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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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满还是如往常一样,日出而作,日落也坚持记完所有的实验数据才休息,五月是最忙碌的一个月,必须把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好,种质资源,笔记,因为这些都要在月底带回各自的实验室,阮老师会带领自己的团队回首都农业大学,在实验室里继续研究,实验室外,首都的大豆也可以种起来了。

    宫胜看聂满的时候,会有种情绪,他不理解聂满为什么看上去和平时一模一样,这几个月实话,海岛炎热潮湿的气候他也不适应,有时候甚至还会在太阳最烈的时候,躲进屋檐,因为他觉得,艳阳下的劳作会让他精疲力尽,他必须休息。

    而聂满像个器人,不管什么天气,都穿着两层衣服,帽子口罩,活脱脱的木乃伊式包裹,她没请过一天假,也甚至没有看过她休息超过二十分钟。

    到底是什么样的意志力才能支撑她做到如此的地步,又或者她其实不是人,是个器。把聂满看成器以后,宫胜觉得这个世界的未解之谜又少了一个。

    在所有收获的准备全部做完以后,南繁基地这一年的科研工作就要落下帷幕了,在最后一次报告会结束,大家便都要回去,天南海北。

    他们当中多半都会在下一年的九月末再次见面,也有一些这次回去恐怕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聂满是没有报离开的希望的,在这段经历的后期,周辅导员时不时的会找她谈心话,言语里都是各种暗示。

    他们非常看好她,希望她能留在海岛参与南繁的各项工作。南繁基地不只有那些科研候鸟,也有很多长期扎根在这里的人。

    以前聂满的理想只是埋头苦干扎根热土,伴随着科研的一步步深入,她面临选择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该选什么方向,该选什么导师,遇到会要不要去长期扎根海岛,她能不能行?一次又一次的面临选择,聂满才知道原来自己接触的科研世界是多么的广博。

    要不要留在海岛,这个问题她想了很久,日也想夜也想只要有空隙她都要想想。老师推举她来参加南繁,也是这是一个肯定也是一个鼓励,肯定她在过往的学业中做出的成绩,鼓励她能更进一步见识更广阔的天空。但,要不要回去呢?

    科研候鸟们带着优质的种子资源和科研样本,回去以后做进一步的研究,把南繁工作进行的更彻底,而聂满到底不过是一个实习生,她原本的实验室并没有进一步科研的条件,就是继续曾经的项目和工作。

    聂满和方华商量,方华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本来以为老师不要我,但现在我想去江南,跟着老师们做科研。”

    “江南是鱼米之乡,水产丰富,占了天时地利的优势,师兄,你能做出这个决定,我真的为你感到骄傲。”

    方华:“我觉得你既然想做,就留下来。”方华当然是支持她留在南繁基地的,只有真的优秀的人,才会有这样的会。

    “聂满你不是本来就憧憬袁老先生吗?虽然咱们这次没有会见到,但是如果你留在这里,你就不只是一个单一育种基地的人了,你会成为整个南繁项目组的核心成员,到时候就可以瞻仰这位老前辈了。这当然这只是一个方面,除了这一点还能接触到国内领先的很多技术,甚至日后与国际上的科学家们共同探讨的会也比回去要多。”

    聂满有些犹豫,面对人生的重大选择,她真的想把所有的优势劣势全部用wt分析思考一遍,但是即使她列了密密麻麻的两页纸,她还总是觉得有很多想不到的问题。

    方华:“聂满你犹豫了吗?我还没见过你这样的样子。”的确,在师兄面前自己好像还没有犹豫过。

    可是聂满的身上越来越痒,她心烦意乱。晚上她冲了个冷水澡,迫使自己的皮肤冷却下来,一点一点的给身体每一寸涂上药膏,然后又套了两层外套,便离开宿舍,转到了男生宿舍的楼下。

    虽然已经接近午夜时分,但男生宿舍依然灯火通明,一方面好多人刚刚开完例会又赶回地里干活,干完活又回来赶报告。在今年的总结报告会即将召开的头几天,整个基地宿舍犹如北极的极昼。

