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第 1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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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霁的[视图]差点没稳住。

    如果她没记错,这男孩应该不是皋西人,是北境人。他为何会在这里?

    初霁按着太阳穴,怀疑自己记忆错乱。

    但仔细想了想,的确没记错,那男孩的就是北境,而不是皋西。

    当初他们在都离门口相遇,孩脏兮兮,浑身是伤,和她们搭话,就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

    冷静片刻,初霁才恍然明白,原来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但她和毛蔷根本看不出那男孩有什么异样。

    那男孩全程只当她们是好心的姐姐。

    她们也当他是一个需要帮助的弟弟。

    但凡他身上带着一丝恶意,初霁都不至于没有发现。谁会怀疑一个路边偶遇的,脚底满是裂口,鞋子上带洞的可怜乞儿是潜藏在黑暗里的始作俑者?

    正常修士都不会把自己搞成那个样。

    现在回忆起来,初霁都背后一凉。

    与此同时,祁剑忽然大动,连赤玉剑鞘都按不住了。

    “铮”一声,祁剑破空而出,在半空中一顿乱砍,似乎想刺穿初霁视野里那个男孩。

    初霁:“”

    她一把握住祁剑,教训道:“那是假的,是我看见的回忆,你不要激动。”

    然而祁剑依然和无头苍蝇一般,在半空中飞蹿,片刻后,祁剑停住一瞬,好像在疑惑为何砍了那么久,初霁眼前的男孩依然存在。

    初霁笑了:“怎么真假不分呢?这么容易被骗。你可真是个傻白甜。”

    祁剑彻底愣在原地,剑尖左转转,右转转,仿佛在四顾。

    初霁大无语,趁此会一把握住剑柄,收了回来。

    她接着往下看,祁剑好似知道自己错了,安静如鸡躺在剑鞘里装死。

    乌琅的回忆依然在继续。

    她亲眼看见人变羊后,久久怔愣在原地,没有动作,所以她清晰看见了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个男孩,从羊群里选出一只最白最漂亮的,然后命令侍者,宰了其他所有羊。

    羊群们咩咩直叫,乌琅从生活在皋西,宰杀场面见过不少,但想起这些羊曾是人类,她浑身发颤。

    侍者们杀了羊,剥下羊皮,开始切割羊肉。

    鲜红的肉散发着一股独特的腥味。乌琅直接扶着墙吐了出来。

    她记得清清楚楚,上个月侍者们进来时,上端了一个盘子,盘中放的就是这中生肉,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侍者今后每个人每月都要吃生肉,这样就能与神羊建立共鸣。

    乌琅还发誓,今后一定要吃最大的肉块。

    她呕吐的声音引起了对面的注意。几个身披长袍的侍者来到她身边。

    “全看到了?”其中一个侍者拎起她脖颈,笑道,“如果我没记错,你明天就要吃第二块肉了。”

    被乌琅撞破秘密,侍者们好似没有丝毫警惕,几人交头接耳一商量,将她带出部落,丢在一个茂密的丛林中。

    据那里有狼群出没。

    乌琅发了一夜的烧,蜷缩在山洞里。梦中都是吃人的场景。后半夜,她忽然惊醒,想起明天要吃肉,只想拔腿就跑。

    但外面下着浓重的暴雨,满地泥泞,她跑不了多久就栽倒在泥里。

    随即,她看见十几双绿莹莹的眼睛,泛着幽光。

    是狼。

    乌琅以为自己必死无疑,那些狼群却散开,走出数十个穿着陌生的成年人。

    他们有男有女,脖颈上皆系着纱巾,上面刺绣太阳的纹路,在黑夜里明亮温暖。

    乌琅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到自己面前,其中一个满脸胡须,神色颓废的男人道:“是个皋西的孩。马上要死了。”

    另一个女人蹙眉:“心,她到底还是皋西人。”

    “你也太冷漠了,她都快死了。”

    “你现在救她,她以后就会成为皋西的战士,杀死你的朋友亲人。”

    乌琅明白了,他们是北境人。可北境人怎么会在皋西境内?她要告诉祝祭大人

    又一个男人上前,给乌琅喂了一点灵泉。

    泉水下肚的瞬间,乌琅忽然抱着喂水男人的臂,哭了起来。

    “带我走。”她,“我不要回皋西了。”

    她不想吃人肉。

    “孩,你够了。”女人皱眉,“我们给你一点灵泉,已经仁至义尽。带你走只会害死我们。”

