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殊路齐怅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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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天范家会客堂内高座一位雍容华贵的女人,但她却面色苍白,端正威仪亦一脸的慈眉善目。蔼然之间可见她纤长的中执起念珠,清澈的老眸柔和地瞧向下跪在地的男子---七皇儿。

    一番礼毕,起身,七皇子才敢落座,粲笑得意瞧去高座的女人家---他的生母---勤惠妃。

    “七儿,你近来长留应天在做些什么?该不是流连花街柳巷,乌七八糟的地方了吧?”勤惠妃淡淡话,气息平缓。

    “儿臣不敢,母妃可别听信了谗言。儿臣在应天游山玩水,也时刻不敢忘怀大业未成,还需多多整备。”

    “整备?”雍容华贵的勤惠妃面色徒变,放下念珠,反倒肃然了些。“七皇儿你在整备什么?项侍郎不理军务,总是随你暗中谋划,你,你们究竟想要作甚?大江南北招纳了数以万计的江湖人。七儿,你万万别犯浑,当心皇上听去风言风语。”

    七皇子明知勤惠妃所指为何,但他历来自诩雄才伟略,不会惧怕勤惠妃知晓他暗中创设襄龙教的事实。再则,勤惠妃乃是他的亲娘啊!为了对付当今太子,七皇子留了一,万不得已,若真个构逆而对付皇上,就该到了生死一决。当然,他不想冒险对付父皇,若失败自个的性命也便难保全。就算功成,杀君弑父的逆子恐得遗臭万年。

    “母妃您为孩儿用尽心思,但父皇却始终不愿废了太子而改立孩儿。儿臣念在母妃处处遭母后钳制难以预料凶吉,遂委任项侍郎替孩儿筹谋一番,以应备不时之需。”

    “你这孩子以为在民间创立教派,扩征了些江湖中人就能对付皇家军兵?愚者,自大也!七皇儿便是再征召人马又如何?一旦被皇上听了消息,母妃我就怕你身家性命都保不住了。”

    “啊呀!母妃!孩儿自有分寸,创立教派未必就是为了对付”他不敢出对付皇上。“今儿个母妃来此,孩儿已经吩咐他们备了一桌佳肴美馔素食替母妃接风洗尘。”七皇子着就转头对江无形吩咐。“你速速吩咐下去,母妃近来吃斋念佛,荤腥菜品万不能出现,否则本王拿你试问。”

    江无形自始至终都立在七皇子身后,听言赶紧领命。“是!老奴这就去安排。”

    “项侍郎,你成日与七皇儿形影不离,可知朝中大庶务少了你迟早会遭同僚告发,惹怒皇上,你难道不怕皇上再度动怒将你贬为庶人?”对待项漭话勤惠妃可就没多少好面色。

    项漭闻言,一个惊颤,赶紧从椅子上弹起,惶遽的险些失仪,朝勤惠妃施礼道:“老臣幸得七王爷垂青,又与七王爷一见如故,而七王爷雄才伟略却没见几个有眼力的臣子黼黻他。老臣自问那些蠢才有眼无珠,瞧不出七王爷日后必定继承大统,遂冒死也要为七王爷出谋划策,早些襄助七王爷替换了太子”

    “混账东西,太子怎好随意就换了?你竟敢干预皇家内务,你到底安的什么心,难道不想活了吗?”勤惠妃抗声诘责,消瘦的女人家竟也发出洪亮的脆音。

    更加傻眼,项漭跪地磕头似捣蒜。“老臣罪过老臣罪过老臣老臣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干预皇家内务。老臣不过觉着七王爷这般雄才被皇上弃之一旁实在可惜。老臣纵然是死一万次也没想过旁个心思,只要能眼睁着瞧见七王爷登上太子之位便足矣。到时,若娘娘觉着老臣昏聩无能了,杀了老臣也无怨无悔。”

    “胡八道!”勤惠妃唇角一撇,似笑非笑。“嗯!本宫也知道你对七皇儿的忠心,不过事关国之命脉,皇上钦点六皇子为太子自有道理,容不得谁敢从中置喙。何况六皇子生性纯善,与谁都无争,本宫也觉着皇上英明,立六皇子为太子,日后再个登基为帝皆大欢喜。”

    七皇子面色徒变,一时哑言,张嘴却不出话来。

    倒是,项漭明了勤惠妃话中有话,他得斟酌勤惠妃的真实用意。“老臣对娘娘的见解不敢苟同,六皇子生性纯善反倒过于懦弱怕事,做事缺乏果断,纵然继承皇位做了皇帝对国家而言反而不利。但七王爷则不同,雄才伟略,敢作敢当,于民于国都有益处。老臣斗胆直言,搁着七王爷这等贤才不用简直就是皇家的损失啊!”

