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 # 第 103 章 “江淮喜欢厉闻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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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这边接不上的话,是因为上一章剧情改了,可以重新看。

    *

    厉闻昭缄口不言, 茶壶里的茶被他用法术加热了,此时正朝上冒着热气。

    素芷见他不话,垂下眼, 又道:“你恨娘杀了你爹爹, 也恨娘没有网开一面,留下魔族,是不是。”

    厉闻昭轻笑,他翘起腿, 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

    茶水滚烫, 氤氲起一层雾气,他拿起茶盏,慢条斯理地吹了吹,再抬眼时, 升腾的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他姿态闲散地坐于这里, 似是在有意缓和气氛。

    “这件事,我想一会再, ”素芷没有喝茶, 而是盯住他,道, “我来找你,是因为心魔的事。”

    厉闻昭轻啜了一口茶, 在她这句话的一刹, 目光终于转向她。

    “你的心魔, 是在看见我之后才起的, 于情于理, 我都应该来看看你, ”素芷,“阿昭,娘没想过,当年的事会让你心魔深重,也没想过,再次见你,会是在鬼域。”

    “元君没想过的事,多了。”厉闻昭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冷淡,“陈年旧情,早就该做番了结的。”

    素芷听他这么称呼自己,微微一怔,敛上了那点微末的情绪,道:“是早该做了断的,如果早点清楚,也不至于让你有了心魔,这些年,是阿娘对不起你。”

    “心魔已除,元君没什么好道歉的,”厉闻昭手指轻摩着杯口,笑意冷然,“元君要是真有这个闲心,倒不如拿着你的宝珠,去复活你想复活的人。”

    “你以为我想复活谁?”素芷忽然反问。

    厉闻昭没话,握着杯盏的手却是不自禁发紧。

    “我想复活的,是你阿爹。”素芷在笑,像是自嘲,“当年有些话想问,却一直没有机会再问,如今,我一听到有玄冥六天珠,立刻就来了。”

    “你当年在亲手杀了他的时候,就应该知道后果,”厉闻昭顿了顿,声音淡了下去,“如今再这些,又有何意义。”

    “你错了,”素芷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你阿爹是甘愿死在我手上的,当时你太过年幼,我便是了,你也无法明白,而今日,我就要将事情全部一一告诉你。”

    厉闻昭沉默相对。

    素芷:“当年,你阿爹刻意接近我,不过是想攻天界,所以我们在一起的前一百多年里,从未有过孩子,他也瞒得很好,哪怕是南天门被破的那夜,我也没敢想过是他。”

    “你阿爹是魔尊,他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以为自己自始至终都瞒得住我,”素芷到这,忽然冷笑了一声,“可是他忽略了一点,你身上一半是魔族的血,一半是神族的血,我又怎么会什么都看不出来?”

    厉闻昭坐着不动,升腾的雾气,模糊了他的视线。

    “我以为,他是爱过我的,要不然,怎么会有了你,我还以为,他在有了孩子以后,会放弃攻天界,”素芷忽然顿住,像是某种情绪难以压制,她微微缓了几口气,才继续道,“如果……这不是我以为就好了。”

    “都瑞雪兆丰年,可惜,他走在了新年的第一场雪里,我还记得那天夜里,他对我,若有来生,我知道他想什么,只不过一切都晚了,要诛杀他的,不是我,而是三十万天兵的职责,是我临川元君的职责,如果我不是要守护天下苍生的元君,如果……那天没有看到你跑过来。”

    她到这里,再也不下去,陡然用手捂住了眼,深吸了几口气。

    厉闻昭默了片刻,沉下声,轻声安抚:“都过去了。”

    “那天,我本来是想随着他一起去的,天太冷了,他一个人走,太孤单,”素芷缓和了情绪,继续道,“可是,我看见你哭着跑过来,我就知道,我命不该绝,我还有你。”

    厉闻昭望着她,不话。

    素芷:“你不是好奇阿娘为什么会那样对你吗?今日就全部告诉你,因为你太,因为你更喜欢你的父亲,也因为,你看到了你父亲是死在我的剑下,所以我不得不那样做。”

    厉闻昭沉默到现在,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差不多清明。

    素芷为了让他接受父亲的死,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让他以为历书衍是被自己害死的,为了让孩子深信不疑,她甚至亲自动手,假意要灭口。

    “你阿爹有自己要背负的东西,而我也有,我们为此束缚,无法善终,如果我当时要告诉你真相,你会怎么做?是去恨你阿爹,还是恨我?你一直都是个明事理的孩子,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的。”素芷几不可查地叹息。

    “真相只会将你困在两难的境地,阿昭,我不想见你如此,夜夜难寐,所以,我必须要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让你活得轻松些,我不想让你连恨都没办法恨。”

    “人总要有恨,往往恨,才是支撑我们走下去的理由,”素芷一鼓作气地道,“我宁愿你是靠着恨走过来的,而想要消除恨,再简单不过的方法就是释怀,那天鬼域与你重逢,我其实想过,要死在你的手下。”

    她到最后,终于抬眼望住了厉闻昭:“但是你没有杀我,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这么多年来,是我错了,恨并不能让你泯灭本心,我的阿昭,一直都很懂事,有你,是我的福分。”

    厉闻昭注视着她,一言不发。

    “九宸派人传信告诉我,那天之后的事情,还告诉我,那位江公子是你的软肋,想让我借此威胁你。”素芷想起跟厉闻昭站在一起的人,想起厉闻昭笑时,从眼角眉梢透出来的柔和与暖意,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阿昭,下回记得,软肋要藏好,不要什么事都给别人看出来,变为威胁的把柄。”

    出乎意料的,厉闻昭没接话,他沉默地近乎执拗,像是竭力在掩盖着什么,他目光从茶盏上离去,望向外面,这一瞬,他仿佛看见了许多过去的影子,他们来来往往,身形交错,神态各异,却皆是面容模糊。

    “阿娘很高兴,你选择了一条自己的路,三千坦途,无论最终通往何处,总归是有回家的路,”素芷看着他一动不动,忽然笑了笑,“我能看得出那位公子,也很在意你,见你如此,我今朝夙愿也了。”

    厉闻昭闻言,终是看过来:“什么意思?”

