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 67 章
海岛上的风不知道从何处吹起,但它终有一日吹在了聂满的心里。
南繁,为什么重要,因为它是鲜花国人吃饱肚子的基石。远在内陆的居民们不会知道,这个宝贵的海岛上,有多少背井离乡的人为同胞们能吃上饭,挥洒着汗水和人生。
聂满这次是一个人来的,在火车站,她见到了师兄方华。
“师兄,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方华见到聂满,像见到亲人一样:“嗯,满,我来了,以后就扎根在地里了。”
“不犹豫了?”
“不犹豫了。”
“不迷茫了?”
“不迷茫了。”
“好,师兄,祝贺你!”
“谢谢,满,多亏了你。”
“不客气,师兄,以后咱们可以继续一起努力了。”
“嗯,满,我比你早来两天,先带你熟悉熟悉环境,白天的日照时间很宝贵,所以例会都是晚上开的,”方华看了看腕的表:“先把东西放下,吃个饭,来得及。”
南繁基地跟聂满想的有点不一样,也不是后世那种规整的“水稻公园”之类的规模,此时所谓基地,还是东一块西一块,地头上插个牌子就算是有人认领了。
不过,海岛到底不简单,这才二月末,田间地头到处都是一片丰收的景象,聂满坐在方华的自行车后座上,对田里的景象匆匆一瞥,便急急忙忙在食堂里填饱肚子,开会去了。
会议室是一处简陋的农民房,一张大桌子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围着桌子,坐了一群看上去年龄和身份都比较高的人,外围站着一群年轻人。大家都似乎已经熟悉了这样的开会方式,每个人都很快找到了自己的位子,聂满跟着方华,也很快在后排站定。
八点到了,会议准时开始。
坐着的各位是各组的领头人物,大家分别报告了一天的进度,听下来聂满了解到,这里不仅是袁老师的团队,还有很多她听都没听过的团队,曾经她狭隘的以为,南繁育种仅针对水稻,以前的老师也是这么告诉她的,今天她才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原来,不只有水稻需要多季孕育,麦,玉米,甚至棉花都参与其中。
整个会议,聂满生怕听漏了一个字,每一个人的报告对她来都是万级信息量的冲击。
一个半时以后,大家的报告全部结束了,一个看上去潇洒干练的女孩子站了起来,做了总结性的发言。针对各组的优势和不足之处分别陈述了意见,也提出了很有指导性的计划意见。她旁边坐着一位看上去年纪较大,头发花白的人,在她陈述完意见的时候,不住的点头。
方华声:“这是南繁基地的辅导员,姓周,坐着的是首都特聘的郭教授。”
难怪,两人的气质十分符合各自的身份。
“好了,我要的就是这些,大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那位花白头发的专家:“我考虑的也基本就是这些。”
接下来便没有人话了。聂满以为会议就要结束,谁知道周辅导员突然叫了聂满的名字,“聂满。”
“到。”
大家寻声朝聂满看过来,有些人早就发现今天的会议里多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孩,但会议是件严肃的事,也并没有很多人朝这个方向看,这时候听到巡视员点了名,大家便变光明正大的朝她看过来。
“聂满同学,根据组织上向我递交的你的报道日期,你已经迟到了三天,对此你有什么想的吗?”导员的声音异常严肃。
聂满解释:“家里有点事。”
“请你认真的写个检讨书,检讨自己,好在你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就算晚了三天,对整个育种队伍也没有任何的影响。明天能交上你的检讨书吗?”
好狠的话,在场的人都很惊讶。
聂满端正的站着,“能。”
“好,那明天一早,”辅导员翻了翻自己的笔记:“你就去大豆育种基地实习吧。”
“大豆,可是导员,我是想参加水稻育种的。”
众人都看向聂满,不得不被她的勇气折服,在导员如此凶神恶煞的表情之下,她竟然还敢提出反对意见。
“我已经看过你的资质了,你主修的是环境资源方面,其实跟育种学甚至生物学关系都不算特别大,可以是十分边缘的学科了,虽然,你的成绩很好。每一个过来南繁的人目标都是进行水稻的育种,你们有这种雄心壮志,我是非常支持和鼓励的,但年轻人不要总想着一口气吃成个大胖子,先从基础做起才是科研路上的正道。明白了吗?”