    满在楼下站了没一会儿,就碰到了一个正打算回宿舍的男生,“你好,能帮我叫一下3号宿舍的宫胜吗?我报告里有一处问题需要马上咨询他。”

    这个男生顿了顿,礼貌的朝聂满微笑了一下,聂满有些受宠若惊,不过男孩并没有多加解释,只一句,“你稍等,我马上上去。”

    聂满还在想这人是谁,不过大半夜的也没仔细看对方的脸,就觉得那个微笑很突然,仿佛他们认识似的。

    在南繁基地,聂满有很多这样的“熟人”,不过都是些打引号的,科研候鸟们确实在食堂和例会上低头不见抬头,但真熟悉,恐怕是连名字也叫不上的关系。

    别人知道她聂满,因为她天天代表大豆基地做报告,但那些从来没有做过报告却天天来参会的人,聂满只能认识不算认识,不认识也天天见面。

    不过男生很快完成了任务,宫胜从楼上下来了。

    “满,你还没睡呢?后天就要做报告了,你应该多注意休息,劳逸结合才能有精神。”

    “组长。我找你来正是想报告的事儿。报告人能不能换成你?”

    “你要把报告的会给我,满,这个报告是你准备了很久的。”

    “不不不,组长你千万别这么,报告里面的所有原始数据都是我们大家一同完成的。”

    “但我们也愿意让你讲,你的思路清晰,条理分明,临场表现也很好。自从你开始为我们组做报告,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大豆南繁的重要性。越来越多的人对大豆的种植产生了兴趣,聂满,你对别人的影响都是很正面的,所以我们愿意让你代表我们。”

    “组长,嗯。”聂知道他们认可她。“真的,每一次表现的会我都不想错过,我对自己很有信心。但我这次来找你是因为我实在有些撑不下去。”

    宫胜还没见过聂满这么脆弱的样子,“你是你的身体?”

    聂满点点头,“嗯。组长,其实具体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我也不想隐瞒,我的确是在硬撑。可是我也不知道能硬撑到什么时候。越临近总报告,我思想上的负担就越重。这是因为我知道我代表着大豆组的形象,所以我也越不能把这件事全部砸在我一个人的上。所以这么讲,您这不仅是帮我一个忙,也是帮我们组。我也是下了好大的决心才跟你这件事的。”

    宫胜点点头让聂满不要再了,“我能理解。”她经历过的这些事他其实都看在眼里,“我一直都很佩服你,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让你的身体能一直坚持到现在,既然你开口了,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聂满点头,“我会全力支持你。”

    宫胜的心情很沉重,不过他也有一点的开心,在这种时候聂满没有去找别人,反倒找了自己,明聂满对自己也是肯定的,能得到一个优秀的人肯定这种心情就像是得奖,就像是考第一。

    宫胜一晚上没睡,虽然报告的内容是早已准备好的,但是真的轮到自己讲,心态就完全不一样了,聂满写的东西他都知道,数据也是组一起做的,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不理解的地方,聂满尽量事无巨细的给宫胜解释,不时的根据宫胜的理解,修改报告,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时间,终于让宫胜理解明白。

    聂满还做了一个可能会被提问的00个问题,要求宫胜在理解的基础上背诵。

    宫胜原本以为,来一次南繁学到的已经够多,没想到,跟聂满做报告的这两天,才是他人生知识收集速度的巅峰。

    最早宫胜看聂满,仅对她的外表高度肯定,后来宫胜看聂满,觉得她不是绣花枕头,在后来看聂满,觉得她是器人。现在宫胜看聂满,只觉得她是天上的神仙,既神又仙。

    凡人对神仙,都是会动真感情的。

    总报告前一晚,聂满在楼下一边吹风,一边等宫胜,如果宫胜今天没什么问题要问,她打算早点休息。

    已经几天没合眼了。

    “聂同学。”

    聂满听到有人叫她,是那天帮她找宫胜的那个男生。

    “明天是总报告的日子,听你不做了,好可惜,听你的报告一定能学很多东西。”

    “都是我们组的智慧结晶。”

    “那个,聂同学,冒昧的问一下,你没有对象吧?”