    “阿娘守了一辈子的人间,却没见过这方土地是什么样的,”素芷平静地笑笑,“而今物是人非,余生寥寥,我只想去人间看看。”

    厉闻昭看着她,良久后,道:“代阿爹也看看,你守护了一生的人间吧。”

    素芷含泪,重重点头。

    ***

    江淮一众人都等在鬼域的入口,临近傍晚的时候,才见厉闻昭闲庭信步地从里面走出来。

    他的身旁并没有素芷,只有他一个人跨过了长桥,朝江淮走来。

    在见到人的时候,江淮心里弥漫着的担忧总算消散,他跑到厉闻昭的面前,问道:“看师尊样子,应该是谈话还算顺利?临川元君回去了?”

    “回去了。”厉闻昭避重就轻,将第一个问题带过去了。

    “那你呢?我总担心你会不好受。”江淮又问,他本来想去握厉闻昭的手,想到这边还有这么多九嶷山的人,不大好,所以手停在半空,又收回来了。

    厉闻昭从未对那些人过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是以,在他们眼中,江淮只是个近来被偏宠的弟子罢了,没什么奇怪的。

    “怎么了?”厉闻昭笑着拉过他的手,攥住,轻声问,“阿淮是心疼了?”

    “我手凉,不好。”江淮边边要把手抽回来,他找了个借口,其实心里还是觉得太亲昵的动作,叫人看去了,会被议论。

    “有何不好?”厉闻昭不给他抽出来,反而是捧住,对着他的掌心哈气,“这样还冷不冷了?”

    热息喷洒在掌心里,酥酥痒痒的,惹得江淮忍不住发笑,一直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了。

    厉闻昭见此,才松开手,脸上笑意更深了:“你笑起来更好看。”

    江淮抿起唇角,笑着嗔怪他拿自己寻开心。

    楠竹和白渺不忍直视,两个人分别背过身去,扶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致在心中下了决定——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要不然早晚得被秀死。

    于是,楠竹像赶鸡的一样,撵着子弟们朝外走。

    “药方留给你了,我就先去抚仙山庄了,那里还有个人心结未解呢。”白渺朝楠竹挥挥手,而后唤出了自己的坐骑,先离开了。

    厉闻昭不知怎的,忽然把江淮横抱起,而后一掠身,消失在了天边,剩下楠竹一个人带着一众子弟,望着天大喊:“厉闻昭,你去哪儿?你手下你都不要啦!好的让我做你大爷呢!你想毁约是不是!你给我回来!”

    厉闻昭没有理会他,而是抱着江淮,直朝北掠,许是心情大好的缘故,他的眸光里有年少时才有的肆意与风流。

    暮色沉沉,将天边的云染出一层绯红,四周的景色在不断倒退着,耳边此时都成了呼呼地风声。

    “师尊,我们去哪儿?”江淮攀着他的脖子,怕他听不清,有意抬高了自己的声音。

    厉闻昭一弹指,幻化出一朵云,踏上去,笑着回道:“去我先前的那个地方。”

    “在北边?”江淮问。

    “是。”厉闻昭把他抱过来,忽然凑到他耳边问道,“跟师尊,你猜的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江淮模棱两口,道,“我不知道,师尊也会罚我吗?”

    “会,”厉闻昭眼中全是笑意,他看着江淮,微微偏过脸,像是要吻下来的姿态,“罚你吃大碗的果子干。”

    江淮和他脸挨着脸,鼻尖碰在一块,厉闻昭忽然稍稍贴近了一些,吻住他的唇。

    身上的暖意都被冬日的冷风消磨散尽了,只剩下唇上的气息,还是灼热滚烫的,江淮攀紧了厉闻昭的脖颈,微微踮起脚,在肆意的寒风中,在苍然的暮色下,和他亲吻着。

    厉闻昭搂住他的腰,在若即若离的相贴中问他:“喜欢吗?”

    “喜欢。”江淮和他对视,在这样的距离里,近到能看清厉闻昭眼中的倒影,盛着落日的余晖,和他。

    “喜欢什么?”厉闻昭不依不饶的问。

    “喜欢厉闻昭,”江淮大声喊,“江淮喜欢厉闻昭——”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风里徘徊,久久不散。

    他完,又问:“上次就过了,为什么又问?”

    厉闻昭笑,眼风里全是他:“师尊只爱听你这句。”

    他言罢,没给江淮回应的机会,再度吻下来,将他的话都堵在了唇齿间,熨帖着他的全身。

    他们在风中紧紧相拥,江淮逆着风,长发都被风吹得卷起来,他没管,而是攀得更紧了,脚踩在云层上,也像是踩在了雪里,落得不实。

    从这里看去,朝下是人间烟火,朝上是落日余晖,绵延了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