“明白了。”聂满有些不服气,但对方的无可辩驳。
“大声点。”
“明白了。”
散会以后,方华安慰她,“满,你可千万别沮丧,辅导员对每个人都很严厉的。”
聂满摇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辅导员的话很对,凭什么我认为来参加南繁,就一定能加入水稻的团队呢?杂交水稻如今在世界上已经声誉斐然,这前前后后无数的劳动也不是我做的,凭什么一过来就想乘着这东风,接触国际最先进的东西呢,这确实是我不对,我应该好好反省。”
“满,你能这么想就太好了。咱们辅导员其实也很厉害,她也不是水稻团队的,但他一直扎根海南,听她是海岛农业厅二级巡视研究员呢,也是所有巡视员中最年轻的一个。如果咱们能沉心静气,好好跟着她学习,一定能学到不少有用的东西。”
“嗯,”聂满点点头,她十分认可方华的话。
“好,那咱们明天就去大豆育种基地好好干吧。”
“满,对不起,明天不能陪你了。”
“我们不是一起?”聂满本来以为同一个老师的学生会分在一起,但她没想到,师兄竟然跟她不在一起。
“我去养鱼养虾了。”
不在一起就不在一起吧,还给他这么重磅的一个炸弹,养鱼养虾。如果她被分去大豆育种基地,好歹还跟他们心心念念的水稻有一丝丝联系的话,养鱼养虾就完全是另一个类别的事情了。
“师兄,”聂满叫了师兄一声,但却不知该些什么。
师兄苦笑着。“聂满,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应该庆幸你分到了大豆,大豆现在正是快收获的时候,一来就能学到很多东西呢,而我虽然被分配在另一个类别,但也不用觉得丧气的,没准这还是件好事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那时候聂满和方华还不知道,这句话竟能一语成谶,方华的研究也会在聂满今生的研究成果中,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二天早晨五点,海岛的太阳已经渐渐露出端倪,聂满去大豆育种基地报到。
这个基地比较偏,离他们的宿舍很远,聂满到的时候已经大汗淋漓。
时值二月末三月初,海岛的天气就已经不是用温暖二字可以形容的了,可以称得上是火热,想想前不久还在遍地飞雪的北京,一路坐着火车,渐渐的感受着祖国大地慢慢涌上来的春日气息,把厚厚的冬衣一件一件的装进行李箱里,离海岛就越来越近了,穿的只剩最后一件薄衬衣的时候,聂满知道海岛已经在向她招了。
看着火车一节一节的被拉上船,这是她第一次坐车滚船。这偏僻的岛,每年有那么多的研究人员,像候鸟一样,奔赴而来,也是这么一步步耗尽好几天的时间在路上奔波,到最后看到方华的时候,时间都已经过去了四天。
但聂满一点都不觉得累,此时此刻她走在去育种基地的路上,她感觉身体异常放松,一个人在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的时候,就会是如此的不知疲惫吧。
到了育种基地,聂满远远的就看见路边上站着一个约摸30岁左右的男人,憨厚的穿着很正式的衣服,不像是要干活的样子,他里还举着一张纸,纸上用笔钢笔写了聂满三个字。
显然,他怕,聂满看不见,又用笔把三个字加粗,可以看到原本三个字是写的遒劲有力的,但加粗的过程不知是因为纸质太差还是墨水笔太细,成品反而显得乱糟糟了。
竟然感觉有点萌萌哒。
看到聂满,男人微笑向她招,聂满鞠了一躬:“您好,您就是阮老师吧?”
