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师徒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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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下静寂无声,重华痛苦的咳嗽异常清晰。佑宁的心痛楚绞在一起,刀剜一般的痛在脑海里成倍放大。

    “重华,记住我过的!”

    容储邪魅的面上划过一丝狠意,妖媚的身子一转,随手抓起跌落案边的画卷。画卷舒展开来,画中的少女笑得天真无邪,“这幅画我拿走了。既然不敢承认自己爱着她,就不要将她的画像留在身边!”

    一阵紫烟迷蒙,容储消失在明光殿偌大的殿宇里。

    看着那桀骜的晃影,佑宁感觉心口仿佛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压抑的痛。

    清风一阵扫过,气势凌厉,凤凰树微微摇颤,大朵大朵的凤凰花酴醾落下,仿佛是满天的血光涌动,看得他手脚发凉。

    有冰凉的泪水顺着脸颊一点点滑落,落在凤凰花瓣上,染成触目惊心的血色。

    只是一瞬,周围的场景开始变化。

    泪光闪烁的朦胧里,佑宁看见重华一袭白衣清冷,一步一步走上玉阶,朝着绑缚在诛仙柱上的飞煌走了过去。

    诛仙柱上满是阳刻的图案、花纹、铭文和咒语,柱体莹白通透,镂空和缝隙里却是乌红色,干涸已久的血渍叫佑宁头痛欲裂。

    的飞煌被仙锁牢牢缚在诛仙柱上,她起头看着结界外面乌云滚滚,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一根又一根的消魂钉,毫不留情的牢牢钉在她的骨节上,她颤抖着紧闭着眼睛,牙齿紧紧咬着下唇不肯让自己叫喊出声。

    鲜血顺着诛仙柱流落下来,浸入缝隙之中,又覆盖上新鲜的一层。

    只是仓惶一眼,佑宁便痛得弯下了腰。四肢百骸里有熟息至极的难言痛楚清楚蔓延上来,仿佛在诛仙柱上受刑的不是飞煌,而是自己,那一枚枚闪着寒光的销魂钉都是钉在了自己的身上。手腕,脚腕,掌心,膝盖,尾骨,一根根冰冷直逼人心。那锥心刺骨的痛楚那样清晰,如此的疼痛是凭生从未受过,从手一直蔓延到四肢,疼到头皮都发麻战栗的感觉。

    痛楚的泪水湿了从诛仙柱上流下来的鲜血,佑宁伸手,想要拉住那一袭纯白的冰绡,想要哀求他放过飞煌,放过自己,然而那一袭白衣好像毫无知觉,清冷的,悄然的从自己透明的身上穿过,直直站在里飞煌面前。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要盗取安魂石?”重华的面色依旧是不动声色的清冷,干净的眸子直直逼视着飞煌苍白的面孔,叫她不能有一刻遁逃。

    飞煌已经奄奄一息,仙魂去了一半,没有灵力支撑,身上的痛楚成倍在脑海里放大。鲜血染湿了她的红衣,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娇虚弱的身子,映衬着让人作呕的血色,她的面色苍白如纸。

    “为什么不话?”

    重华的轻喝让结界外的容储急红了眼,天与地在他疯狂的杀招里剧烈震荡。

    容储手持利剑屹立当空,犹若地下魔鬼。紫瞳里燃烧起烈火般熊熊炽热的杀意,发冠崩落,红色的长发在狂风中飘摇乱舞。体内灵力仿佛被点燃一般,顺着他的经络延绵而出,化成滔滔不绝的力量从剑身上逸出。

    他似乎已经杀红了眼,剑下毫不留情,上前阻止的空桑弟子在他的剑气下不断迸爆。鲜血、脑浆、断肢、肠子,到处飞散四溅洒落。

    天空中到处是各种波光散射,风吼雷鸣,矛戈如雨,剑气怒舞。几界之人,前仆后继,死伤无数。

    眼前的一切让佑宁失去了理智,巨大的痛苦生生扼住他的心口,喉头,他几乎快不能唿吸了。

    为什么?为什么?!慕维,你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吗?你明明就清楚她是为了救你,为你身上的噬梦蛊!为什么?为什么?慕维,你竟还问得出口?

    眼泪一滴滴落在满是鲜血的地上,哒哒作响。佑宁好想冲过去,看着重华质问,质问为什么会这么狠心,狠心到要将一个爱她的人逼到如此绝境!

    “停!”

    就在第二十一根销魂定即将刺入飞煌胸口的那一刹那,重华忽然开口,他长袖一甩捆仙锁随即松落,二十根消魂钉跌落,飞煌狠狠摔在地上,身上二十个窟窿鲜血直流。

    慕维,你愿意放她一马了?

