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 第 92 章 临川元君,素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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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鬼域被冷意覆盖的同时, 玉溪的风郁热而潮湿。

    白渺让人备好了行装,要跟江淮他们一同前去,她按照250的指示, 总算在藏书阁里找到了一卷有关魔心的书卷, 她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厉闻昭处于入定状态,从而银针封穴,控制住他。

    江淮能够让蛟骨感应到厉闻昭的方位, 继而找到人。

    宋晏本来有意跟随, 但是被楠竹制止了。

    “你省省吧,老老实实的去养你的伤。”楠竹毫不容情地道,“不需要你假慈悲,我可不吃这套。”

    “宋仙长目前确实应该以养伤为主, ”白渺跟着劝道,“此行危险, 你不适合,剩下的一切都等我回来再。”

    她才不想让好不容易保住的男主再去送死。

    宋晏欲要话, 江淮直接对楠竹道:“我们走吧, 宋仙长,告辞了。”

    “一路珍重。”宋晏最后道, 他望着消失在机关阵外的身影,驻足了好一会, 人也慢慢安静下来。

    清的风是静谧和煦的, 白渺在临行前点好了一切, 侍女们忙忙碌碌的继续往日生活, 宋晏的药膳已经煮好, 搁在他平时歇息的那间屋子里, 这里的一切都一如既往的平静。

    宋晏坐在门槛前发呆,看着门前的一个水洼,里面倒映着他的脸,在想,自己这些年除魔正道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旁人口中的是是非非,孰对孰错,到底是谁在定论?为什么连楠竹神君都愿意帮厉闻昭呢?还有白渺……

    一瞬间,他想到了自己的师尊沈耀,明明十恶不赦,却几百年以来一直受人敬重,直到真相大白的那天,还是有人替他唏嘘惋叹。

    而厉闻昭,是否真如自己所听闻的那样罪大恶极?宋晏眼神凝聚在水洼里,出神的想着,他知道厉闻昭来仙门的那几回,其实都是仙门的人挑衅在先,也知道仙门所谓的丢宝物,弟子被厉闻昭绞杀,其实大部分都是栽赃的。

    但凡有点恶事,那群人都会想也不想地推到厉闻昭的头上,在世人眼里,真相早就无所谓了,他们需要的只是一个来承担过错的人,而厉闻昭最大的错,不过是因为他站在了仙门之上。

    宋晏那时就想过,自己所坚持的正道,真的是正道吗?

    沈耀忌惮厉闻昭这样的修为,所以想方设法地要置厉闻昭于死地,而杀了厉闻昭,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为此,祁连剑宗这些年来,不断给厉闻昭泼脏水,把厉闻昭逼到一种境地,让他不得不来反击。

    且不厉闻昭如何,连自己都只是沈耀设计的其中一环,那沈耀口中,所谓的谢家真相,真的值得自己相信吗?

    宋晏轻轻叹息,斟酌过后,下了个郑重地决定:兴许,他需要重新认识一下这位厉尊主了。

    他如此坐了一会,忽然听见天上雷声滚滚,乌云迅疾聚拢,遮住了原本的万里晴空,似是暴雨将临的趋势。

    侍女们此时有些正在院中分拣药材,眼见天要变色,急忙把晾着的药材全都收起来。

    很快,雨声潺潺,扑面而来,宋晏不得不进屋避雨,然后就在他转身的那一个空当,忽然发现雨停住了,似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透入了雨幕,让将要落下的雨珠摇摇欲坠地挂在空中。

    雨声,鸟鸣,人声在这一刻悉数消弭,万籁俱寂中,宋晏抬眼,看见半空中有一抹云雾在缓缓降下。

    不多时,云雾散开,走出来一名女子,这女子清丽出尘,眸色漆黑,像是初春雪融后的山与水,有着春日暖阳里的余温,又有着冬日未褪的寒意。

    便是冷,也是最尊贵动人的冷。

    她施施然落地,一把花伞立时在她手中幻化成形,这伞上缠着数朵绽放着的绿梅,当风拂过时,便会散出幽然清雅的香氛。

    宋晏望过去,目光留在女子的身上,神情有了微妙的变化,半晌没回过神。

    他曾经和厉闻昭交过手数回,觉得摒弃身份不谈,厉闻昭十足是个青山绿水里养出来的清俊公子,眉眼深邃,似是无波无澜的湖面。

    而现在,就在见到这女子的那一刻,他忽然明了,觉得山清水秀也莫过于此。

    “你是庄主白渺的亲信么。”女子一抬袖,天气瞬间又恢复,大雨倾盆,落在她的伞面,被隔绝在外,半点溅不到她的周身。

    宋晏微微颔首:“在下宋晏,是留在白庄主这里疗伤的,请问您来这,是找白庄主吗?”