阮老师是大豆育种基地的负责人,今年30岁,来自首都农业大学,参加南繁已经第五个年头了。聂满来之前做了些功课。
第一次有人来的时候已经知道他是谁,阮老师有些意外之喜,“是的。聂同学,欢迎你。”
聂满和阮老师握,颇有些学术大拿见面的氛围。
阮老师收起聂满的名字,“我先带你熟悉一下咱们基地。”
聂满一边走,一边听阮老师介绍:“咱们这边位置偏了点,但阳光很好,风大也能帮助授粉,不过你知道,风大的话也有不好的,授粉量,授粉植株不能把控,所以有时候我们会加人工阻隔,你看那边有很多棚布,就是用来人工隔断的。”
“满,你知道什么是种质资源吧?”
“嗯,就是虽然没有经济价值,但是携带了非常宝贵的稀有基因的作物。”
“没错,不知道来这里你本人的意愿如何,但我想跟你介绍的就是,我们这里也是个好地方,虽然大豆不是解决吃饱问题的关键作物,这里也很少看到大丰收的景象,但这个基地的种质资源是全世界最丰富的。”
“真的?聂满有点不敢相信。”
阮老师肯定的点了点头:“是真的。所以,希望您不要因为被分到这里来而灰心丧气,这里的种子,也都承载着各种各样的梦想。”
走到一块空地上,阮老师突然脱了身上的正式套装,把一顶大草帽戴到聂满头上,然后拿起了农用工具和笔记本:“走,咱们正式开始工作。”
原来一身正装只是为了迎接自己,里面那件满是泥水的衣服才是阮老师的本体。
“前段时间我们已经收获了一万多份种质资源,针对种子量较低的三千份,我们计划进行第二季的培育。你看前面,左边这块地是还没有收完的成果,右边这块地是刚打理完,准备进行第二季育种的地方。”
左边突然冒出一个年轻男孩:“阮老师,你来了,聂同学,你好呀,你真美!”青春洋溢的男孩。
阮老师一笑:“聂同学,这个是我的学生,蒋沈韩,今年刚在首都农大读大一,一入学就被我拉来了。”
聂满有些诧异:“刚入大学就能参加南繁,蒋同学肯定天赋异禀。”
“哈哈哈,聂同学,感谢你的夸奖,其实来之前我也是这么以为的,后来有一天,阮老师不心漏了嘴,我才知道他完全是看我身材好,个子高,认为我是一个当农民的好选择。”
这么一听,聂满仔细看了看他,确实身材不错,但他皮肤黝黑,身上没什么肉,一点也不像适合种地的样子。
“聂同学,你别看他这样,之前很壮实,身上很多肉,我看他是个可塑之才,谁知道来了海岛以后,不长肉了,还成了麻秆。不过好在,干活还是可以的。”
原来如此,这海岛的太阳,晒出了大一新生黝黑的皮肤,这炎热的温度和劳动量,成就了他精瘦的身材。
“蒋,你跟聂同学讲讲自己负责的区域。”
“好的,聂同学你跟我来。我这边大半部分都已经收获了,还有一些也正在收获期,我的工作就是每天进行记录,给你看看我的笔记,每一株都有单独的一页,这一本甚至还不够用,咱们地里的每一个人上都有几十个笔记本,铅笔每天都能废掉一根呢。”
聂满看了看他里的铅笔,已经不足5厘米长了,他在铅笔后面用纸筒卷了一个硬壳当成铅笔的另一半衔接在一起,用起来这个硬壳偶尔会软一下,他拨正了继续用。
“像这一株稻子属于它的部分就在这一页,这是它昨天的变化,咱们观察的时候不仅要看它的植株本身,还要看它的叶,它的根以及它的阳光角度,我建议每一株植被观察的时间点最好在每一天的相同时间,当然也不用太精确,二十分钟以内都是差不多的。看阳光角度的时候,除了要看每一株的,还要看整体的天气变化。咱们来南繁的基本上都是赶着深秋来夏初走,岛上整体阳光的变动并不大。但入冬和现在却会有一些角度上的差别,这也意味着第一季大豆和第二季大豆日照会有区别。这也会影响种子的发育。”
蒋同学放下笔和本子轻轻的将植株掰开,心翼翼的看了一会儿,然后又将种子复原。“对待种子一定要温柔,不能破坏它原来的生长规律,观察的速度要快。”
“趁它不注意?”聂满问。
阮老师和蒋同学都笑了起来:“聂同学,你可真幽默。”
阮老师指了指旁边的一株:“聂同学,你要不要来试试?”
