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见人
戚秋掀开车帘,只见马车前站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厮,瞧着年岁不大,低着头虽看不清神色,但戚秋确实没有见过他。
戚秋微微探出头,询问道:“你家姑娘是?”
那厮恭敬地回答:“梨园,映春。”
映春?
戚秋一惊。
这倒是稀奇。
戚秋心中百转千思,面上却随即笑了,“我与映春姑娘素不相识,也不曾见过几次面,不知映春姑娘是如何找到我,又找我有何事?”
她今日出府,是和谢夫人一起的。
映春既然敢派厮来找她,想必她就知道谢夫人不在马车里,不然她不敢如此冒失。
可这就不免让人深思了。
映春到底是猜到谢夫人没跟着一起回来,还是派人跟踪她,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
她派人盯着映春是因为杨彬的事,如果映春也派人跟踪她,那她的用意是何?
戚秋眼眸微垂。
厮道:“这的就不知道了,的只是奉命行事。”
顿了顿,厮抬头左右看了两下,确认四周无人之后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映春姑娘此事事关南阳侯府的杨彬公子,尤为重要,不可让旁人知晓,还请戚姐务必前去梨园一叙。”
事关杨彬?
映春到底知道什么?
戚秋掩在车帘下的眉头微微蹙起。
她不禁又想起那日寒雪北飘,映春拦着马车,红着眼眶对谢殊的那句话。
“我不信别人,只信你。我都豁出了我这条薄命,公子连下马车与我交谈都不愿意吗?”
所以映春到底知道什么,出来竟会危及性命吗?
而且,映春为什么又找上了她?
是那日谢殊下马车,两人没谈拢吗?
一层薄汗浮在额上,戚秋放下车帘,果断道:“不去。”
厮没想到戚秋这么干脆,竟是直接拒绝,当即有些急了,“戚姐,杨公子可是你的表哥,如今他人尚未清醒,你真打算对此事不闻不问吗?”
听到这话,戚秋却是又笑了。
戚秋又掀开车帘,看着马车外的厮,嘴角轻扯,“比起映春姑娘对此事的上心程度,我确实算不上操心。就是不知映春姑娘到底为何对此事如此竭力,倒真叫我觉得奇怪。”
厮被戚秋看着,竟然有种心虚的感觉,又把头垂下,“我家姑娘只是知道了一些有关杨公子中毒的重要事,觉得若是不出来实在是有愧于心。”
这话出来太轻飘飘的了,实在无法打消戚秋的疑心。
戚秋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回禀映春姑娘,明日可去东茶园一叙,梨园我是不会去的。”
虽无法打消疑心,可不别的,哪怕是为了悬在头顶的系统任务,映春如果真的知道什么,就算她和谢殊谈崩了,就算她真的想要在她身上算计什么,戚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的见见她。
只不过,不能在梨园。
梨园是映春的地盘,又鱼龙混杂,去了若是映春耍什么花招,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不得不防着。
而东茶园不一样,东茶园是谢殊名下的产业,就算映春心怀不轨,她也不敢在东茶园动。
厮闻言便有些犹豫。
戚秋却不愿再纠缠,放下车帘,让郑朝驾起马车,“映春姑娘若是同意,明日上午巳时三刻东茶园见。”
映春显然是愿意的。
等戚秋回了谢府,还未来得及用午膳,山峨就进来了,是映春让人递了话,明日会准时在东茶园与戚秋见面。
戚秋早已料到,闻言并没有多大波动,倒是对谢殊不在府上的事有些诧异,“又去办差了?表哥的差事不是已经办完了吗?”