    佑宁心头一喜,支撑着身子缓缓站了起来。转眼只见空桑众人不解其意,直直看着重华,只有高坐在上的重明,长长叹息一声,面色沉痛而不甘。

    “飞煌偷盗安魂石,触动天下根本,居心不良,却终究是我重华的弟子。是我管教不严,剩下的刑法由我亲自执行。”

    重华清冷的嗓音散落风中,佑宁震惊得面无血色。只见天地乌云狂狷,闪电轰鸣划过,重华拖曳在的白衣被飞煌身上的血染成血红,凤凰花簌簌从树梢落下,仿佛一具具尸体,枯萎零落在地。

    “不要。师父,徒儿知错了。徒儿知错了,不要师父,求求你。”飞煌浑身一颤,面色惊惶,宝石一般的眼眸满是泪水,她一步一步往后爬着,在地上划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不要!重华!不要!

    飞煌的痛苦那样真切传达到佑宁心底,他支撑起虚弱的身子一摇一晃朝着重华走去。每走一步都像走在刀锋利刃上,身上每一个骨节都痛得叫嚣起来。

    重华,为什么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飞煌不是你的弟子吗?只是偷窃,却也没有成功不是吗?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这样对她!你难道不知道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吗?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

    佑宁虚弱跪在重华面前,一只手牢牢去抓重华的大腿,然而,梦境里,虚空的他,能做什么呢?终究让重华一步步从他身前穿透了过去!

    “不要,师父,我真的知错了。师父……”飞煌一步步后退,想要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然而她怎么逃得掉,重华手中的执法剑一步步逼近。

    “师父,徒儿错了,我错了,师父,不要……我求求你,不要……”她惊慌失措向孩子一般哭了起来,后面便是诛仙崖,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重华步步紧逼,飞煌一只手抱住面前他的腿,一只手使劲的抓住执法剑的剑柄,惊慌失措的低声恳求着,鲜血染脏他雪白的袍子,“师父,不要,你想怎么罚我都没关系,至少不要亲自动手,师父……”

    “煌儿,你太让师父失望了,还记的当初你拜师时的话吗?”重华清冷的眼眸划过一丝那难以言的冷清。

    飞煌浑身一震,面上苍白如雪,宝石一般的瞳仁煞那间失去了光彩。

    “弟子飞煌,身来不详,命途多舛,承蒙尊上不弃,拜在尊上门下,定当遵从师命,遵守空桑门规,以天下俯仰为己任,生为尊生,死为尊死。”

    曾经的誓言清晰划过心尖,佑宁和飞煌一起一字一句缓缓念出。他们念得那样慢,那样缓,神色痴迷,仿佛沉浸在最美好的回忆里不能自拔。

    能够拜入六界第一人的重华门下,飞煌是幸福快乐的,那样的喜悦,佑宁感同身受,就像此刻的痛楚是血脉相连的,佑宁清晰的感觉到了,曾经刻骨铭心的宣誓,矢志不渝的坚定信念,仿佛是刻在了她的骨髓里,一字一句念来,视若珍宝。

    然而,此时此刻,她那样尊敬,爱护,崇拜的师父,竟要将她置于死地!

    重华,你何其忍心?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样一步步逼她,逼得她遍体鳞伤,死生不复?

    是因为害怕被人知道喜欢上了自己的弟子吗?是怕被世人唾弃喜欢上了自己的弟子吗?

    脑海中骤然闪过的念头让佑宁痛不欲生,他抬头看着面前伫立在诛仙柱前的重华,只见飞煌的鲜血一点点氤氲了他的白衣,他面无表情站着,黑发无风飞扬,勾勒出清华绝世的冰冷面庞。手里的执法剑在风中轻颤,发出呜呜的低鸣,仿佛在哭泣,在不忍。

    目光在飞煌苍白无人色的面上划过,他眉心一沉,手起剑落,没有丝毫犹豫。飞煌身上大大的气道和血道全部被刺破,真气和灵力流泻出来,全身经脉没有一处不被挑断。

    看着像死尸一样倒在地上的飞煌,佑宁面上微微抽搐着,眼神空洞,面色呆滞,颓倒在地。他仿佛是再不能动,合着四肢百骸的痛楚,仿佛是废人一般,倒在飞煌对面。

    映衬着飞煌灰暗的眼眸,佑宁看见自己额间的朱砂就像干涸了的血迹,再没有一丝光彩。

    他竟是真的为了自己?!

    重华高高的俯视着飞煌,面无表情将执法剑随手一弃,扔在一边地上。

    “把她拖进仙牢最底层,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去看她或者送药。”

    四下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震惊了,空气中依旧浮动着浓浓的血腥味和一片肃杀。

    重华冰冷无情的命令在空气里放大,凤凰花树沾染了飞煌的鲜血瞬间枯萎败落,曾经的绚烂花朵一朵朵零落在地,仿佛是再也回不去的美好,漆黑的颓然叫人心生凉意。

    结界之外,俊美妖娆的容储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不动执剑站着,一头红发肆意张扬,深紫的瞳仁怔怔看着诛仙台上的一切。一瞬间,惊愕,伤心,恐惧,愤怒爬满了那张雌雄莫辨的脸。

    容储……

    佑宁苦涩一笑,面无表情抓过地上一朵染着飞煌鲜血的凤凰花在手,沉沉昏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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