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殊路齐怅惘(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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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椒城,陶家布庄,今夜闭门不做生意,阖府上下欢欢喜喜,陶有烈这位当家主人却借故染了风寒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他在思忖些什么!

    然庖房内,陶家女主子---李翠姑却同一位女子谈笑风生,一改往日的愁苦面容。

    桌上摆满珍馐美馔,李翠姑管待一桌之人,当然,儿子---陶聪也在陪。

    及陶聪,他贼眉鼠眼时不时朝母亲身旁的女子瞥上一眼,不过,他也贼精贼精的紧,都是众人不在意之时的偷瞥,瞬息间就旁看别处。

    多少日夜,李翠姑常常以泪洗面,她无时无刻不想念着周兰儿。话周兰儿命苦的女子,走投无路赶来椒城投靠了她,本想庇护在身旁,哪想到周兰儿与庄禹一程作伴,而后被庄禹真心打动做了压寨夫人。自此,遭到官府追拿的庄禹被军兵击溃,山寨被毁,兰儿也惨死河渠之中。

    今夜,与兰儿一个模子的女子---椒城猎户人家的女儿---庾沁姝就坐在她的边旁。

    瞧见沁姝就仿佛瞧见了兰儿,二人实在是一模一样难以区分。

    李翠姑客气话。“各位尊客请别客气,多多吃酒用菜。沁姝姑娘,你也别停筷箸。”

    庾沁姝乖顺不已,仿似身旁的女人真的是她的姨母而非周兰儿的。“嗳,姨母也用。”

    “好!”李翠姑执起筷箸搛菜便朝嘴里送,咀啖而笑意连连。

    陶聪举起酒杯就与杨展、迟虎吃上一杯,随后不忘与“表姐”敬酒。

    争奈沁姝对陶聪心有芥蒂,为了场面,忍一忍就举起瓷杯吃了一口。刚放下酒杯,她便瞧出陶聪贼眉鼠眼的眸光瞥她,心下顿时不悦。

    李翠姑来者不拒,左一杯右一杯,与杨展、迟虎、柳月儿三番五次吃了十数杯,欢喜令她毫无惧意。然,沁姝最厌恶陶聪不怀好意的偷瞧,她见李翠姑这般下去迟早会吃醉了的,连忙规劝。

    一把将李翠姑酒杯夺过来,同月儿道:“这杯酒理当我来替姨母吃下,月儿姑娘不会介怀吧?”

    月儿自然不会介怀,话李翠姑孱弱的模样,吃了这许多酒,正忧心李翠姑能否应付的下去呢?“好,沁姝姑娘理该替代姨母吃酒。怎么着姨母没把你当成外人,你就是周兰儿,庾沁姝也就是周兰儿。往后啊你尽管受庇于姨母身旁,也不再漂流无着了。”

    二位女子家啖啜着,笑着,反正就没把陶聪当做回事。

    然而,沁姝就是兰儿的话被柳月儿出,那般沁姝便如同半个主人家,杨展、迟虎也同她吃酒。沁姝自觉酒量有止,不能再多吃下去,遂一番闲叙了几句,宴席便散去。

    陶聪被逼无奈只好领着杨展、迟虎去各自厢房,就算临别宴席之时也没忘记偷瞧了眼沁姝。

    李翠姑、沁姝、月儿三位女人家则去堂屋闲坐一会,叙叙尘缘往事。

    旁个不,但对柳月儿陪伴周兰儿一道长大,而后月儿被鸨母安排去服侍周兰儿,主仆二人既各怀心思又彼此相互凑趣,终归柳月儿与周兰儿一程不易挨过娼寮里的惊心动魄时日。

    如此,沁姝娓娓道来,前因后果都令李翠姑知晓。月儿亦未阻止,反正都是无用的过往了。

    突兀,李翠姑面色煞白,连椅子都坐不稳,可把沁姝、月儿吓坏了。二位年轻女子家便上去扶。

    “姨母,您这是怎地了?”沁姝大惊失色,一壁扶一壁问话。

    李翠姑摆摆,蹙起娥眉,粗喘着。“啊哟!姨母姨母欢喜,吃酒吃酒多了有些醉醉了,不打紧”

    原来是这般,想来庾沁姝便是李翠姑对周兰儿的寄托啊!别李翠姑见着沁姝无法区分,虽然沁姝明明白白她不是周兰儿。但,再见着沁姝,李翠姑沉郁的心结仿似全然打开,她欢喜,对一众与沁姝一道的来客更是极尽主家待客之道。吃多了酒生了醉意。

    好在,沁姝是穷苦人家的女子,而苦命的月儿服侍人惯了,二位女子家赶紧的月儿去忙着沏茶来解酒,沁姝则是近旁让李翠姑侧靠在她双腿之上,稍事休息一会。

    月儿离去沏茶,李翠姑靠在沁姝的双腿之上不时感喟。“想不到人世变化无常,这位月儿姑娘竟然是跟随兰儿的丫鬟。”