刘管家满脸无奈,“可不是,也不知道今日上午傅千户急匆匆的就来了是所为何事,一连几个时辰过去,公子到眼下也没有回来。”
刘管家犹豫着道:“锦衣卫不备炉火厨房,公子常常忙起来就什么都不吃。以前都是夫人派人去将公子叫回府上用膳,或是亲自去送膳食,不然由我们这些下人去,公子总是让我们放下食盒就走,奴才们也不敢不听,这膳食吃没吃的谁也不知道。”
他没吃。
戚秋心道。
除非由谢夫人亲自去盯着,或者谢殊回府用膳,其余但凡是下人送来让放下就走的膳食,谢殊统统交给了傅吉他们吃。
戚秋有些明白刘管家这一趟找来的用意了。
果然,就见刘管家弯着腰,恭敬道:“夫人侯爷不在,奴才也是实在无法,这才来麻烦表姐。表姐若是得空,不知能不能去送一些膳食给公子,盯着他吃完。”
戚秋这才恍然意识到,府上除了下人,这几日竟是只有她和谢殊两个人。
刘管家还在期望地看着戚秋。
戚秋对于这个跑腿的差事自然是求之不得。
系统之前公布的在两个月内给谢殊送荷包做膳食提高好感度的任务她还没有完成,此番,正好也能让她见缝插针完成一下任务。
戚秋应承下来,送走了刘管家,就去了厨房。
让山峨和水泱守着门,戚秋掏出食谱,依照原著记载的谢殊口味,给做了三道菜一份汤,打算一会随着刘管家送来的食盒一道给谢殊送过去。
知道院子里有耳目,为了避免被人议论,戚秋又照着谢夫人和南阳侯夫人的口味给做了四道菜一份汤,以担心两位长辈在府上忙碌吃不好为由派人送去了南阳侯府。
至此,也算是能堵上那些嘴碎的人嚼舌根,不然万一此事传到谢夫人耳中,又是一场麻烦。
在给谢殊送膳食的路上,戚秋就收到了谢夫人好感度提升的消息。
出乎意料的,还有南阳侯夫人的好感度提升。
戚秋心道,原来南阳侯夫人这个姨母,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油盐不进。
等到了锦衣卫府门口,戚秋拿着谢府令牌等人通传,本以为会是厮出来领路,没想到一刻钟过去后,竟是谢殊出来了。
谢殊艳红的飞鱼服上留有褶皱,袍尾有些深,像是沾染上了污水,也不知方才是去了哪里。
他单抱着官帽,白皙的面容存留些许戾气,缓步走了过来。
他昨日被苏和叫去淮阳侯府用膳,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许是没睡好,眼下还残留着淡淡的困倦之意。
锦衣卫的门槛设得很高,戚秋和山峨的里都拎着食盒,里面放着汤菜饭很重,戚秋便没动步子,等着谢殊走过来。
戚秋怕冷,一出门就披着厚斗篷,斗篷上的帽子严严实实的盖在她脑袋上。
那斗篷上缝了一圈白毛领,垂在额头上,衬得戚秋巴掌大的脸更加巧精致。
她杏眸微圆,穿了一身桃粉色的袄裙,裙摆上绣着缠枝而起的桃花,粉粉嫩嫩的娇嫩模样,只是盈盈地站在锦衣卫府门口,就与这压抑的锦衣卫府邸显得格格不入。
谢殊本冷淡戾气的神色,突然扯了扯嘴角。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戚秋穿青色的衣裙了。
自那日竹林宴之后,戚秋就把自己所有的青色衣裙都给放进木箱里锁起来,再也不打算穿了。
并且深深的痛恨上了狗尾巴草。
那日,哪怕是谢殊她穿得像青竹,她也能够自我安慰这是谢殊觉得自己品行端正,像青竹一样拥有良好的品质。
可人家谢殊偏偏就这么野,满园子的竹林看不见,愣是就从那不起眼的角落里给她拔了一根狗尾巴草。
仅此这一言,就给戚秋留下了无数心理阴影。
锦衣卫府门口两侧种了红梅,梅香四溢,却丝毫不添雅致,深沉的古朴大门更是扑面而来的威严。
谢殊从里头走出来,梅花香气变得浅淡,却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戚秋脸上的浅笑一顿,看着谢殊袍摆的深色痕迹这才明白,这不是什么污水,而是鲜血。
抿了抿唇,戚秋乖巧的叫了一声表哥。
谢殊接过戚秋里的食盒。
锦衣卫比刑部一些,但景致要好很多,种了不少花树,只是戚秋闻着空气中似有若无的血腥味,很是怀疑这些花树的作用是不是就为了掩盖这些味道。
谢殊将戚秋领到了房间里,里头还站着两位男子,正在收拾着桌子。
见到谢殊,他们拿起桌上的一枚玉佩,“谢大人,这枚玉佩好似是王”
谢殊只扫了一眼,便打断道:“送回去吧。”
那两人点点头,这才退下。
谢殊让戚秋坐下后,打开食盒,却见里头备着两副碗筷。
他一愣。
戚秋低声解释道:“我也没用膳。”
谢殊揉着额角,“又是刘管家催你来的吧。”
戚秋点头应了一声。
谢殊便没再什么,将膳食一一摆出来之后,将碗筷递给戚秋。
拿着筷子,戚秋却有些吃不下去。假模假样的浅尝两口,便放了筷子。
谢殊察觉,微微抬眸,“怎么了?”