    聂满本来专心看宫胜有没有出来,这个男生他只当是寒暄,等男生问题抛出来,聂满的注意力才集中。

    “你有事吗?同学。”宫胜走了出来。

    “哦没有,没有,就是随便聊聊。”

    “没事的话,你可以回宿舍休息了。”宫胜不给男同学多话的会。

    “谢谢你啊,学长。”

    “你一直在等我。”

    “嗯,对,也不知到你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明明是我做报告,应该我紧张加坐立不安的,怎么反而更苦了你。”

    “组长,别有压力,其实我这就去睡觉。”

    “嗯。”

    “加油!”

    “加油!”

    宫胜一夜没睡,其实是根本睡不着。聂满的形象,在他眼里脑里根本挥之不去。

    他又嚼了好几颗槟榔,干脆就不睡,用所有的精力备战总报告。

    南繁基地的研究员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齐聚过,在农业厅的报告厅,水泄不通。

    平时大家有科研任务在身,并不是每次都会参加例会,但今天不一样,南繁要结束了,所有人的成果都在这里展示。

    大家都想来看看各自的成果,也都想来看看自己的成果。

    科研报告会持续了整整一天,但大家的热情并没有因为时间太长而消散。宫胜圆满地完成了报告,比聂满想的要更好一些,面对专家的问题,他也对答如流,既有风度又有专业性。

    最后是水稻基地的报告,很精彩,很前沿,也体现了他们带头兵的地位,确实是其它基地不能比的,水稻南繁在世界的重要性这时候已经有了全面的认证。

    报告会圆满结束,年轻人们的聚餐舞会开始。

    平时吃干饼食堂吃饭的年轻人们,终于也有了一次西式的舞会,农业厅为他们准备了水果蛋糕,这是个社交的夜晚。

    舞台上有人大声地讲述着这段时间的友情,爱情,有人哭了,有人笑着,有点像大学的毕业聚会,熟悉的不熟悉的人们马上就要走上离别的车站。

    聂满准备回去休息,她的精力支持她熬的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聂满同学在吗?”有人站上了舞台,在话筒里喊话。

    聂满停下脚步,台上站着的是前两天在宿舍楼碰到的男生。

    “聂满同学你好,我叫王天等。”

    王天等,等等,这个名字有点熟悉,李艾的暗恋对象?

    “可能你还不认识我,但是今天,我想你允许我自我介绍,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次,我是水稻基地的王天等,来自国省,是袁老师的徒弟的徒弟,听你要留在南繁基地,好巧,我也是常驻,我想这就是缘分,本来我是个不太会话的人,但是看到那么优秀的你,看到周围的男生们不断的讨论你,我我也有了危感,我今天想跟你表白,我爱你!”

    台下都在起哄,其实今晚,类似的表白已经好几轮了,不过都没有王天等的这个表白闹声大,可能因为这个表白对象,是基地里好多人的梦中情人。

    聂满吓得一个灵,本来昏昏欲睡的她在大家的起哄下一下子就清醒了。

    王天等完话,突然跳下台,在聂满面前就跪下了,然后他把伸进胸前的口袋,掏出一个银镯:“满,做我的女朋友吧!”

    这时候,李艾突然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目标直指聂满,这是要干架的势头啊,聂满好久没和人打架了,都快忘了自己的一身功夫怎么使了,她需要一秒钟,判断李艾的拳头从哪里砸过来,就这一秒钟,身上的炎症也汹涌的来了,全身像过电一般肿了起来。

    不过,一秒钟准备,一秒钟就位,就在李艾准备把一杯水泼向聂满的时候,宫胜不知道从何处出现,伸抓住了李艾,水杯倒下,水洒了地上跪着的王天等一脸。

    “艾,你这是干什么?”

    “我要惩罚聂满这个狐狸精!”

