立不知所措,一时乱了心思,伫立动也不动了,唇角微开。又忽地,她觉着一只掌压在她的唇上,耳畔传来温热之气息,是庄禹附耳呫嚅话。“别慌张,莫出声,随我来。”

    这岩岫有一岔道,往里行去可避身其间。自不用,摸不清来人是谁,庄禹不敢大意,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他身子极差,稍有不慎就会令己难保性命。基于此,他搂住月儿的臂膀立时二人就朝岔道行去。

    岩岫之外话声不绝,似乎只有两人来此,絮絮叨叨的。

    庄禹打头,月儿随后,一起匍匐向前。然则,料想不到的是,前头越发褊狭,庄禹竟个无力再朝前了。而他与她才匍匐不多距离,就怕不明来人有心窥探,若有个火折子点燃朝里一瞧便会被发觉。故而,庄禹赶紧的设法屈曲双腿令月儿也可再向前一些。

    自然,月儿在黑布隆冬的褊狭岔道里再多些向前,碰触庄禹的腿脚之时,她急乱之间呫嚅问话。“庄大哥怎的不向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