聂满先看了看蒋同学里的笔记,确定了这个植株昨天的生长情况,然后才轻轻脚地走上前,剥开它的叶子,细细观察了一下。很快恢复原状。
“观察好了吗?”
“好了。”
“那你来做笔记吧。”阮老师示意蒋同学把笔记本递给了聂满,聂满接过本子和笔,画了起来。
“聂同学画画画的不错,比我那歪歪扭扭的好看多了。”蒋沈韩。
“蒋,你也不要妄自菲薄。咱们是育种的,又不是画家。咱们只要能画出关键部分,让人看得明白就行了。”
聂满画完以后又在旁边写了备注,阮老师一边点头一边,“聂同学,你看,这粒种子有哪些变化?”
“它的花色加深了一些。”
“深了多少呢?一些,这种词是不允许出现在笔记本上的。”
“这,”聂满就有点不准了,她翻了翻前面几页,发现对于花色也有专门的鉴定标准和专业术语。“啊,大概是升了一级。”
“嗯,继续。”
“叶形没有什么变化,但朝向跟上一次观察的时候略有不同,大概顺时针偏了三十度左右。绒毛颜色没有变化,分支数量也没有变化。这个植株已经有了成熟的果荚,呈黄褐色。但是果荚比较。”
聂满一口气把看到的都了。
“聂同学,你的真好。”蒋同学已经啪啪啪鼓起掌来,阮老师也肯定的点了点头。
“聂同学,你是第一次接触,能做到这个程度,已经非常棒了。这只植株是我们打算进行第二季再次培育的,你看这里它的形态不太好,但是它的果荚颜色并不是单一的颜色,它是由黑色和褐色组成的,这样它的后代就会孕育出更多的可能,所以我们就可以利用它进行下一代的育种,看看能否培育出一个新的植株来。”
“阮老师,不如就连育种一起演示给聂同学吧,今天会这么好。”
聂满感觉到这两个人对这个植株有一种难掩的兴奋,仿佛这是个大宝贝。
育种是个技术活,聂满神经绷紧了。
阮老师已经动起来,聂满忙不迭的选了一个最佳角度进行观察。
阮老师的有经年累月育种的痕迹,一条条一道道沟壑纵横,但在做育种杂交时,他的却异常的有力量,位置动作都是快准狠,一边做还能一边讲授:“大豆的花是闭合的,它是属于自花授粉的作物,咱们人工给它杂交,首先要去雄,然后用另外一个品种去授粉。”
到另外一个品种,蒋同学马上从旁边又选出了一个两种花色的植株。
“阮老师,你上次的就是这一株。”
“好,拿过来,聂同学,你看这两株植株,如果进行杂交的话,后代就会有孕育出新种子的种可能。我现在给他们进行授粉,你注意我的动作,不过授粉未必会成功,我们现在一时半会儿还看不出来。”
“聂同学,你别听阮老师谦虚,他授粉啊,99%都是成功的,人称大人。”
这
“怎么判断授粉是否成功呢?阮老师。我能理解,如果用黑色和褐色杂交,后代就会出现既有黑色又有褐色又或者是混杂的棕色,但这样两株植株都是双色的情况下怎么判断授粉是否成功呢?”