    李艾哭了起来。

    王天等:“你胡些什么!”

    宫胜:“你自己暗恋王天等而不得,为什么把气撒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李艾:“你,你,”

    王天等:“艾,你不要乱来,我跟你知识师兄师妹,”王天等站了起来:“这是我妈传给我的银镯,我现在就把它给聂满带上,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聂满:“???”就他妈离谱。

    王天等准备抓聂满的臂,聂满躲开了,宫胜挡在聂满面前:“王天等,你还是适可而止,不要给自己难堪。”

    “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男朋友。”

    众人:“????!!!”聂满:他们在什么,我好像全身发肿,连嘴角都没有力气了。

    “聂同学,他真的是你男朋友?”

    这个现场好像没有人关心聂满的难受,大家只是看热闹,聂满渐渐看不清晰了,就连宫胜什么做什么好像也听不清了。

    等再次醒来,周围的世界一片雪白,是什么时候被转移到了医院。

    “聂满,你醒了!”包兴大叫,聂满这才看清,眼前是大豆组的所有人,还有周辅导员。

    “老师,我”聂满想站起来,被周辅导员压在床上:“满,你别动,你都生病了,就别考虑什么礼节了。”

    “周老师,阮老师,还有师兄们,你们怎么都来了?”

    包兴大叫着:“聂满,你还呢,你那天在聚会时候晕倒,没把我们吓死过去。来了医院以后才知道,原来你的病情都耽误了三个月了,你来海岛就过敏了,你怎么从来不呢?”

    聂满活动了一下身体,现在好像被包的跟植物人一样。

    阮老师:“满你也别紧张,我们能理解你为了不拖延进度,所以就没跟我们讲这件事儿,不过现在既然入院了,就听从医生的安排,好好治疗。”

    蒋沈韩拿起水杯,里面放了吸管,她给躺着的聂满喂了水:“医生给你局部麻醉了,你还起不来,聂同学,你也真能忍的。医生你是日光性皮炎,这么严重的,他还是头一次见,如果换做别人恐怕早都哭天抢地求医生救命了,你不光瞒了下来,还瞒了好几个月,你这顽强的意志力还不是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对不起。”

    “没事。”

    “不过还是给大家添麻烦了,你们原本这两天要离开海岛的。”

    “我们的票都往后改了改,看到你醒来没事我们才放心,不过聂满,我们也不能陪你太久,明后天也就要陆陆续续回首都去了,以后周辅导员在这里照顾你,她是女的也比较方便一些,这两天好多时候也辛苦周辅导员了。”

    “这算什么,聂满一直是我喜欢的学生。”

    宫胜在一边一直没有话,聂满看了看他:“组长,辛苦你了。”

    包兴情绪又被带动起来:“聂同学,你看到了吗?组长脸上红一块青一块的,你知道咋回事儿吗。”

    宫胜示意包兴闭嘴,包兴偏不。

    “就因为他出风头自己是你男朋友,招了一大堆情敌嫉妒,那些人要公开挑衅他,聚在一起把他暴打了一顿,不管是仰慕你的,还是没仰慕你的,还是单纯凑热闹的,他都是打不还骂不还口。就成这样了。”

    “组长你这是”

    “聂同学你别多想,我这不是我可不是想逼宫让你就范什么的,只是单纯想帮你挡挡那些莫名其妙的男同学,反正南繁结束他们都要走了,他们打我一顿出口气也就了结了,以后他们要恨也就恨我,你平时为我们做错了那么多事儿,我也算报答你一会。”

    一码是一码,宫胜这个报恩也报的太奇怪了吧,不过男生的思维聂满这辈子是搞不懂了,既然他觉得这样子能起到报答的作用,那随他去吧。

    “谢谢宫组长,那我以后留在这儿就不用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了,宫组长就是我的挡箭牌。”

    到留在海岛,周辅导员眉心抖动了一下。

    周辅导员:“我跟医生讨论了一下,你这个病留在海岛恐怕是无法根治的。”

