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重创再难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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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思绪复回,记得项漭放过嵇浒,而嵇浒则力保老鸨子,祸害无数女子的老鸨子总算捡了一条老命。

    话人之常情,嵇浒蒙受钱府尹照庇,而钱府尹与老鸨子之间归勾勾搭搭,嵇浒出面求请,沁姝与月儿暂且只好放下对老鸨子的恩怨,留老鸨子一条活路。

    娼寮被焚,修缮一事便要耽搁许久,可老鸨子藏匿的钱财巨量,恐远不止地窖那些。当然,老鸨子资财雄厚,再开一家娼寮亦不足为奇。

    与襄龙教一役,龙山一众兄弟的死伤之仇看来就等庄禹身子康愈才好得报了。真不知为何,每回紧要时刻他总是伤痕累累,今次的伤势险些彻底将他击溃。

    右臂在徐郎中的黏接法子之下总算保住了,可从此往后别指望右臂还能做些什么,创残无治,既是废臂一条。

    往后就算身子康愈,若想对付襄龙教恐怕力不从心。庄禹思来一阵阵心痛不已。

    这江湖恩恩怨怨,曾经不想搅和,奈何还是无心涉入,无法避开,弄得自个生不生、死不死的,徒留伤悲煎熬。

    来最可惜的就是断臂之日,本可用尽全力一举击杀江无形,了却沁姝愿景,也为天下除去大害,怎的自个又次错过。

    雨势丝毫不见变弱,迟虎与杨展二位好兄弟穿了蓑衣行路定然也很艰难。唉!都愿江湖是非恩怨,自个不早早脱身。

    又着一会,沁姝做了些精到饭菜端来,她就坐在床沿,月儿随后亦在一旁帮衬,需知,庄禹好几日昏迷,今个才醒。

    用了些饭菜,庄禹又问。“迟虎、杨展兄弟可归来了?”

    “尚未归来!”沁姝想了想道:“近来迟虎大哥武艺精进,杨展大哥都难胜过他了呢!庄大哥果然眼力过人,识人有法。”

    倒不算虚夸,迟虎潜心致学,无论武艺或是学识。杨展的本事不过如此尔尔,迟虎全学了去。

    向时,迟虎行猎山林,不得武艺要领,受庄大哥指点,杨展大哥的亲自传授,迟虎日夜勤练敏学,现如今的成就非凡足令庄禹欣慰。

    躺在床上,淡然含笑。“迟虎日后可堪大用。”

    这话来虽褒扬迟虎,但沁姝听之心下总要揣度,杨展能文能武,又会爨炊,怎的在庄大哥心中迟虎比之杨展还要卓然吗?

    “那你日后打算让谁署理琐碎庶务?”沁姝有心试问。

    替她擦了擦嘴角之油腻,她柔柔噙笑起身。

    略思忖,庄禹道:“非迟虎莫属!”

    肃然观他,倒令沁姝不敢相信,而后抬首瞧了眼柳月儿,但月儿则淡定无波。

    起身,沁姝该送走碗碟了。

    没了沁姝在场,月儿便活络了些,不再沉默无语。上前,坐在床沿,抿唇浅笑,双眸明澈。

    “庄大哥不会打算自此退出江湖了吧?”

    轻缓摇了摇头,他道:“我不知日后会如何?我已经断了一条臂膀,再行走江湖只怕多有不便了。龙山寨一众兄弟的活路总不能不管不问,我会在杨展与迟虎二人之中择其一为新寨主,而后便隐身屏居。”

    甫听此话,月儿自然欢喜,可也忧愁上了心田。她盼望庄禹肯放江湖之事,与她这样的女子安逸一隅平静度日,可她也明了,庄大哥心中怎会放下沁姝呢?纵算再大的变故,让庄大哥甘心放庾沁姝料定绝无可能。

    既这般,方才庄大哥的话分明就是要与沁姝自此屏居而不理世事的呀!

    心中最属意的男子做不成自个的夫君起码能留下他在椒城,往后时常再见上也好过他与庾沁姝远走旁处。世事难料,若自个有心,甘愿做妾,这般雄伟的男子便永难摆脱她的掌控。

    沁姝不过粗野的乡下村姑,再怎的学了那些言辞举止都难抑制本性,可她柳月儿则不同,她打便在娼寮之中耳闻目濡了姐的的举止行为,自个扮起大家闺秀来比之沁姝则更胜一筹。

    又则,如今的她身价不同,从老鸨子那偷来珍奇异宝,只需换了钱银便是财主婆一个,庄大哥日后所需的各项用度她则可全然供给。

    想想,妾又如何,钱财都在她的中,日久天长,沁姝还能比她柳月儿高贵了多少?再个,为庄大哥绵延子嗣的话,从此便子凭母贵,阖家天伦之乐必将时时刻刻。

    他断了臂正好,否则庄大哥岂会甘心隐退一?她又怎会奢想留下他与沁姝一道都在椒城置买田地的谋划呢?