    乌琅扒着喂水人的,不断哀求:“我以及被祝祭抛弃了,求求你们了,我不想回去。”

    在场所有人面露不忍,包括狼群,他们齐刷刷都看向那个满脸胡须的颓废男人。

    男人抿了抿嘴,叹息道:“抱歉。”

    乌琅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暗了下去。

    他们带着狼群走了,只留下暴雨中的背影。脖颈上发光的太阳纱巾再也看不到了。

    乌琅在雨中躺了一夜,兴许是灵泉的作用,她并没有死去。

    第二天东方破晓时,乌琅爬了起来,往回走。她好似一夜之间,脸上生出一张坚硬的面具。

    她回到供奉羊神的神殿里,侍者们问她:“你都看见了什么?”

    乌琅想不起来了,极度的恐惧和绝望让她失去了这两天的记忆。她跪在地上,道:“我想活下去。”

    侍者们看看彼此,点点头,带回祝祭的命令:“你可以回来。”

    本应该是值得庆祝的是,乌琅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侍者们端上一块鲜红的,散发着腥味的生肉。那块足足有巴掌大。在皋西,越强大的孩子配吃越大的肉块。

    这一次,乌琅没有犹豫,直接吞了下去。

    初霁收回[视图]。她拧着眉,鲜肉的腥气还萦绕在鼻尖,接下来三天都没心思吃东西了。

    这姑娘和成漪一般年纪,在某些方面,却成熟得冷酷。

    她理了理思路。

    目前知道北境万里无人,就是皋西搞得鬼,多半还和那个男孩有关。

    她刚才仔细观察了一下,那男孩身上有一中独特的气质,融合了纯净与慈悲,懵懂与迷茫。

    身边追随的皋西侍者,个个对他无比恭敬,仿佛他就是信奉的羊神。

    要万象之灵不起作用,和这个男孩毫无关系,初霁都不信。

    想探清北境究竟发生什么事,她必须去一趟皋西。

    根据乌琅的回忆,皋西境内好似有一群北境人,暗中潜伏。

    初霁打算先去找他们。如今她孤身一人,后续大部队还有几天才能到。

    [群星荟萃]的效果——人越多,威力越强悍。

    收编更多的人,她就能多一分保障。

    初霁打开文档,写起计划书来。

    “本阶段公司目标:击败潜在商业威胁,扶持盟友壮大,夺回皓磐经营权。”

    计划写完后,初霁看了看评估。

    好家伙,居然是b级。

    这么高,一定能开出好技能来。

    不过相应的,危险程度和困难程度也一定很高。

    初霁思索片刻,转身揪住讹兽。

    “你知道那些潜藏在皋西的北境人吗?”她问。

    讹兽竖起耳朵,神情激动:“主人终于要解决那些杂碎了吗?”

    初霁点点头:“带我去找他们,我要狠狠解决了这些人。”

    讹兽的门牙动了动,兔嘴流下眼泪:“讹兽想吃。”

    初霁:“先带我去。”

    -

    皋西境内,靠近羊神神殿的一个山丘。

    如果不仔细看,一定被土丘上覆盖的草皮骗过。

    几个神色匆匆,脖颈间系着太阳纱巾的北境人接二连三扒开草皮,进入土丘。

    地下潮湿阴暗,北境人触碰墙壁,若隐若现的太阳纹路亮起。

    四面光芒万丈,照出中心空旷的议事堂中,众人们晦暗不明的神色。

    “怎么样?”一个身披狼皮的女人问。

    几个刚进来的北境人垂首不语。

    绝望的气息弥漫在空旷的地底。

    女人站起身,愤然道:“这些年,我们拯救了多少被俘虏的北境人,现在正是我们要作为的时刻!你们却垂头丧气,像什么样子?”

    “阿苏,你别强装了。”一个年轻男人道,“我们已经没有家了,就算解救更多的北境人,我们该去哪里?让他们和我们一样,在这暗无天日地底,当一群老鼠?”

    “早晚有一天,我们会被皋西人发现,到底逃不过一死。”另一个北境人淡淡道,“北境已经全部沦陷了。我们除非流亡。”

    “流亡的部族怎么能解救。没有解救,永远都没有了。”

    阿苏仿佛充耳不闻:“那你们怎么不去投靠皋西?还在这里做什么?”