    “你起来话吧!”勤惠妃罢便再度执起念珠。

    项漭起身,复回落座在七皇子身旁。他的献艺已经完成,就待七皇子再与勤惠妃母子二人毫无隐讳的商略。

    堂屋之中登时鸦雀无声,唯有勤惠妃微微阖目,嘴中念念有词。项漭与七皇子二人眸光扫来扫去都没敢作声,约莫半刻时辰之后,勤惠妃才兀地启口话。

    “我儿近来可好生习学?作为皇家子嗣,先不论日后成不成为帝王,但你也不该荒废学识。母妃自幼粗略地认了几个字,是故在后宫之中学识匮乏,常常被比下去而遭人背地里取笑。我儿则不同,你男儿之身,又是你父皇疼爱的皇子,更应该多读圣贤之书,莫要倒时也被其他皇兄、皇弟取笑了只会寻花问柳就真个羞臊了。”娓娓道来,毫无方才的抗声有力,但勤惠妃的话却暗含别有意味。

    “孩儿不敢,但请母妃放心就好。之所以孩儿与项侍郎离开京城,也正是听从母妃的劝,在项侍郎的用心黼黻之下习学各项本领,而圣贤书孩儿也没忘记,时常夜读不辍。”七皇子脸不红心不跳完。

    “嗯!这就好!我儿切记,身在民间也不能辱没了名声,更不该忘了国事,不仅仅游山玩水,得空还是回京城,到你父皇,还有皇后面前请安,多让皇上看出你的孝心,望我儿谨记在心别忘了。”

    心下忖度,七皇子不会忘记皇后最终在皇帝面前替六皇子项的事实,也正因此,六皇子才被立为储君,他才会一怒之下离开封地,匆匆去了趟京城就不肯再去封地,与项侍郎勾连而后便四处招买人马和同党。面色又是一变,气恼令七皇子险些失仪。冷笑一声他道:“回京城?回去向父皇请安理所当然,不过再请安除了母妃孩儿旁个谁也不想见。”

    “啪”的一声,是念珠落在椅子上的声响,勤惠妃也厉目瞪向亲生儿子。“大胆七儿,你这话莫非想造反了不成?皇后母仪天下,待你回宫就算去向皇上请安之后也去皇后那请个安难道还委屈了你不成?你也别忘记,你自幼可是在东宫长大成人,皇后娘娘待你如同己出般疼爱你,不想今个你竟然胆大包天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七儿,别母妃没提补你,往后话、干事先用一用你胸口里的那颗心多想想,莫再叫人听你一席话都冷汗直冒了。好在好在此时就母妃独个在此,若皇上听了去岂不动怒,严惩你不成?”

    遭到诘责,七皇子垂首不敢言语,听之亦点首算是知错了。

    此刻,江无形飞也似的疾奔而来,立时双膝跪地。“惠妃娘娘,七王爷,项侍郎,晚膳置备妥当,请惠妃娘娘移驾去庖房用晚膳。”

    “尔等先个去庖房,本宫与七儿有两句私话一再去不迟。”勤惠妃话间已经起身。

    一旁两宫女赶紧上前就扶。

    项漭、江无形乃至几名在屋中伺候着的喽啰赶紧领命而去。勤惠妃近至七皇子面前,朝左右两个宫女使了个眼色,但见两宫女福身施礼而后离开。

    纤长的左抬起,抚向七皇子的右脸颊,柳眉微弯,双眸慈爱盯着自个亲生的儿子。“我儿你呀!也不分场合随意乱?需知人心隔肚皮,别以为都是你麾下,不定就有反骨之心的人在旁正等抓住你的把柄去皇上、皇后那告你状去呢!”

    七皇子不敢抬头,只听着亲娘的教诲称“是!”

    “也没了旁人在侧,就我们娘儿俩些心中之话。七儿啊!想你自幼是被皇后娘娘养育成人的,你可不能忘记皇后娘娘的苦劳,再者,你六皇兄善问求学,不惹事端,才智皆在你之上。你若想得太子之位为娘就怕你功败垂成,可知皇家不同黎民百姓之家,出了差错是没退路可走的。”顿了顿,重重叹息一声。“唉!也亏得七儿不忘生母的恩情,虽是皇后娘娘一抚养长大,而你却偏偏对自个的亲娘记挂在心,为娘心里可高兴了。七儿,皇家是非恩怨庞杂,稍有不慎,别你皇子贵胄身份不保,恐你的性命也堪忧就迟了。”

    终究,七皇子忍耐不住。“母妃,孩儿知道,但孩儿自问比之六皇兄来绝不输他半毫。缘何父皇立六皇兄为太子却将孩儿发配贫瘠之地的边塞做个闹心的王爷?母妃,六皇兄对母后极度孝心,待父皇之后六皇兄继承了皇位,母妃在后宫的地位绝不用怀疑与今时今日的独受宠信再无法相提并论了。皇后对母妃多有怨气,最怕秋后算账母妃将要凄苦无助了呀!”

    颌首,勤惠妃微微一笑。“我儿的话母妃心里清楚。唉!独得皇上宠信母妃也没办法呀!谁让皇后娘娘的姿色并不出众呢!再则后宫诸多佳丽虽然美貌,但还有谁半点像你父皇乳母的模样?唯有母妃长得最像你父皇的乳母才因此得宠,并非母妃用了什么段。往往对母妃为此怨恨在心的都不该呢!至于皇后,为娘处处敬重她,礼让她,按就算她的亲生儿子登上皇位也不至于对为娘就下了重吧?”

    “是!母妃不仅仅像父皇的乳母,还端庄慈和,父皇厚爱您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方才母妃过人心隔肚皮,您怎敢保准皇后对您被父皇独宠就不记恨在心,伺来日诬陷而加害母妃您呢?”七皇子设法讨巧话。

    柳眉一蹙,再三叹息,摇摇头,勤惠妃道:“罢了,先去用晚膳吧!我儿记着了,有些话只能留在心中不能随意出口,防备祸从口出。还有,你的心思为娘最清楚,知子莫若母,一切的命数都有天定,由不得你去折腾就会改变。”

    “母妃”七皇子还想多言。

    “别再这些令人心烦的事!走,与为娘一道边走边些江南的美景你游历了哪些地方。”不待七皇子多话,勤惠妃便抓住他的,母子二人便迈开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