    “什么意思?”聂满感觉这话不对。

    “虽然我已经跟上级发了请求书,希望你留在海岛支持我们农业厅的南繁工作。但我们也要听从医生的意见。”

    “医生什么了?没关系,我可以去和医生解释的。”

    “聂满,你好好养病吧。”

    “不,周导,医生了什么?请一定告诉我。”

    阮老师:“医生你的病留在海岛无法根治,但如果换一个环境,脱离这里炎热潮湿的气候,你会很快好起来。这个病在一般人身上是很轻的,但你对这里的天气有天然的排斥,而且你耽误治疗这么久,再拖下去恐怕会生皮肤癌症。”

    聂满有生之年好像还没受过这么大的打击,这意味着这一次当她面临人生选择的时候,她没有选择,因为她的身体已经帮她做了选择,不。她不想认命,这不是她的性格,她必须自己做选择,她已经选择留在海岛,继续科研工作,不想放弃,她不想来了一场只是玩玩。

    可是好像再多的努力都于事无补,医生那边绝不松口,甚至还召集了首都皮肤科的专家专门给聂满写了一幅鉴定,而且他也推荐聂满尽快离开海岛,去干燥或气温不太高的地方,进行全面的治疗。

    周辅导员把这件事报告给了农业厅,农业厅那边很快有了回函。农业厅支持聂满回到首都农科院,恢复农科院的工作,并推荐农科院为聂满提升一级科研级别。

    聂满在床上抑郁了两天,等她能起来稍稍活动一下的时候,她开始反思自己,这一切是不是有些过于顺利了,所有人好像都在为她服务,比如医院的医生甚至拿到了首都皮肤科专家的鉴定书,在比如海岛农业厅对她实习这几个月以来的成绩高度赞赏,她知道她厉害,但她没想到是能被农业厅高度认可的厉害。

    左思右想都觉得哪里不对劲,大豆组的组员们都已回家了,宫胜也在早上跟她告了别,好不容易等到下午周辅导员来了,她准备找周辅导员问问这一切怎么会如此顺利的可怕。

    周辅导员看上去什么都不知道,她反而觉得聂满经历的一切都是很合理的,“聂满,你的确很强啊。在你做科研的时候,我就已经认定你是这里最强的实习生,那时候,我就想把你留在海岛。现在农业厅给你等级认定完全在情理之中,我一点都不意外,此外你的皮肤病确实非常严重,需要马上治疗。海岛的医生也非常的尽责,而且日光性皮炎在海岛的发病率非常高,我认识的学生里有好多人都有这个病,所以这边的治疗条件还算先进,跟首都接轨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吧。”

    辅导员的句句在理,但聂满觉得还是有些奇怪,等医生允许她四处走动的时候,她会在夜晚走出医院,吹吹岛上的凉风,只要不晒太阳就没事,那以后她也许也可以做一个夜猫子研究员。为了科研,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黑白颠倒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她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一个人一直站在她的身后,静静的看着她。

    那个人没有去打扰聂满,仿佛生怕惊动了她似的,他一直等待着聂满发现他。

    聂满一个转身,顿住,这个人在这里站了多久了?为什么自己一直没有发现呢?

    他看上去四五十岁或者实际年纪更大,身板很直,看着刚硬但有一种隐隐的亲切感。

    “你好。”聂满试着打声招呼。

    “你好,聂满。”

    “您认识我?”

    “嗯,我是叶司令的朋友,他你也是他的朋友,希望在海岛,我能好好照顾你。但是很抱歉,你来了这么久了,我并没有能照顾你,这第一次探望,反而是你生病严重到要住院的时候,要是叶老先生知道了,恐怕不会饶了我。”

    “噗,怎么会。”这位夏司令还真是幽默风趣,“夏司令,您好,之前一直要拜访你,都耽搁了,到现在反而您一个长辈来看望辈。”

    “你一来,就给我送了一仓库的礼物,我还没来得及句感谢呢,而且,我知道,你很忙,你的同事都你从未休息过。反倒是我,要不是听了你住院的消息,我还不曾来拜访你。满,可以这么叫你吗?”