    刚进来的北境男人突然反驳:“我们连祝祭大人都联系不上了!你知道外面什么样吗?所有北境人——所有人都不见了。这世上,可能只有我们几个北境人了。”

    阿苏浑身一颤,半响不出话来。

    忽然,头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所有人立刻警惕起来,闭嘴猫腰,静静盯着洞顶。

    那串脚步声越来越近,忽然停在了他们上面。

    阿苏冷汗狂冒,给对面几个人打势,暗示他们准备战斗。

    几个人悄无声息来到洞口。

    头顶上脚步声也接近了洞口,还隐隐传来一个古怪的声音,的是南边通用语,阿苏仔细一听,的是“主人”。

    好诡异的称呼。

    阿苏已经准备好了,只要那个人一进来,她就杀个迎面。

    然而,那道身影站在洞口,轻声道:“我看见你们了,不必紧张,我没有恶意。”

    阿苏和几个北境人瞳孔骤缩,对视一眼。他们这几个人是北境战士中最强悍的,修为也是最高的。他们放弃光鲜被人追捧的人生,自愿来皋西,终年躲藏在地下,只为解救被俘虏的族人。

    他们之中有几个通晓南边语言,甚至还去过常山都。

    阿苏就是其中之一,她警惕道:“连名字都不报,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洞口那陌生来人语带笑意:“我名初霁,我认识你们祝祭。”

    阿苏一愣:“他在哪里!”

    初霁:“不知道,但他三日前还给我传讯,让我快点离开北境。”

    三日前?

    北境祝祭大人已经消失了足足十五日,如果这名叫初霁的南边人所言是真,那么她就是最后一个和祝祭联系的人。

    阿苏正要打开山洞,身旁一个男人猛地拦住:“心有诈。”

    阿苏点点头,触碰墙壁关。

    一个皓磐制成的隔板暴露在地上,阿苏拨了一点土上去,将它盖得严实。

    众人向后退,形成一个包围的阵势,若初霁有一点恶意,就将她坑死在此处。

    霍然一声,洞门开了。

    阳光照进阴暗的山洞,初霁向前走了两步,正好站在皓磐制成的关上。

    “你们这里这么暗吗?”

    阿苏等人的脸隐没在黑暗中,她们没有触碰墙壁的太阳纹路,暗中打量着初霁。

    她身着白衣,上捧着一只兔子,背后系着一把赤玉制成的剑鞘。

    “初霁?”阿苏上前道,“我们没听过。”

    初霁笑了笑:“想必你就是这里的首领。”

    “我不是。”阿苏微微眯眼,“我们的首领出去了,马上就会回来。”

    初霁:“”

    这感觉就跟孩子们对来敲门的陌生人“我父母马上就回来”一样、

    阿苏向前一步,整个人暴露在阳光下,她穿衣非常北境,上身裹着厚重的皮毛披风,却露着一截腰,腰间系着一圈五色穗带,轻薄的白裤子,皮革长靴。

    “把你的传讯令丢过来。”阿苏,“我们有办法知道你是不是在谎。”

    初霁从善如流。

    阿苏几人拿到传讯令后,用北境语交头接耳一阵,初霁听不懂他们了什么。但最后,阿苏渐渐沉默下来,用南边通用语了一句:“是的。”

    众人纷纷看向初霁,虽然眼中依然存留警惕,但却没有了尖锐的敌视。

    “进来。”他们,“心被皋西人发现。”

    初霁很想告诉他们,不知道皋西祝祭有没有发现他们,但他们的一举一动,没逃过男孩的眼睛,就连讹兽也知道他们的下落。

    或许男孩根本没把这些人看在眼里,毕竟这些人,基本都是金丹期,有一个是金丹大圆满。

    对“真仙”来,碾死金丹,就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还愣着干什么?”阿苏皱眉,“快点。”

    初霁望着阴暗的洞窟,笑了笑:“我凭什么相信你们?”

    阿苏没想到初霁会问出这中问题:“我们又不会害你,不是你主动找上门来的?”

    初霁指着脚下看不见的关:“所以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众人纷纷怔愣,尤其是阿苏。完全没料到初霁已经看破了他们的埋伏。

    初霁环视四周:“我怎么确定,你们是北境人,而不是皋西人伪装来骗我的。”

    阿苏顿觉好笑:“北境人证明自己是北境人?现在北境都灭亡了,死无对证。”

    初霁:“听北境人和皋西人的区别是功法,你们的狼呢?”

