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迫蹙钱府尹(三)
自知瞒不下去,嵇浒的才智无需谁人提点猜也能猜出其间关联。钱府尹唉声叹息,摇头不已。别嵇浒在意孟见巧,钱府尹收了孟见巧为义女怎会毫无顾念?只因老鸨子一腔怒火难以平复,唯有孟见巧成了老鸨子的泄愤的最佳人选,可怜孟见巧就这般香消玉殒,葬身山林之中。
摇头叹息却不肯出实情,钱府尹的举动分明已经告知了真相,钱府尹心下明了嵇浒猜出也明了自个瞒不住。
然,此时此刻,一位不声不响的紧要之人突兀赶来,不是旁个,正是钱府尹夫人---魏氏。
囿在无奈之中的钱府尹哪料到自个的夫人不请自来,而此刻她还气势汹汹的模样。一个哆嗦,定了定神。“夫人,你你”历来惧内的钱府尹瞧见夫人面色的不妥,心知大事不好,恐怕夫人知道了一切。
“我我我再不来你是不是就要将我休了呀!啊哟啊哟我的老天爷呀我我可怎么活呀!”话间,夫人便老泪纵横,一个撒泼,坐地上就不顾及晚辈在旁,撕心裂肺嚎哭了起来。
太失体统,堂堂夫人一把年岁竟然如此不顾及体面,嵇浒可算是开眼了。然则,令他更为吃惊的还在后头。
只瞧见钱府尹忙脚乱,双膝跪地就去搀扶魏氏。“夫人,不可,你别悲伤,我什么都没做呀!”
正在用心嚎啕的魏氏双眼一睁,龇牙咧嘴怒骂道:“还什么都没做,你你的良心都让狗吃了,枉我陪你挨过艰难,如今你官运亨通就不得了了哟!忘了我这下贱的村妇,妄图抛妻弃子、弃女的,胆大到在府衙之中藏了个老狐狸精。老爷我问你,你真的想纳妾就与我一声,贱妾也不是非得阻碍你,可你偏生为何将一比我还老的老狐狸精藏在府衙里,与这般老寡妇勾勾搭搭你是不是想让人背后指指点点我比一个老寡妇都不如,你我还有什么脸面在乡人面前抬起头?啊哟,我我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呀!”
“夫人到哪里去了,为夫并非你想的那么不堪,我与她不过是逢场作戏,夫人何苦为此计较呢?”钱府尹双用力欲图扶起魏氏,怎么着嵇浒瞪大个双眼傻傻瞧来一对老夫妻这份光景都令钱府尹实在面上无光。
不管如何,嵇浒乃是钱府尹最看重的俊才,一心只想将女儿嫁给这位清俊儒雅的男子,将来的翁婿之间也不能无端闹出丢脸面的事儿,他只能用力又不敢抗声斥责夫人。妄图早些起身,平复心绪言明一切,料想夫人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会体悟一番的。
不过,夫人倔脾性倒真个令嵇浒大开眼界,始料不及,钱府尹一己之力还真难扶起撒泼的魏氏。
焦急且不便动怒的时刻,嵇浒蹲下身子及时襄助,好言相劝魏氏。“夫人,您不妨听听钱叔叔的辞,晚辈也觉着钱叔叔有苦衷。”
在晚辈面前已经丢人丢到了家,夫人一通撒泼也见好就收,何况,她心下也明白,老爷看好的将来女婿非同凡夫俗子,一表人才不,还着家世显赫,自身能耐超然,毕竟楚楚日后嫁给了嵇浒,她这个丈母娘如此闹腾也失脸面。索性,她抆了一把老泪。
“看在就看在浒儿的面上,老身起来。”果真,夫人麻利地起身,根本就不需钱府尹动相扶。
起来是起来了,但夫人狠狠地剜了一眼钱府尹就转身背对着他,不理不睬,抽抽噎噎的。
犹如做了错事的孩童,钱府尹不敢半点不悦,哆哆嗦嗦立在原地,细细眼神又瞥向了嵇浒,妄图贤侄替他解围。
坚定地颌首,嵇浒不会令钱府尹失望的,他上前一步,抱拳就在魏氏身后。“夫人,钱叔叔从不近女色,放着那许多美色女子不懂得享用,偏生对一个半老徐娘格外照拂,夫人不觉着其间有些相连的因果吗?”
相问也对啊!但凭钱府尹乃应天为官,为何不朝三暮四,精挑细选绝色美人儿日夜消受却与一个老鸨子勾勾搭搭?
都道男人是猫儿,喜爱沾腥惹污的,而钱府尹在应天干干净净,除了一老鸨子,再无什么传言流走四散。
莫非浒儿知晓原委,老爷与老鸨子乃逢场作戏,暗地里有不可告人的隐藏?
渐渐缓了缓心绪,夫人才转身,恶狠狠瞧去钱府尹,随之兀地一笑,和颜悦色看来嵇浒。“浒儿贤侄,你今个若能出道理来,夫人我就不计较了,否则,否则我不如一头撞死,免得受那份气。”
轻易一句话就令夫人委顿的神情有所好转,嵇浒更加自信。
转忧为喜,瞄了一眼钱府尹。但见此刻的钱府尹那是毫无官爷的架势,就是一个惧内万分的老者而已。
来好笑,这位宦海纵横的老爷,什么风风浪浪都不惧,什么纷繁艰阻都处置的游刃有余,唯独在夫人面前毫无男子气概,真令人不解。
“钱叔叔,晚辈听闻钱叔叔照庇鸨母为了一样不便启口的东西,不知晚辈的对是不对?”