    “当然。”

    “满,虽然我们并不熟悉,但是你的事我都听了,你在这边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我看了你的几篇文章,很有深度,虽然是组合作,但你的独立思想一览无余。我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作为一个过来人,我的建议是,放弃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聂满不是个矫情的人,但是夏司令对她的话还是让她破放了,短暂寒暄过后,夏司令字字珠玑,聂满意识到,她这么顺利的境遇,夏司令应该也为她做了些什么吧,在和夏司令长谈了以后,聂满决定回首都。

    南繁的经历会让她的科研之路更完整和丰富,既然这里的水土不适合她,她不能勉强,在自己书写的这本书里,她是大女主,但她的光环这次掉了,人定胜天,抵不过日光性皮炎。

    夏司令要不了多久他就要退休了,到时候他们在首都重聚。

    而回首都意味着聂满的科研之路,又要从头开始了。

    回去之前,聂满还听到了一个消息,李艾和王天等因为破坏公共秩序,被通报批评了,什么都没做的自己,顺利出了一口憋屈气。

    来海岛的时候,聂满孑然一身,回去的时候,却有了伙伴,有两个海岛的医生正好要去首都交流,差不多是五花大绑是监护聂满回去的。

    回到首都,聂满身上的夏日灼热就戛然而止了,五月底的首都,还处在春末夏初,万物复苏,一年中最舒服的季节。

    聂满却住进了医院,皮肤科病人很少,在叶司令的安排下,聂满很快进被安排进了最高规格的病房,叶爷爷让聂满不要有任何的思想负担,安心养病,医生也,聂姐回来以后,好的很快,入院观察一段时间就能出院了。

    聂满充满了期待,住院是幸福的,过往的朋友一个一个过来问候,第一个来的是常引:“聂满,你可真不够意思,连我电话都不接,我给你发的电电报你也从来没有回过。”

    “但是我知道你打了个漂亮仗,不但和林乐成势均力敌,还获得了一座楼,恭喜你啊。”

    “还不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这个脑袋瓜子想出这么个鬼主意,我能把我姐夫干趴下嘛!”

    “都姐夫了,婚期定了?”

    “嗯,定了,怎么你不高兴了?不会还想着那个狗屁婚约呢吧!”

    “你”

    “好了好了,开玩笑,医生气气病人,有助于恢复健康。不过我看你细皮嫩肉的,一点也没有皮肤病的影子,要不你把衣服脱下来,我给你好好检查一下。”

    “滚。”

    第二个来探病的是聂白露和聂谷雨,两个哥哥闷闷的,也不会什么好听的,不过两个哥哥光是来,聂满就觉得慰藉。

    第三个来的是于茉莉。

    “聂满,你受苦了,我就海岛那个地方,一点儿也不养人,你看你都瘦了好多,我给你熬了鸡汤,你喝一点,我还炖了排骨,你吃你吃,这些苹果你都消耗点,都一天一个苹果医生躲得远远的。哦对了,我还卤了很多牛肉,这个能放几天,你不着急吃哈。”

    于茉莉如今一点从前的的阴沉都没有了,她变得很活泼,活泼到聂满都觉得消瘦不起了,就在聂满发愁于茉莉这些吃食怎么办的时候,白教授带着师兄师姐们也来了。

    趁人多,聂满把鸡汤排骨给大家分了,还消耗了一大部分水果牛肉,果然人多力量大!

    聂满本来打算跟白教授一些未来的科研计划,白教授只叫她好好休息,不管什么都回来再,等聂满回到农科院,他下所有项目,聂满自己挑,如果对白教授的项目不满,聂满也可以自己指定,如果是别人的项目,白教授抢也要给聂满抢过来!