    瞧见李翠姑面色渐渐好转了些,沁姝含笑点首。“是啊!姨母,月儿深得”她立时想到自个真不是周兰儿,也不是李翠姑的姨侄女,但她不能令李翠姑伤心过甚了,毕竟才来之时听下人婆子道自打周兰儿死讯传来李翠姑便魂不守舍,有些语无伦次而令人忧心,幸好李翠姑听嵇浒公子言明一切,未待与嵇浒再见上面独个赶去坝沿村,寻到了沁姝而后有心带沁姝一干人离开,这才有了庄禹、沁姝和众人落脚,遁迹在陶家布庄的由来。“月儿深得兰儿才艺,为今她也是自由身,想来椒城采买田地,置屋造宅。”

    “好啊!椒城地儿,但远离了应天那繁华之下的尔虞我诈,在此做个买卖的都可平静度日,再不用生死冒险。要是月儿拿不准,姨母我可替她长长眼,选个好地面,也避开恩恩怨怨。”

    自然是好,沁姝动也不动,就怕李翠姑枕着她双腿不适。“那尚好。姨母厚待我们,往后沁姝不知如何回报?”

    “傻孩子,你怎的就不明白呢?姨母不要你回报,只消你同庄禹留在椒城,我时常可见着你就安心了。”

    她知道,李翠姑无论如何都不愿将她认作庾沁姝,只是周兰儿影子一般瞧着寄托而已,和庄禹、嵇浒对她的看待如出一辙。

    算了,李翠姑不同,苦命的姨侄女一番艰苦寻到了姨母却没多久还是死于非命。出于矜怜之心也该在李翠姑面前就把自个真的当成周兰儿算了。

    不过,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疑虑也如同嵇浒,她自个都胡乱了心思,不禁秀美一抬,轻叹了口气。“姨母,沁姝有句话一直都想问您,我与兰儿到底有没有什么关联,为何我与兰儿一模一样呢?”

    李翠姑最不想的就是忆起兰儿惨死的思绪,但她早就知道沁姝不是兰儿,时常迷乱,但总该面对。而况,姨侄女婿的庄禹与沁姝再度形影不离,她这个姨母索性就把沁姝看作兰儿也不为过。

    “兴许都是天命!你与兰儿本就不同岁,却生的一模一样,不言明了,谁能分辨的出?沁姝姑娘,老身把你看做兰儿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沁姝大惊,听来李翠姑的话她心里明了,“姨母”这会又心里敞亮了,明知她不是兰儿。“姨母,您就把沁姝看作又一个姨侄女好了,沁姝不会忘怀姨母的疼爱。”略思忖。“姨母,记得沁姝的话,万万不能走漏了庄大哥与我们在您家中藏匿的半点消息,否则惹祸上身不定还会害了您一家。”

    “不怕!姨母我从不做亏心事,谁来了我也不怕。至于你们惹出的恩怨姨母能帮衬的一定会尽力助你们躲开。你也别多心,我这儿的下人都是憨厚的老实人,没姨母我的吩咐谁都不敢走嘴。”

    闲了些话,李翠姑觉着又好了些,起来身,坐在沁姝身旁,老拉着沁姝的柔荑。老眸瞧来瞧去,眼前的她简直就是兰儿啊!

    月儿沏好了茶,匆匆就端来。“啊呀!姨母好些了吧?”

    李翠姑面色不再苍白如纸,果然好些了。见着月儿她欢喜笑道:“月儿姑娘也来坐下话。”

    三位女人好了些时候的闲话,不想月儿话锋一转,提及一问。“姨母,因何陶乡绅这两日都避而不见沁姝姑娘,他究竟害了什么病?”

    李翠姑没往深了里想。“提他个现世宝,与友人吃酒醉了,行走半路迷迷糊糊就歪在草窠里睡了一宿,天寒地冻的,归来的时候就已经抱病在床。老身去寻你们来我家他不过是一天前才卧床不肯起的。”

    “不对!晚辈觉着陶乡绅有些诡异?”月儿没隐瞒,当着李翠姑的面就开。“头一日沁姝姑娘去姨母房间拜安问候与陶乡绅碰面的时候,月儿可是在场的,但月儿清晰地瞧见陶乡绅一见着沁姝姑娘时就有些眸光惊悚的模样,避避闪闪,可没敢正眼多瞧几眼沁姝姑娘。”

    月儿提及,沁姝也似乎想起来,前日他们被李翠姑给引来陶家布庄,落脚在此,陶有烈躺在床上一脸的平静,直到瞧见她庾沁姝之后立时眸光闪亮,有些骇人的竦视。沁姝没多想,因着她与兰儿一个模子,陶有烈会不会将她也看作周兰儿才会神色大变呢?此时,月儿另有猜疑都让沁姝摸不准用意了。

    “那你我家那老现世宝有什么用意?”李翠姑啜了口茶水,打诨反问。

    转了转眸子瞧去地面,忽而抬首,月儿张开嘴巴,随即阖上。摇摇头。“暂且不好。啊!姨母放心,月儿做事从来都不会无端凭空猜测,一切没见着眉目之前月儿不会妄猜,日后自有法,但愿月儿的猜测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