    女子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脸上,微微压低了伞面,淡声道:“我来找的人,叫做江淮。”

    宋晏蹙眉,心里霍然一惊,有不好的预感,却还是恭敬问道:“敢问您是?”

    半坠的雨珠在女子的伞下晃荡着,她眼风扫过宋晏,静了半晌,启唇道:“临川元君,素芷。”

    ***

    在江淮他们乘着灵兽日行千里,赶往鬼域的同时,鬼域在厉闻昭的杀戮下,已然成了一片血海。

    到处浮荡着的火光,将整片鬼域照得亮如白日,宫殿凹槽里流淌着的血污,逐渐漫过脚踝,成片成片的尸首堆积着,肃杀之气充斥在鬼域的每一个角落。

    厉闻昭站在殿前,眼里浸满了血光,他的长发凌乱的披散着,身上看不出伤,但面上的血痕已然是深可见骨,他周身黑气只聚不散,几乎让人辨不出面目。

    九宸和他对视着,事已至此,倒也无所谓生死了:“厉闻昭,你爹当年的死,你不是一直耿耿于怀吗?你不是一直都好奇本王是如何知道素芷和你之间的事吗?”

    厉闻昭眸色沉郁,没有话,心底有道声音在不断叫嚣着,辱骂着,想要击溃他的神志,彻底控制住他。

    “你就没有想过素芷为何要到本王这里,拿走那颗能够起死回生的珠子?”九宸到这,忍不住嗤笑道,“你难道真的不好奇这其中缘由吗?”

    厉闻昭盯住他,只字未言。

    “你杀了本王,就永远也不会知道当年的真相是什么,”九宸靠近一步,竟然直接握住了厉闻昭手上的剑,抵在了自己的咽喉,“你想要本王的命,本王给你就是了。”

    厉闻昭手腕微微一动,想要抽剑,但九宸握地紧,即便手掌上有血滴落,他仍旧死死攥住了剑锋,让锋利的剑尖抵住自己的命脉。

    “本王不怕死,倒是很乐意看你跟你的母亲自相残杀。”他言罢,继续向前一步,剑尖刺破了他的肌肤,血从伤口淌出来,他却视若无睹。

    这样的动作,逼得厉闻昭不得不朝后退一步,来止住剑的去势。

    “我猜,素芷一会就会带着人来了,”九宸在冷笑,“知道带的谁吗?”

    厉闻昭微微偏过头,看他,眼里的猩红稍稍退散了些。

    “我早就在你徒弟带你离开的时候,就派人透露消息给了素芷,你以为你一直装作冷漠,本王就没办法知道你的软肋是谁了吗?”九宸着,握住剑锋的手朝下,让剑尖直抵心口的位置,“你看,本王都不需要提到他的名字叫什么,你的神色就已经开始紧张了。”

    厉闻昭微微蹙眉,他还没有从梦魇中彻底清醒过来,只是一直望着九宸。

    “厉闻昭,你等着吧,等着你的母亲素芷,拎着江淮的头来见你吧。”九宸言罢,嗤笑一声,想让抵在心口的剑尖刺进身体。

    然而厉闻昭反应的速度极快,手中妄念霍然消散,九宸失去的支撑,身体欲要前倾,却被一把扣住了脖子,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掀翻在地。

    他的身体重重撞在后面的石柱上,发出了沉闷地声响,石柱应声断裂出几道豁口,轰然坍塌。

    九宸喘着粗气,咳出几口血,再也抬不起身来,厉闻昭这一招表面上是没有掀起太大的动静,实则是已经震碎了他全身的骨骼,让他的经脉都节节断裂。

    厉闻昭不费吹灰之力地取走了他的命,却还给他留有了话的余地。

    这明,厉闻昭确实对刚刚那番言语动容了,他是想知道真相的。九宸想及此,霍然大笑,然而他没笑几声,猝然又喷出一口鲜血。

    “你,还没有威胁本座的资格。”厉闻昭的声音低沉且嘶哑,像是宿醉未醒,嗓音被熏染过。

    九宸呼吸间全是腥膻的味道,他手撑在地上,却是如何都支撑不起半个身体,在相对的视线里,他就只能看见一双黑色的皮靴,踩过重重血污,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步调虽慢,但每一步,都像是在给他的生命做最后的推移。

    “厉闻昭……咳咳,你休想折辱本王。”九宸咳嗽着,聚起最后的气,想用掌风拍在自己的印堂。

    然而厉闻昭指尖凭空一点,一道黑气倏然偏了九宸的手,让他无法再做最后的挣扎。

    “你太弱了,”厉闻昭缓缓走到了他面前,半蹲下来,以一种怜悯而又冷漠的眼色量了九宸一番,“你引我来这里,不过就是想看我跟素芷自相残杀而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当真以为,你不,我就不知道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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