“判断方法是一样的,这一株是黑色和褐色,这一株是棕色和黄色,如果他们的后代只表现出父系或母系的单一性状,那就明授粉没有成功,但即使没有授粉成功,如果它还能长出蓬勃旺盛的生,我们又可以追本溯源到他的父本或者母本上面,调查一下他的上一代长得不太好的原因。所以聂同学,记录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如果能够追本溯源踏实地走好每一步,那么我们的育种之路就一切尽在掌握了。”
“聂同学,你咋想到要来种地呢?我看你长得真心好看,完全可以穿着漂亮的花裙子里坐在办公室里呀。”
“我就想在土地里为国家作出贡献。”
“能理解,咱们少年人不都想着为国献身吗?不过献身的方法千千万啊,你哪怕是穿上中山装当国外交官也是为国奉献,为啥偏要到这地里来呢?”
“蒋同学,你还不许人家聂同学有种地的梦想了?”
“阮老师你可别误会我,聂同学能来这里,我高兴还来不及。咱们这里的人个个又瘦又黑,突然来一个白嫩嫩水灵灵的姑娘,简直就是一道风景线,我这不是替聂同学有点可惜吗?聂同学,你过不了多久,你万一变得跟我们一样又黑又糙,我们这些大老爷们该有多心疼啊。”
“哈哈,”聂满笑了。“放心吧,蒋同学,我也有下地经验,保证做好防晒工作不让你们心疼,你可千万别觉得我这细皮嫩肉的吃不了苦。把我当成跟你们一样的科研人员就好了。”
“行,聂同学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或者自己解决不了的或者体力活随时来找我,咱们是一个团队的,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嘛。”
蒋同学一边,一边把刚刚阮老师授好粉的植株放进一个篮筐里,阮老师拿起篮筐给聂满:“聂同学,我带你去另外一块地里看看。”
“这一片就是我们第二季种植的地方,你看已经种了一些了。”
阮老师蹲下来,“这里的每一株植株上也和刚才一样,都做了标记,有他们杂交授粉的时间,还有他们的父系母系的相关记录和编号,通过这个编号可以在去笔记上面查找以便了解他们可能的性状。”
这时候一个男学生走了过来。
“聂同学,这是包兴,”阮老师又看了看后面,大叫:“宫胜,你也过来一下。”
“这两个人都是我的研究生。一个叫包兴,一个叫宫胜,他们跟了我好几年了,基本上我在哪儿,他们就在哪儿。”
“你是聂满同学吧,你好你好。”包兴同学看到聂满,兴奋不已,“我听咱们团队能多加一个人,兴奋了好几天都睡不着觉呢,真没想到加进来的还是一个这么漂亮的妹妹,这次周导怎么对我们这么好了?!”
“满,同学你可别听他的,周导其实没有不好的,如你所见,她就是有一点严厉。”宫胜话就沉稳多了,昨天开会也是宫胜报告任务的,看来他就是这一个育种基地的组长。
“两位同学好,我是聂满,我知道周导人很好,也知道她交给我们很多东西,各位放心吧,周导昨天批评我,是因为我确实迟到了,本来就是我的错,我不会产生情绪的。”
宫胜:“那就好,聂同学,你很成熟,欢迎你加入我们组。以后我们就有五个人了。”
包兴:“真好!终于有一朵金花了!”
阮老师:“来干正事吧。”
宫胜:“那我来演示一下种植的过程吧。”宫胜的动作如同他本人一样沉稳,每一个步骤他都做得非常到位,聂满一边听一边铭记在心里,等宫胜做完了,聂满自告奋勇重复了一遍,收到了阮老师的肯定。
宫胜:“聂同学,咱们组人很少,工作量可不少,今天你大致了解了一些,接下来你想着重做哪方面的工作呢?”
聂满:“我都行。”
阮老师:“因为收获期接近尾声,所以我把包兴安排在这里,我两边动,其实对于新人来,可能去那边,对植株来讲风险会更低一些,毕竟那边是收获的,不存在育种失败的问题。但今年,我们的第二季开始的有些晚了,育种工作还有大部分,每天的时间都很紧张,聂满,我觉得你应该可以胜任。”
宫胜:“我觉得也行,两边都能学到很多,聂同学,你主要精力放在这边,你刚才做的很好,但速度满了,先练习一段时间,等熟悉了速度上去了,我们安排你在蒋沈韩那边继续学习。”
“收获期过去以后,那边还有别的工作?”