一顿能吃两碗饭的戚秋抿着唇,声道:“我胃口,吃两口就饱了。”
谢殊这会其实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吃了两口便也跟着放了筷子。
好在他吃戚秋做的膳食最多,成功的让戚秋任务进度条加三,收拾残羹的时候谢殊还问了一句,“这是府上的厨子做的?”
戚秋怕是自己做的显得过于殷勤,也容易惹人遐想,到时候若是适得其反岂不是功亏一篑,于是便点了点头默认了。
谢殊低头嘟囔了一声,“倒是比其他菜做的咸很多。”
戚秋:“”
幸好没是自己做的。
戚秋扯开这个话题,道:“表哥,姨母这几日都不回府上。”
谢殊颔首,“我知道。”
戚秋静静听着,却半天不见谢殊下文。
戚秋:“”
这就没了?
那你呢?
你回来住吗?
能让我顺利的开启府上只有你我二人的攻略日子吗?
戚秋憋了半天,眼见谢殊没有往下的**,只好问道:“表哥这几日差事可忙,会回府上住吗?”
谢殊一顿,抬头看着戚秋,不知她特意问此话的用意到底是希望自己回府居住,还是不希望。
索性他也不纠结,淡淡道:“没什么要紧的差事,自然会回府上。”
戚秋感觉到谢殊今日心情不怎么好。
虽然谢殊一直克制着,也没有要表露出来的意思,可戚秋还是莫名感受到了。
正想着,谢殊却指弯曲敲了一下桌面,突然开口道:“表妹,你可愿意帮我一个忙?”
今晚谢殊许是差事太忙,并没有回府居住。
府上只有戚秋一个人,偌大的侯府到了后半夜,便只有戚秋的院子里还点着烛火,瞧着不免有些苍凉。
戚秋撑着脸,双眼轻合,在烛火边上坐了很久。
翌日一早,戚秋就出了府。
东茶园就在街东头,临近漕运,她与井明月上次一同去过。
戚秋到的时候,映春已经来了。
见到戚秋,她起身盈盈一礼,笑的温婉,“戚姐安好。”
着,便张罗戚秋坐下。
“没想到戚姐竟约了我来此处。”映春为戚秋斟茶,“记得我上一次来这的时候,正是春分那日,也是在此处遇到了谢公子。”
戚秋挑眉,不动声色的听着。
映春继续道:“也是在这里,街东头的刘家来寻我麻烦,是谢公子特意跑来救了我。”
这话的暧昧不已,完,映春低头一笑。
戚秋:“”
戚秋感到一阵窒息,里的茶水都喝不下去。
映春的这个情节,原著里也有写过。
这家茶园当时并没有记在谢殊名下,便鲜少有人知道这家茶园的幕后东家就是谢殊。
今年开春,街头出名的地痞和刘家来茶园找事,不仅砸了茶园的东西,还打伤了店里的二。
掌柜的便赶紧派人找来了谢殊。
谢殊赶到,锤了地痞,收拾了刘家,此事圆满落幕。
原著里倒是也提到了映春,是她见到刘家来到此处,唯恐被找麻烦,便特意躲得远远的。
所以
映春的英雄救美是从哪凭空蹦出来的。
戚秋不禁确认道:“可是今年开春?”
