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牢灾隔两端(三)
“不妨实话告知你,我龙山寨众兄弟不会坐等庄寨主在应天大牢里受苦的,迟早会想法子救出,不劳烦你再次假惺惺的襄助。我看你还是在这儿等老等死了干脆,也别指望逃出地牢了。”乞儿冷言冷语一通也背对着柳月儿。
多无益,终归自个是罪魁祸首,她害的庄大哥身陷囹圄假不了啊!既然迟虎不肯相见,那好,自个就留在这耐心等着吧!总有一日她坚信迟虎会见她的,她一定也会出尽全力救出庄大哥,就算嵇公子这条路行不通。
一会功夫,月儿傻傻坐在地上,不言不语了,乞儿便又度离开地牢。
“柳姑娘近来总是不安分?”迟虎尚未离开茅屋。
年轻乞儿颌首。“迟头领,这贱人罪大恶极,不若杀了她干脆,也免得留下后患,还不知她与官府是不是早已串通好了,我龙山兄弟一日不被全数斩尽杀绝,官府绝不罢休。”
“杀了她又如何?我不会亲自动,若日后庄大哥复回俗尘,他如何定夺我这个属下也无话可,否则杀了他的红颜知己我实在不敢。”
“什么?迟头领,这贱女人能算庄寨主的红颜知己?”年轻乞儿显然急恼,气愤地摇头晃脑。
“你别忘了嵇浒与庄寨主之间称兄道弟的交集,一切定数皆难预料,身为属下只管尽责,切莫越矩。庄寨主遭罪好赖性命得保,暂且不该动怒随意杀人,待救出庄寨主再。”迟虎罢又吩咐道:“你好生看管,也不能薄待了柳姑娘,恩恩怨怨留待日后再做定论。我走了,这儿可要好生署理。”
迟虎言罢就转身,那年轻乞儿赶紧抱拳施礼。“遵命,迟头领尽管放心,的一定善待那贱人。”
然则,迟虎并非急于离开茅屋,他的步伐朝向一处而去,这分明就是去地牢那儿呀!
倒未下了地牢,而是在地牢入口伸头瞧了眼暗淡的地牢之中,左看右看,一束弱不显眼的光泽好似就映在地牢中女子的面上。定睛细看是柳月儿双紧握两根牢柱,隐隐约约的面上一对眸光直射向迟虎。
“我猜你早晚会来的,何必藏头露尾,有甚话难道就不能当面?救庄大哥我也该出力,你因何就是不信我呢?”月儿一壁那抽泣之声连绵而来。
迟虎一个后撤,不想与她多话,更不想被她瞧见,反正就是不愿多搭理她。往时的客客气气,如今只能这般无情对待。
年轻乞儿瞧见迟虎被月儿发觉,索性就劝。“迟头领还是请安心离开吧!这儿的还能应付。”
“嗯!好好吧!”迟虎的心中也多有凌乱,难以言及的左右都不是。
“你不能走,好赖你与我见上一面个清楚,待会就算你仍旧怨恨我,将我杀死在地牢里,月儿也无半点怨言,迟虎大哥,念在往时的交集,月儿求你下来两句话而已。”
柳月儿哭哭啼啼越发用力,迟虎亦心思全乱,赶来此茅屋本就打算见上一面,这会她的话都到这份上,若还要固执不见,先前又何必赶来?
垂下肥脸,迟虎犹豫不决,他思忖在苏州初见柳月儿之时的一幕,正是柳月儿瞧见乞儿可怜,取出十两纹银的那时。
当初,柳月儿若对乞儿无怜悯之心大可远离了干脆,何苦施舍银子还宣露了自个?
月儿姑娘对庄大哥若毫无情意只怕也不会出她的精心谋划,自然也就不会在乎乞儿的死活。这女子生在暗无天日的娼寮,不过就想逃离,无奈鸨母察觉,她为保全性命出此下策着实无奈。倘或计较,庄大哥雄心太甚也导致自投罗的悲伤结局。
孰是孰非,反正当面相谈也不为过。抬首,迈步,他不由自主就朝牢房里去。
年轻乞儿立时相劝。“迟头领,该回去了。”罢伸就拦。
肥压下年轻乞儿的臂膀。“就听她些什么!”
眼睁睁就看着迟虎下去了地牢,自个薄待柳姑娘的事就不知柳月儿会不会一股脑都在迟头领那告他一状,年轻乞儿连忙尾随跟后。
面色晦暗,迟虎虽然逃出应天赶来苏州,但日夜艰难也没个好神情,一脸的惆怅藏也藏不住。
她面色苍白,月余的煎熬令她越来越瘦弱,一对黑眸是她仅有的灵巧保留三分。转了转乌黑双眸,她道:“月儿情知迟虎大哥怨我,可你也不让我知晓世间的消息我焉能助你一臂之力?”
“你想知晓什么?你又如何助我?庄大哥因你遭受牢狱之灾,你你何故如此绝情?”迟虎一席话道出他对柳月儿的失望至极。
犹如利刀刺入她的心窝,让她欲哭无泪,痛却无法避开。止住悲伤,好言相谋才是正理。“迟虎大哥,你告知我,嵇浒公子究竟为何不搭救庄大哥?”
“你还指望嵇浒?你不知他离开应天了吗?”