    “不错,杨大哥与迟大哥都好本事,谁当龙山寨新头领或是寨主都恰当。不过,月儿总觉着,杨展大哥忠心耿耿,且追随你左右而任劳任怨,再个资历、老诚,接任你最恰当。”

    然则,庄禹却不以为然,淡定再浅笑。“月儿此言差矣!杨展忠心耿耿不假,但他过于老诚反倒不美,历来做事畏畏缩缩的,不敢冒险;而迟虎则不同,统摄人马哪怕去了苏州,时刻联络,自有主张,一干兄弟随他之后便能保全。是故,我觉着,略有心思的迟虎更能担当大任。”

    娥眉微蹙,她暂且无话,心中忖度。一山不容二虎,庄大哥大英雄,镇住一众兄弟无需担忧,但迟虎与杨展的本事如今不相仲伯,往后无论谁人统摄龙山兄弟皆难全数令人心服口服。

    庄大哥断了一条臂膀之后,他的话中已然暗藏退隐心思,迟早会放一切江湖恩怨,乃至雄心壮志。龙山一众兄弟还留在椒城,庄禹的威慑尚存;一旦杨展与迟虎谁人受了新寨主之职,统摄一干兄弟远走他乡,只怕二人的嫌隙必将显露。

    “怎的,你是不是担心杨展兄弟会计较?毕竟迟虎乃是杨展一调教出来的?”庄禹打断月儿的心思。

    柳月儿轻轻颌首。“的确!庄大哥伤重至此,再个有心屏居,月儿也替你欢喜。但你一创立的龙山寨,剩下的一众兄弟若因为新寨主而分崩离析就不值当了。”

    “旁人我不敢,但杨展我决计是信他的。迟虎与我几分相像,迟早都要用他,日后我就算远走天涯海角,有迟虎兄弟打理龙山寨,我一众兄弟便能保全活路了呀!”

    “果真相信杨展大哥不会计较,甘心一调教出来的迟虎在他之上,随时听候差遣?”月儿对此深觉不妥已显然。

    用些饭菜,心下好过了许多,月儿伴在床边闲要务令庄禹思绪舒展。“嘿嘿!龙山寨交到谁人中其终场亦不同。迟虎接好赖可踵事增华,而杨展接则必定舍不得离开应天,早晚我这一众兄弟只会越发深陷艰难而无法扩充。我早就有心拣选迟虎,传授他武艺,想必杨展留神早该知晓我的用意。”

    “庄大哥如何拣选月儿也不好置喙,月儿担忧的是你的身子。曾经叱咤风云的龙山寨寨主,今日却一而再再而三伤重,险些命丧。庄大哥你还不明白吗?江湖不适合你呀!既然有心离开,我劝你从此真心放一切琐务。月儿也知道你喜爱庾沁姝,那就早些求娶啊!你二人早些结为夫妇,往后沁姝便贴身服侍你左右也不怕风言风语了。再者,嵇公子对沁姝的觊觎也会打住。”月儿话间,眸光蕴含晶莹剔透的水光,泪就要流出。

    她的话何尝不在理,自个行走江湖,积善救民,到头来令自个伤痕累累,再三遭逢死灭边缘。反观那些作恶的歹人他们却风光无限,恣意任为而越发无法无天竟个相安无事。

    算了,江湖是待不下去了!兰儿殁去,老天眷顾,又送来庾沁姝,只消沁姝不计较他的断臂,他也该束心而与沁姝屏居一隅,无谓富贵,但求一日三餐一宿。

    就算日后学得猎夫的本事,与沁姝恩恩爱爱,平淡度日总不致以提心吊胆了。

    “月儿,庄禹不会忘记你的好!”他双眸饱含感激之情,倒无爱慕的光泽。

    柳月儿瞧出不同,她吸了吸琼鼻,遏制眼泪滚落。“无需,都是同为天涯沦落人,日后月儿有的也会想到庄大哥一份。”

    这话可不妥,月儿迟早会觅得一位如意郎君,他庄禹怎好奢望月儿的钱银呢?而况,他若觊觎钱财,何处、何时不可得?看破了尘嚣恩怨、是非,盼求平安度日而已,哪在意什么富贵荣华?

    “月儿的好意庄禹心领了!你该”

    话未完,沁姝踅回。柔眸飘飘散散,一时庄禹一时月儿。“庄大哥,你心心念念的迟虎、杨展他们二位归来了。”

    “哦?”他面上顿时含笑。

    “他们全身都精湿了,不过并非空而归。”沁姝话间听来了动静,便侧眸瞧去门外。

    但见杨展、迟虎二人有有笑换了干净衣裳行来。

    待瞧见庄禹眸光清亮,醒来之后面色显见比上回好了许多,杨展立时上前。“庄寨主,可算醒来了。”

    是啊!前几日醒来之后见着杨展都若梦中,没多会便再度晕厥。今日觉着好了许多,既能瞧见杨展真切,听言亦思绪敏锐。

    “苦了杨贤弟了。”庄禹肃然。“可猎着什么归来?我此番清醒只觉着腹中饥饿难耐,方用下饭菜又想饱食佳肴。”

    听言,杨展憨笑,迟虎、沁姝、月儿都怡悦上了面上。迟虎则上前道:“庄大哥放心,旁个我不敢,行猎乃是我的拿行当,庄大哥想吃什么山珍野味,只消这山林有的我便能给你猎来。”

    “好!迟虎兄弟有心。”奈何臂膀痛楚难消,庄禹龇龇口齿,欲起身却无力便不再挺背抬首,和煦的双眸盯着迟虎道:“我也不能闲着,日后等我臂膀养好了,我也去山间行猎,倒也看看我有没行猎的能耐。”

    此话出,迟虎想起庄禹曾经落难在山林一事。“哎呀!庄大哥你还记得去岁最艰难之时吗?龙山寨被官兵攻毁,庄大哥就在山壑之中独个挨了那些时日,你不也自学了些行猎的本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