映春矜持颔首,“正是。”
戚秋:“”
映春面带桃红,“也多亏了谢公子,不然我当时就真的要被刘家的给堵住了”
戚秋看着眼前诉着谢殊是如何救她的映春,听得是一脸懵逼。
系统前几日还曾过,原著剧情只会在她穿书之后才会发生改变。
书中今年开春的时候,戚秋还好好的在家里睡觉,甚至都没开始追看原著。
所以那时还是按照原著剧情一样发展,是不会改变的。
那么眼前这一出
戚秋替人尴尬的老毛病又犯了,在心里开始疯狂地抠谢府别院。
这原来有的时候知道剧情,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不明白映春为何要找她这个,但戚秋听得是五味杂陈,堪堪止住:“映春姑娘,你今日找我来,不是只为了这个吧。”
映春这才收了话。
她掏出一封信递给戚秋,笑盈盈道:“我知道戚姐此行来是为了杨彬公子的事而来,我已经将我知道的事都大致内容写在了这封信里,还请戚姐帮我转交给谢公子。”
看着眼前这封递过来的信,戚秋盯了两下才缓缓抬起头。
心中大骇。
上一抖,戚秋并没有直接接过信,而是强行稳住波动的心绪,问道:“映春姑娘何不自己将信交给表哥,而是要托我转交。”
映春眸中闪过一丝哀怨,“谢公子误会我,怨我,不肯见我,我如何能将信递给他。”
戚秋顿了顿,又问道:“可否请映春姑娘告知,这封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映春犹豫了一下,摇头道:“此事事关重大,戚姐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戚秋努力做到表面淡然,缓缓道:“可若是我不知道信上写的什么,如何替姑娘你去递信,万一你写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我岂不是害了自己和表哥?”
映春咬着唇,“姑娘也不信我?”
轻笑一声,戚秋垂下眸子,“映春姑娘,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言下之意,我要如何信你。
映春沉默下来。
等从东茶园里出来,戚秋却没有直接回谢府,而是去了千金阁。
千金阁是京城里的一家首饰阁,许多姐都来这里订过首饰。
不仅如此,这里面的人消息也挺灵通。
见戚秋是乘坐着谢府的马车来的,里头的掌柜的便立马知道了戚秋的身份。
亲自将戚秋迎了进去,奉上茶后,得知戚秋是来买头面的,便将阁内最值钱的头面都摆了出来。
戚秋挨个扫了一眼,没话,倒是身后的山峨扬起下巴道:“我们家姐是来红宝石头面的,你这里怎么没有?”
掌柜道:“前几日,红宝石头面刚被王家姐买了去。”
戚秋端起茶盏的故意一顿,蹙眉,面露冷色。
掌柜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这还是他头一次做谢府的生意,摸不清戚秋的脾性,唯恐得罪了人。
山峨将嚣张跋扈的丫鬟角色扮演的很好,“那就赶制一副红宝石头面出来,十日后,我家姐就要。”
掌柜的擦着汗,赶紧应声。
戚秋这才淡淡抬眼,扫了一眼桌子上摆着其他款式的头面,轻声道:“这些也都包起来吧。”
“都包起来?!”掌柜惊得一愣,声音猛地拔高。
戚秋对掌柜的大惊怪的样子微微皱眉,好似有些不悦。
呷口茶,她慢条斯理道:“山峨,去结账。”
千金阁里不少人,戚秋这边排场本来就大,掌柜的这一嗓子更是把阁内所有人的目光给吸引了过来。
等戚秋从千金阁出来,谢府表姐在千金阁内一掷千金的消息便不动声色的传了出去。
街巷拐角处,有人侧身躲在墙壁后面,眼睁睁看着戚秋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