月儿也听年轻乞儿提及过,但嵇浒绝不是她心中所寄想的为人,她笃信嵇浒若得知庄大哥被关入大牢必定倾力襄助。
“嵇公子重情重义,能通孝道自然会复回京城嵇府替父守制,他并未做错什么呀!月儿不过想不明白我分明将信函亲自交到许良中,按许良绝不敢粗疏大意将信函不呈报嵇公子的,其间必定哪儿出了舛误,否则嵇公子知晓一切必定相救。不若就让月儿再修书一封相问嵇公子何故不闻不问庄大哥,还有还有沁姝姑娘。怎的嵇公子不会甘心不顾沁姝姑娘的。”
迟虎厉目瞪她。“尽数胡言乱语!我问你,嵇浒与你向时背下交集颇密,你也知晓他的为人,若他对庄寨主不肯施以援会不会就是因着沁姝姑娘的缘故?还有你是不是巴不得嵇公子与沁姝姑娘远走高飞,不顾庄寨主死活的?”
“迟大哥想哪去了,嵇公子就算对沁姝姑娘动了心思反倒更加愿救出庄大哥而出力。他君子气度,与庄大哥争夺沁姝姑娘必然不敢使诈而令沁姝姑娘对他厌恶。迟虎大哥你想想,嵇公子做事历来谨慎,且一门心思对沁姝姑娘爱慕至深,他不顾庄大哥也就罢了,怎会忍心连沁姝姑娘都不顾,放任沁姝姑娘去娼寮受苦?”
“嵇浒爱慕沁姝妹子至深?只怕你想错了吧!他爱慕的是周兰儿,沁姝妹子不过就是个替身,幸亏沁姝妹子对嵇浒若即若离,否则日后也别奢望嵇公子真心待她,难保沁姝妹子的脾性不会与嵇浒撕破脸皮而追悔莫及。”迟虎冷冷罢,不瞧月儿。
“那庄大哥呢?庄大哥就没把沁姝姑娘看作周兰儿了?沁姝姑娘与周兰儿生的一模一样就注定会在这两位男子之中纠缠不清。她委身谁个都难逃作替身的气运。迟虎大哥你也别袒护谁,起码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你我帮谁争辩。”
听来她的话,迟虎仍然不悦,“哼!”了一声,别过头去,身子也斜侧不与她相对。“嵇浒怎好与庄大哥相提并论?庄大哥乃是当世大英雄,应天一带的枭雄,你拿善恶不分的嵇浒来比庄大哥也不想想嵇浒可有这个身价?”
旁观者清,月儿最知嵇公子的能耐与庄大哥不相仲伯,而况嵇浒身份贵胄,本就是授印武德将军,比起庄大哥山贼头领而言决计不好可比的。不过,庄大哥生性纯善,惠泽乡邻,颇受穷苦庶人崇敬,这才有了大英雄的美名。
“也罢!月儿不与迟大哥争论,为今之计先救出庄大哥才好,我还得修书一封给嵇公子,到底查清原委。倘或嵇公子仍然毫无音讯,不消,嵇公子再无指望;设若嵇公子真的就没见过我留给他的那封信函,需知舛误难料,庄大哥安然出狱指日可待了。”
是啊!救出庄大哥干系重大,来不得半点犹豫,否则错失良,也不定官府会对庄大哥再使出什么无情段,若在狱中就斩杀了庄大哥,到时一切都悔之晚矣!
“你真的以为嵇浒没瞧见你的信函?”迟虎这才转身正面与她相对。
“我坚信不疑。”月儿干脆出。
略沉吟,他启口。“好!放了她!去备下纸笔来。”迟虎吩咐年轻乞儿。
“迟头领,您不会真的信了她的缓兵之计了吧?”年轻乞儿可不甘心放过月儿呢!
“事不宜迟,再耽搁,若因此害了庄大哥我迟虎便无颜苟活于世了。速速去备下纸笔,不得多嘴。”迟虎肃然的眸光盯着年轻乞儿。
头领执意,做属下的岂敢抗命?年轻乞儿急促吐纳气息,气恼地白了一眼柳月儿而后就领命离开地牢。
纸笔妥备,月儿重回尘世,不再被拘系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月余的苟且偷生,受尽折磨,她想想也就坦然一笑了之。天理循环,这或许正是老天对她的惩罚。
堂屋之中,一张八仙桌,这里的布设令她想起应天篱院、茅屋,她也曾去过那里,为今迟虎许是依照原址仿造了这处茅屋的吧?
也不该多想旁个,先泼墨挥毫,早早写下信函才对。
迟虎侧旁瞧着,历经杨展大哥的传授,迟虎也能识了些字。一会瞧她起笔流动,一会又细细打量垂首的月儿消瘦且苍白的面容,迟虎猜到月儿定然被年轻乞儿薄待了。
“迟虎大哥,这封信就劳烦你送去驿站,快马加鞭兴许几日后嵇公子就能瞧见信函。”
他颌首,为今只有指望嵇浒帮衬,除去嵇浒还能指望谁?鸨母,迟虎断然不信鸨母会轻易搭救庄大哥且放过沁姝这样的摇钱树。
也罢,就信月儿一回,顶多嵇浒不肯襄助,他迟虎也会再做旁个打算,那般月儿也该死心,害了庄大哥的罪魁祸首就算被处死恐怕她也没话可了吧?
不过,迟虎也没那般狠心就想置月儿姑娘于死地。他知晓月儿姑娘善念存心的女子,为艰困大势所迫,无奈才动了荒谬心思。
“月儿姑娘从今往后就留在这儿等消息吧!”迟虎肃然话。
那年轻乞儿遂问。“送柳月儿姑娘去地牢吗?”他不好断定迟头领怎么安排。
迟虎摇摇头。“不用了,月儿姑娘怎的也是我的旧相识,我迟虎焉能毫无待客之道。替她备下厢房一间,再加派人护卫,不令月儿姑娘外出涉险就是。”
此话道出,既打算从今往后善待月儿姑娘也挑明软禁月儿不会放她离开茅屋。待信函有了回复,迟虎才好再做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