“当然,收获以后就是研究了,需要各种各样的采样鉴定,如何选取采样对象也是很重要的课程。不管是第一季还是第二季,都需要选取大量的样本,咱们这里的收获,其实不是要果实拿去卖,而是让果实和种子发挥他的研究啊。”
“等到五月份,这边的第二季也会收获,那时候也需要采集样本,不过量就没现在第一季那么大了。”
时间那么短,工作那么多,人也不足,原来这个组,是和时间赛跑的呀。
从那天起,聂满开始了每日规律的生活,早上四点半起床,五点到达基地,开始一天的育种观察,记录,头几天她还会去食堂,到后面她也学着几个前辈的样子,带一个干粮饼干到日落。
晚上八点,准时参加例会,来这里两个月了,为了不被晒伤,聂满每天都穿两层长袖,戴大草帽,即使是在正午,也顶着太阳工作。
这里是全国日照最充沛的温暖之地,这份日照,这份温暖,在聂满看来,却宝贵。这是第一次,聂满认识到,原来多的东西,也宝贵。
马上要五月了,第二季也快到了要收获的时候,每一颗植株每一天的变化,聂满心里都了如指掌,不过,海岛这潮湿闷热的气候也让聂满心烦不已,每天都感觉很痒,但隔着衣服也不好挠,而且聂满怕越挠越痒,干脆就忍着。
晚上洗澡的时候,聂满看到自己身上涨了一片一片的红斑。找点药膏随便抹抹,埋头就沉沉睡去。第二天继续扎根基地,晚上还要继续写报告。
聂满来海岛第二周的时候,她就变成了组里的报告员,负责每天在例会上报告组的研究进展和计划。
周导员对聂满的严厉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欣赏和认可,周导员甚至忍不住:“聂满的报告是最好的,条理分明,重点突出,简短而又全面。”她号召整个基地以聂满的报告方式为模板,同一报告思路,这么一来,整体效率提高了不少。
尤其让聂满自豪的是,这个模板水稻基地也在用,包兴总是得瑟的:“聂满,这真是给咱们大豆组争了口气啊,现在谁不知道咱大豆组出息了!嘿嘿。”
这天晚上,散了会,聂满本来计划去卫生院看看皮肤,长期的瘙痒已经严重影响到她的工作。一个不认识的妹子却拦住了她。
“聂满,我能跟你谈谈吗?”
“你。”平时来讨教的人太多,聂满已经习惯了这种交流方式,有时候别人问的问题对她来更能启发她的思路,所以聂满一般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你能别那么锋芒毕露吗?”
这个问题聂满一时答不上来。
“我这不叫锋芒毕露,这才哪到哪,在整个基地,初试锋芒而已。”
“你”女生急的脸都红了。聂满想起来,这是水稻基地的胡卫红,做过两次报告,科研水平不突出,但也衬得上水稻基地的名声。“你还真是大言不惭,我承认,你很厉害,但你能不能收敛点,又不是每次都要鹤立鸡群。”
“您抬举我了,我从来都是该什么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有会百分百抓住,没会也要制造会。最重要的一点,我喜欢直球,如果你还不你找我的目的,我要送神了。”
“你好吧,我,你能不能别来水稻基地。”
“不行。”聂满几乎没等她完,就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为什么?这边已经成熟了,没有你发挥的空间,你应该去找像大豆组一样的地方,那种地方才容易出成绩。”
“我来就是为了加入水稻组,今年不行明年也会努力的那种坚定。你算老几,妄图动摇我的理想?”
“你你也知道理想?那你到底是想出人头地,还是真的喜欢水稻育种?”
这句话确实让聂满懵了一下,是啊,她想加入水稻基地,完全是因为来的时候,她对南繁的不理智认知,可如今经过了两个月,她在大豆育种基地扎扎实实的工作过以后,她收获的也很多。
种水稻是奉献,种大豆也是奉献,养鱼养虾种棉花本质不都一样的吗?现在的自己仍然渴望加入最有名的水稻基地难道是为了它的名气吗?
