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平波即暗涌(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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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斥责了两位龙山当家人,沁姝赶紧吩咐一旁的乞儿们将自家被军兵杀死的五六名兄弟体骸带走,赶紧离开此陋巷,这处的窝点从今往后便只好废止。

    没杀死几名皂隶报仇,反倒多杀了十多名军兵,己方也死了五六名兄弟。杨展与庄禹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收场。好在,沁姝这会强出头,道了些埋怨的话便安排妥当,算是替他们解了围。

    无论成败,几名皂隶侥幸逃脱,可杨展一会之前的话不能作废,他请庄禹和沁姝离开,而战场则由他杨展与兄弟们清理,再个待会他杨展会带众兄弟去吃酒,即使气恼的苦酒。

    哪有心思吃酒?然,众兄弟酒足饭饱之后就得换地儿了,此处宣露,再不能久留。

    一程复回,朝岩岫赶去,暂时藏匿,也能避开危险。庄禹得意洋洋,毫无后惧。

    沁姝怒气未消,瞧见庄禹这般模样顿时再责:“你当那些军兵都是吃素的?一气之下杀了十多人,往后你在应天只怕更难立足了。”

    见她如此,庄禹却释然言道:“怕他军兵作甚?我身子无碍,谁来我都不惧。”

    “行事莽撞,杨展如此,庄大哥你也如此,难怪龙山会遭军兵攻打。”沁姝厉目瞪他。

    庄禹无法苟同,不悦上了脸面。“你似乎忘了嵇浒,不是他,军兵怎能轻易攻入龙山寨?”

    “怎的,一个嵇浒就令你龙山寨众兄弟溃不成军?他如此神武,庄大哥都不是他对了不成?”

    不就是宰杀了十多名军兵吗?想他在龙山一人就杀了不止十多名军兵,此刻沁姝却妇人之见毫无尊卑斥责他令庄禹想及兰儿是多么体贴入微,知书识礼。

    这女子脾性急烈,时喜时怒,今日无法压制,日后更难驾驭。庄禹只好强压怒气还得反诘她。“嵇浒文武兼备,当世之俊才不假,不过我庄禹从未怕过谁,也绝不甘心屈居人下。沁姝,行事如何我自有主张,你日后别再无端怪责我,否则被人听去了笑话。”

    她好意才责他的呀!若换作旁人,她才不会多言。可庄禹却一脸的不悦,这般盛气凌人,日后不得对错的男子她如何与之日日厮守?“庄大哥,你该知晓,行事总有个道理,可你身为寨主,行事却不计后果,若因此坏了大事,你如何是好?”

    “坏了大事,你我能坏了什么大事?”他针锋相对。

    “当前首等大事就等月儿与我们里应外合,这节骨眼之时你却与军兵纠缠不清,难得不怕官府对我们不利而坏了大事?”

    “总不能为了劫取鸨母的钱银就什么事都不敢出了吧?我在养伤之际遇事总是躲避,难道你还让我长久躲避下去,如今我身子无碍,有何好顾虑那许多?”

    “亏你还晓得养伤之际懂得隐忍,这会才康愈就急不可耐行事,着实鲁莽行为。庄大哥,你不听沁姝的话我也不动你,但你记着绝不该乱杀无辜。”

    乱杀无辜?庄禹听来了什么?他忖度,眸光瞥了一眼而后他壮阔挺立,眸光远看。“你是军兵无辜,我不该杀了他们?”

    不想沁姝颌首。“不错,无论谁人,无辜的就不该杀。你们打算杀的是那几个皂隶,既然难以得就不该强出头,到最后杀了无干之人就不该。”

    “军兵剿灭我龙山寨杀我数百兄弟之时他们可曾想过我那些兄弟们都是穷苦庶人,劫富济贫也是无辜的?方才一众乞儿兄弟殊死搏杀,也死了五六名兄弟,军兵可觉着我那些乞儿兄弟是无辜的?沁姝,我不知你怎的了,但我要道你听好,庄禹是贼首,杀军兵、皂隶不分好赖,谁敢阻我就得死!”

    “军兵该死,可襄龙教那些歹人呢?他们才是罪大恶极的恶魔,你为何却与他们握言和了?”

    “一派胡言!”庄禹真个怒了。“我何时与襄龙教握言和了?”

    “我亲眼所见你还抵赖不成?”沁姝果真烈脾性。

    “我与项漭暂时不再敌对,并非握言和。我钦佩项漭为人而已,其他襄龙教歹人怎会入我法眼?”

    “你!”她素指怒指他道:“襄龙教什么无耻行径的邪门歪道你竟然钦佩他们的教主?庄大哥你变了,变得令人难以看清你的心思。你还是那位劫富济贫的大英雄吗?还是那位天不怕地不怕的枭勇大丈夫吗?”