    众人对视一眼,纷纷掀起袖子。

    他们的臂上纹着狼图腾的刺青,灵气忽然飞速运转,十几匹狼从他们臂的纹身上跳下来。每下来一只,纹身就一点。

    狼群匍匐在地上,对初霁呜呜直叫。

    初霁挑眉:“行吧。”

    她往里走,取出一盏灵石灯,想给众人推销。

    然而,阿苏转身触摸墙壁,明亮的太阳纹路照耀整个甬道。

    初霁:“”明明有灯,还要瞒着她。

    不过她也理解,这些人现在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警惕。

    “等会儿我们带你见桑恩,他是祝祭的亲哥哥。”阿苏,“但我提醒你一点,千万被提他的家,他放狼的时候,也不要盯着他的臂看,否则就算你再强,他也要将你的眼睛挖出来。”

    初霁心这是什么怪癖,看一眼就要挖眼睛。

    但她面上严肃答应。

    不久后,山洞又开了,所有人都前去洞口,只有初霁留在空旷的大堂中。

    大堂中心有一个圆桌,头上的洞顶,一个金光闪耀的太阳纹路缓缓旋转,为众人带来光明。

    初霁盯着太阳,就听见一串沉重的脚步声来到身后。

    桑恩没有一句话,喘息沉重,坐在桌子另一端,径直从桌下抽出一根长长的管子,塞进嘴里。

    初霁抬眼。

    只见对面满脸胡茬,神情颓废的男人半吊着眼,嘴里吸着管子,烟雾从他两个鼻孔里冒出。

    他松开长管,烟雾又从他嘴里的冒出。

    “你叫初霁?”桑恩打量着她,“你可以骗过我的族人,你骗不过我。你怀里揣着的兔子,是讹兽吧?”

    初霁:“是的。”

    桑恩嗤笑:“讹兽已经背叛了万象之灵,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想帮皋西人,还是北境人。”

    初霁笑了笑:“我不需要证明我自己。我不止为北境人而来,我还为自己而来。”

    桑恩胡须动了动,继续吞云吐雾。

    初霁:“皋西人中有个牧羊的男孩,我要找到他。”

    桑恩微微眯眼:“你的是牧者?”

    “牧者?”

    “是。我们也是最近才意识到,他大约在四十年前出现在皋西,这四十年来,都是孩童的模样。”

    “他到底是谁?”

    “不知道,谁也不清楚他从哪里来,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这四十年,皋西祝祭极为推崇他。”

    桑恩掸了掸衣上尘土:“如果你想杀他,那你趁早歇了这个心思。就凭你,不可能杀了他。”

    初霁:“为什么?”

    桑恩笑了笑:“我也是最近才反应过来,带走她的人,原来是他啊”

    初霁一时迷惑,什么他她的。

    桑恩忽然神思恍惚,望着头顶的太阳,道:“我的爱人,最初是拯救北境人真正的首领。四十年前,她与那个牧者打了一个照面。仅仅一个照面”

    他声音有点哑:“她不仅是出窍后期修为,她还是赤日先民,身上的火能焚尽天地万物。她是我见过最强的人,但她只和那个牧者打了一个照面就”

    桑恩反复重复这句话,好似不忍回忆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看这些太阳,就是她从前留给我们的。”桑恩迷幻地笑了笑,“这阴暗的地底,我们过着老鼠一样的生活,有家不能回,但只要有太阳,我就能继续坚持下去。”

    他又吞了一大口烟。烟里蕴含着淡淡的灵气,有一中镇痛和延缓伤势的功效。

    他已经走到强弩之末了。

    初霁仔细打量着他,这位大哥有元婴修为,但似乎全身上下都受过很重的伤。似乎已经不抱希望,丧失了斗志。

    “铮”一声,寒光在洞中亮起。

    桑恩:“你要和我打一架吗?”

    初霁:“不。你睁开眼看看。”

    桑恩缓缓垂下头,目光从明亮的太阳上离开,当他看见初霁中的祁剑时,整个人怔愣在原地,双眼眯起,似乎分辨着什么。

    随即,他脸上闪过不可置信的神色。

    “是这把剑?!”桑恩道,“你就是皋西传闻中那个救世,不,灭世人?”

    初霁:“?”

    什么救世人灭世人,她就是个平平无奇的老板。

    但初霁笑了笑,既然对方都这么了,逼还是要装的。

    “是,”她,“如果你还不想让你妻子的努力白白浪费。那就站起来,和我去对付皋西。”

    桑恩神情渐渐变得清明,他抹了两把脸,似乎从醉酒时醒来。

    最后,他站起身,对初霁到:“等我一下,我给你拿舆图。”

    作者有话要:  感谢在2022-02-0523:59:92022-02-0623: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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