聂满久久未语。
“聂满,你怎么突然不话了。”
“你直接你的目的,为什么不让我去水稻基地。”
“我我对象,不不不,我们组的王天等他对你有好感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你要是来了水稻基地,我我”
聂满笑了:“我当什么事?你的王天等是你男朋友?”
“我我”
“那就还不是了,都没确定关系,你就宣誓主权是不是早了点?再了,我要是喜欢一个人,才不会管别人什么做什么?我只管我自己。你钦慕的那个人,如果看上我,一定是看上我的人格魅力,他不会因为你想阻拦就停止对我的非分之想。同样的,我不会为任何人改变,这就是我的人格魅力,我又怎么会为了你改变呢?”
虽然聂满还没想清楚为什么要加入水稻基地,但男欢女爱的事,聂满有自己的想法,大度点告诉这个女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女生突然就带了哭腔:“你要是来了,我就再也没会了。”
“那就趁我来之前,再抢救一下,不定还能为自己挽回一点会,你呢?”
女孩点着头被聂满送走了。
聂满走上回去的路,看看表,已经晚了,卫生所不知道关门了没有,还是要再去看看。
“聂满。”
“组长。”来人是宫胜,看来他散会以后也一直没走,那么想必刚才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不好意思,听到了你和李艾的对话。”
“呵,原来她叫李艾。”
“聂满,你不怕了那些话,她报复你?”
“科研人员应该不会有什么过激行为吧?我完也有点后怕。”聂满满脸写着开玩笑。“组长,要是她找到我们基地来,你们帮我挡一下哈。”
“我觉得她有一句话对了,你确实锋芒毕露,你知道现在基地有多少男研究员向我们打听你的情况吗?还有想递情书的但包兴,咳咳,总之我们看你没那个意思,都打个哈哈应付过去了。”
“组长,你平时都挺严肃的,难得听到你这种话。”
“咳咳。都是包兴的。”
“谢谢组长的关心。不过,我还是我,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会为了任何人而改变。”
宫胜:“还好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否则真会相信了你这鬼话。你明明就是一个非常会融入集体,非常古道热肠乐于助人的人。”
走到了岔路口,聂满想去看看卫生院还能不能去,“组长,你先回宿舍吧,我还有点事”
“你要去哪儿,今天开会本来就已经很晚了,到处都是荒地,你一个女生不安全,我跟你一起去吧。”
聂满知道这里有出来再拒绝反而让人起疑了,于是她默许了,跟宫胜一起去了卫生院,好在还有一个值班医生在。
“你要看什么?”
“皮肤。”
“胳膊?袖子拉起来看看。”
聂满把袖子扯起来,医生和宫胜都吓了一跳,聂满知道他们都会有这个反应,她自己也觉得身上一片一片的红藓看上去触目惊心。
“只有胳膊有?”
聂满摇头:“全身都有。”
“你这是日光性皮炎,而且很严重,需要马上治疗,今天开始不能再日光下呆着了,最好一直在室内,然后用生理盐水冷敷,我会给你配点醋酸泼尼松,三天以后来复诊吧,不行的话还要加强治疗。”
“怎么加强治疗?”
“住院,注射皮质类激素等。放心,我们卫生院虽然,但是治疗这个的药是充足的,不过记住我的话,一定不能白天出门了。”
从卫生院出来,宫胜一直没有话,平时聂满穿衣服遮着看不出来,但今天他看到了,那还只是一角,平时偶然有个过敏都睡不好觉,聂满满身过敏是怎么独自承受到现在的?这是很恼人的病,但聂满从来没有因为难受而影响进度,反而表现的像是没有生病一样。
他对聂满又有了新的认识,“聂同学,既然医生你这几天不要出门,我想你应该好好休养”
“组长,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
“今天我去看医生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