此番景况,钱府尹还想遮掩?还有必要遮掩?一个是他惧怕万分的夫人、一个是将来的女婿。
“唉!”长叹一声,敛去几分惧怕,疏解了些,钱府尹才道明一切真相,的确为了钱银而已,否则就凭老鸨子那模样,他钱府尹何必耗费心思呢?
谛听钱府尹一气来,夫人听之简直嗤之以鼻,恨不能取笑自个的夫君唯唯诺诺的,放着繁华应天宝地若想获取钱银大可横征暴敛,要多少钱银不得?但,夫人转念一想,她是最解自个夫君的为人,成日里装模作样,表里清正廉明,暗地里也盼着得来真金白银的。
人皆不同,钱府尹的不同在于他过于掩饰,既贪财还着心翼翼到滴水不漏,几乎不受应天各路人等的进奉,独独养肥了老鸨子,对付一寡妇人家设法难捏愚弄,最终将钱银弄到才心定。
来这般段最为人所不耻哟!
别夫人听来都鄙夷,就连一旁的嵇浒也莫名其妙钱府尹的为人处事法子。
不过,转念好生细想,钱府尹何尝不是自保,若贪赃枉法过分,迟早会招惹一身是非,那么他的乌纱帽可能戴的稳固,戴的长久,更遑论身家性命呢?
嵇浒心知自个的父亲才是真正清正廉明,故此家道始终平顺,虽然与京城那许多王族大户不好相提并论富贵,起码嵇家安安稳稳乃不容置疑啊!
钱府尹老谋深算,相信他也不是不知自保为重,而后才能中饱私囊。
“为了银子你这老脸都不要了?”抆去几分泪痕,夫人撇撇嘴道:“我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你真想纳妾,我和我商略着,指不定我也好替老爷你长长眼,让你心满意足地纳个年轻貌美的,可不要那做尽坏事,脸皮比墙还厚的老鸨子。老爷啊!你别我为难你,别个不,单就老鸨子你不撵走,我我可与你没完。”
各自心知肚明,别以为夫人的好听,若真的钱府尹看上谁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夫人恐怕也容不下。但,夫人极其厌恶老鸨子的缘由则瞒不了钱府尹。夫人与老鸨子年岁相当,都是阅历充足的人,老爷纳了老鸨子为妾,两位老妇人之间的较量还会少?与其如此,钱府尹真想纳妾,选个年轻的女子不及夫人的对总比老鸨子恶名在外,诸多不可预料关联的好。
“嘿嘿!夫人明事理,为夫深感欣慰。夫人啊!你别气恼,为夫自有主张,一时半会怎好就撵走人家,而况得了人家的全部家当?”
“怎地?她心甘情愿你难道还要感恩戴德?了半天你就是舍不得那下作的婆娘,你该知道她的名声多难听,你不怕丢人,我我还怕丢不起那个脸面呢!老爷,今日话就言明在此,你若不撵走她,我我就永不再来应天,不死我也出家为尼,呜呜呜”着便见魏氏又落泪了起来。
钱府尹最怕夫人着怒,索性就甩了甩衣袂。“好好好!夫人怎么我就怎么着,不过,夫人给我十天半月的,否则,立时撵走人家为夫真启不了口啊!”
“半月就半月,你的!”老眸一撇瞧向嵇浒。“贤侄作证,老身不扰你了,这便去古香居瞧瞧楚楚,许久不在我身边,我也想这个女儿了。”一摆老腰,夫人气鼓鼓迈步离开。
不出是哪对哪,夫人快步如跑,丝毫不见了方才的哭哭啼啼,女人家就是女人家,变幻莫测,真真惹不起啊!
来不及反应,夫人的快步离开,嵇浒只能在夫人身后抱拳折腰,不忘礼数。“夫人慢走!”
言归正传,夫人突兀赶来的搅和吓坏了钱府尹,但嵇浒却心思明了,他不会忘记见巧对他的真心实意,也不会为了方才夫人的赶来就打消了念头,借着夫人的一番气势,嵇浒做好了最终的决断。
“钱叔叔,您别忘了,鸨母恶贯满盈,这样的女人留不得,侄倒觉着为了您的名声,择不是撵走鸨母了事,理当杀之才能保平安。若然,日后鸨母不甘心被您抛弃,钱叔叔您想从此树敌一个险恶的女人,钱叔叔可有闲时与其周旋?”
混迹宦海多年,钱府尹也不傻,他心知浒儿为了替孟见巧讨回公道呢!可恨鸨母不听他钱府尹的好劝,亲灭杀了孟见巧,这一茬钱府尹心下都有愧,每当想及孟见巧都会摇头叹息。
杀老鸨子看来比撵走更佳,否则老鸨子反噬一口,难保不惹出无法剖判的风言流语来,为了身家老少,也为了自个的乌纱帽乃至名声,钱府尹最终点首了。
都隔墙有耳,老鸨子留在府衙之中,她每日里能做得除了等候钱府尹的临幸,还着就是暗中窥伺钱府尹的举动。今日,钱府尹的夫人---魏氏风风火火而来,老鸨子觉察出,早已躲在一隅偷听了全数,如今她知晓钱府尹的真实用意,自个没落不提,反倒遭钱府尹的防备,性命迟早会毁在钱府尹中,这时再不悄无声息逃脱了去,难道还甘心坐以待毙?
不错,逃,只有逃才好保命,无论逃去哪里都得趁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