    “沁姝,我庄禹行事自有道理。”顿了顿,他想和缓彼此之间的愤怒。“项漭是个人物,决计不能瞧了他。日后与之交集,难免还得再做细较,如何拿捏才是紧要。女子家不懂这些我不怪你就是。你也别总是埋怨我,好赖我武艺高强也绝不是傻子,文不及嵇浒,起码智略未必输给他。”

    偏生提及嵇浒,沁姝借话毫不留脸面给庄禹再斥。“沁姝倒觉着庄大哥武艺虽高,可为人却不定就如嵇公子。”

    太过烈性,沁姝这女子真难对付,方才她的话也令庄禹颜面全无,他才和缓的心绪无力克制,升腾起了怒意。“什么嵇公子不嵇公子的,嵇浒无耻至极,定是在你面前尽无耻的话,做无耻的勾当,令你迷惑不解,被他蒙骗。”

    “你,哼!”沁姝转身就走,她本就被嵇浒轻薄,心下着实气恼,可她也情知嵇浒对她动了心思,无论是否因着她与周兰儿一个模样。换言之,庄禹大哥就不把她看作周兰儿了吗?

    一怒之下,沁姝自个先头跑回了岩岫,待庄禹撵上,她再不理不睬出了岩岫独自坐在庄禹平日里坐着的白石上呆呆发愣。

    只因死了五名兄弟,重伤一人,杨展欲带众兄弟吃酒,那些乞儿无一人应承,个个垂头丧气的也就没心思去吃酒了。此刻,杨展不便擅作主张,他奔回岩岫等候庄禹示下。

    杨展在侧,庄禹便暂且不与沁姝纠缠,他知杨展拿不定主意。“如往时,有家人送去钱银安顿,无家人的就地掩埋,好生厚葬。”

    “是!”杨展估摸着也会如此,不过作为属下他还得听命庄禹吩咐才好。

    迟虎待杨展先离开他安排妥当也复回了岩岫之中。“庄大哥,杨大哥,众兄弟已经安排别处安身了。”

    “好,迟兄弟今个随杨头领可见识到了些?”庄禹相问。

    迟虎睁大双眸。“见识了,与军兵一番较量不算吃亏,只是可惜了五位兄弟。”

    死伤在所难免,争奈几个皂隶无一被宰杀,一番精心布设的陷阱也白忙活了。

    “杨兄弟,你皂隶们发觉不妥,我们是不是就该收,无谓一时半会的,来日方长,那几个皂隶早晚会落入我们中,到时杀之不迟?”庄禹突兀启口。

    杨展方打算再离开去署理琐务,岂料庄大哥如此相问,他也犹豫了起来。“嗯兴许属下急于求成了。”

    就连杨展都这般话,庄禹实在无奈叹息,若非杨展宣露,庄禹未必就会亟亟现身的呀!

    “算了,庄大哥,死伤在所难免,日后再心了些就是。”迟虎以为死了五位兄弟庄禹心中不安。

    没作理会迟虎的话,庄禹再问杨展。“你我与项漭交好往后可会留下骂名?”

    双眸转了转,心下好生思忖。事关重大,杨展可不敢随意剖断。“襄龙教的恶名怎么都不为过。庄寨主与项漭交集并非明智,属下诚恳相劝,并无斥责之想,请庄寨主明鉴。”

    “嗯!我知你对我最忠心!”眸光和蔼,庄禹对杨展道:“沁姝怪我与项漭交集,我项漭毕竟是个人物,看来襄龙教作恶多端,项漭再厉害也与他的众属下一丘之貉,我决计不该与项漭交好才是正理呀!”

    “不错,庄寨主这般想就对了。属下觉着项漭对庄寨主钦佩不假,但也不能抹杀了他的罪恶。襄龙教正是在他的统摄之下做尽坏事的,这等歹人无法无天迟早老天爷也都得收拾他。庄寨主,为今要务还是劫取鸨母钱银为重,至于襄龙教日后再与他们较量好了。庄寨主您该养精蓄锐,等待时。”杨展再提点。

    庄禹又颌首。“杨兄弟的没错。看来是我错了,难怪沁姝怨我了呢!”

    一屁股坐下,吩咐杨展道:“去外头将沁姝劝来,我要与她长谈一番。”

    杨展领命而转身离开,他去了亟亟又回。“启禀庄寨主,沁姝姑娘不见了。”

    时辰不早,就要晚照,沁姝雇了辆马车奔去陋闾。旁个不,事关二位哥哥下落的大事她不能不问。

    月儿的话她也信了,嵇公子邀约总该有个辞的,反正一会与嵇浒相见她必定如实告知她已经有心委身庄禹,不该顾虑太多反倒令嵇浒颇多臆想,彼此就更难收场。

    他依然呆立门前,眸光无阻,驰望远处。直到一老翁扮相的人赶来,而老翁的脸面却已经显出原形,她正是沁姝。

    “你还是来了。”嵇浒含笑望她,并未动动脚。

    沁姝低眸,下瞰地面,莲步缓迈来了嵇浒身旁。“月儿姑娘传话,我不能拂了他的颜面,令她难做。”

    “进屋话吧!”嵇浒仍旧以礼相待,站立一旁。

    “好!”她应话就提步跨过门槛,入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