    叶爷爷也来看她了,还安排了个护工给她,聂满彻底过上了衣来伸饭来张口的废物生活,好在医生,病情每天都在好转,等出院了就不用这么心虚当废物了。

    不过,爷爷也怕聂满这段时间不好好休养,继续耽误病情,给她找了心学、楞严经、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不合时宜的思想、道德经等哲学名著给聂满修身养性用。这出发点是好的,不过这书也准备得太乱七八糟了吧,要是能吃透爷爷书里这些流派,聂满感觉自己离住进精神病院也不远了。

    医院在郊区,空气很好,聂满可以整天坐在医院的花园里,温度有些凉,但对她的皮肤来,刚刚好,读完一本书,如同洗去尘埃一样,整个身子都轻松了。

    不红肿了,不痒了,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恢复以后,聂满不禁要想,海岛那边不知道如何了,那些科研候鸟们回去以后,有没有得到好的结果。一切对于她来,不能亲眼看见了,等以后出了院,一定要去报刊文献馆,把所有南繁的文章看个遍。

    聂满请护工现在就帮她找文献,护工以听不懂为由拒绝了。后来聂满干脆缠着医生,跟他借办公室里的书籍报纸,医生只要聂满不提出院,这点要求很快就满足了。

    聂满终于可以放下那些哲学天书,虽然眼前只有医学类的书刊,但总比哲学好太多了,她能背下哲学经典,但始终觉得,自己不是研究的料。

    医学是一个全新的领域,聂满上辈子也没接触过医生,偶尔有采访也都是临时抱佛脚看一些有针对性的内容,这是聂满第一次看医学书,每遇到一个问题她就去找主治医生问,本来就忙着看病的主治医生后来干脆给了她基本基础医学的书,让她读完前不要来找她。

    聂满在住院期间,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猪嫌狗不爱。

    除了专刊,医生这里到是有报纸可以让聂满了解一下实事,谁出国访问了,谁做出杰出贡献被奖励了,或者我们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又怎么怎么了,一条很短的豆腐块吸引了聂满的注意。

    “首都惊现不明原因疾病,两名患者正在调查中,”聂满脑子里的弦突然拉紧。

    她想起了后世几次难忘的疫情。聂满更为震撼的是,文章里面提到的,这两个患者就诊的医院,正是自己所在的这个近郊医院。

    事不宜迟,聂满准备马上去内科,等等,应该先做些什么来着?聂满马上跑到护士室,要了口罩,然后回到病房,找到自己的行李,拿出大沿帽子。

    寻着道路的标记,聂满走出住院部前往门诊楼,内科就在二楼,一路走来,聂满有些心慌,虽然是近郊医院,皮肤科住院部也很清静,但看病的人流量着实不少。

    聂满找了一圈,没有看到报纸提到的病人,便跟人问了主任办公室的房间号,只身前往。但主任不在,最后,聂满在留观室看到了这两位病人,两位面色惨白,躺在担架床上的人。

    “主任,你好,我叫聂满,我是农科院一名科研人员,虽然接下来我要的事你很难理解,但请你听我完,他们拍过胸片了吗?请理解给他们拍胸片。”

    主任面对突然其来的陌生人,有点警惕,不过他还是回答了聂满:“他们是发热,已经验过血了,指标异常,静脉滴注两天不见好转,你认为是肺炎。”

    聂满:“我也不能确定,但是我见过这种病例,请马上拍胸片,然后立即封闭这个医院,任何人不能离开。”

    主任似乎听懂了聂满的话,意识到了某种可能:“好,马上安排胸片,另外,我去找院长封院的事情。”

    顺利到聂满都觉得不可思议。只有护士在窃窃私语,不是她疯了就是主任疯了!

    主任亲自查看胸片的拍摄情况后,要求保安马上关闭医院,聂满也去帮忙。

    一听要封院,不让出去,人们开始混乱。

    聂满在混乱的人群中,帮医护人员发口罩,教他们怎么戴。人群中,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里的动作也停了。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所有人都在动,但她定格了,那个人也定格了。

    两人面对面,周遭是哭泣和吵闹。

    “叶景初。”聂满没意识到,自己出口的时候,声音都哑了。

    她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嘴角上扬了,眉眼舒展了,脸上温暖了。

    “是我,聂满,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