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怨念再起
偌大的阿房宫里,沉水香清冽的味道幽幽弥漫,名贵的鲛绡帐在夜风的吹拂下划下凄凉的弧度。宽阔的床榻上,佑宁宛若一个失救的孩子,痛苦蜷缩着。他的眉头深皱,好看的额头上全是冷汗,仿佛是沉浸在无边无际的梦魇里不能自拔,痛苦的呢喃辗转,怎么也醒不过来。
琉璃灯光晕流转,一道黑影自空中慢慢凝聚成形。那是一个身披黑衣的纤瘦身影,带着刻毒而窃喜的低笑缓缓降落在床边。
满布伤痕的手抚上佑宁冰冷的额头,黑影低低笑了,笑得自得而妩媚,“飞煌,重新回忆起前世的记忆,你很痛苦吧?再次亲眼看着重华一剑剑剜破你的身体,你痛不欲生吧?哈哈哈……怎么办?看见你这样,我好开心啊。前所未有的开心,就连和破军的第一夜,他嘴角含笑拥着我入睡的那一夜,都没有此刻开心。”
黑影丑陋的手指留恋在佑宁额间的朱砂上,紧闭的眼眸上,高高挺立的鼻子上,俏丽迷人的嘴唇上,最后停留在他跳动的颈脉上。
她漆黑一片的眼眸划过一丝刻骨的恨意,言辞刻薄而雀跃道:“实话,你长得真美。美得我现在就想吸干你的血,做成傀儡,抛弃我这一身被破军千刀万剐了的身子,进入你的身体。可是我现在还不能这么做,我要先让你过一段废人的生活。我要亲眼看着你颓废,看着你和破军伤心欲绝我才开心!”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着,刻毒的语气里仿佛有无法抑制的恨汹涌而出,她的目光死死绞着床榻上眉头深皱的少年,听着他虚弱的呻吟,她觉得无比的痛快。
乌云划过清月,月色溶溶倾落在地,落进窗梯,照在那一袭黑衣的鬼魅人影上。夜风吹起她黑袍,满是伤痕的脸上一双刻毒的眸子幽幽转动。
她是禽系的公主,魔族的圣女,是本该被身为魔尊的容储捧在手心里的人!
而床榻上的这个男人夺走了她的一切!他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荣光,夺走了容储的爱!她恨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将他的尸首抛到幽冥界最底层,让冥界永不复灭的暗火将他烧得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可是,那一夜,在他和容储交合的那一夜,当她看见妖冶的容储在睡梦中醒来,封印住他前世记忆的那一夜,她改变主意了。她知道现在将他碎尸万段还不是时候,她要让他尝尽苦头,在无爱的恐慌里绝望死去。这才是他该受到的惩罚!
她要破坏,她要毁掉容储所期盼的一切!她得不到容储的爱,别人也不能拥有!
她清楚的知道容储害怕什么,她明白容储为什么要封印这个惹人讨厌的少年的记忆。他害怕他想起来,想起前世是因为自己的噬梦蛊,他最敬重的师父才将他一步步逼上绝路。他也害怕他会想起来,想起前世深爱的从来不是他,而是那个不染纤尘,慈悲满怀的六界第一人。
她知道他在害怕!
她要毁掉他的一切!这是他欠她的。
一千多年来的绝望,惶恐,挣扎,折磨她要双倍还给他们。她要让这两个给予她无限痛苦的男人生不如死!
“慕维……不要……”
床上的佑宁仿佛正在感受极大的痛苦,消瘦的身子蓦然一颤,薄唇紧抿,眉心痛苦皱起。
那痛苦的模样让云凰恨意丛生的心头蓦然一悦,她修长却丑陋的手指狠狠绞着佑宁黏湿的黑发,用力的拉扯加重了他的痛楚,单薄的身子蜷缩得更紧。
“很恨吧?飞煌,看清过往的不堪,你痛苦得死去活来了吧?那还在等什么?燃起你心里的恨意,让那个毁掉你一切的男人痛不欲生吧!”云凰低低含笑着,魅惑人心的语气仿佛带着某种阴暗的诱惑,想要将床上的人一步步诱惑进地狱。
“慕维……求求你……不要!不要!”睡梦中的佑宁好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痛苦绝望爬满了那张迷人的脸。他胡乱挥舞着手脚,好像很想抓住什么,然而,他什么也抓不着,在一阵惊慌失措之后,黯然垂下了手。
那求救的痛苦神情让床榻边的云凰轻笑出声,她笑得那样得意痛快,她蓦然仰望窗外凄凉月色无边,朗声喊道:“呵呵呵……慕维?飞煌,你还在喊慕维?哈哈哈……破军,你听见了吗?即使你封印了他的记忆,他在梦里喊的还是慕维!没有你,没有你!从来都没有你!哈哈哈……他从来没有将你放在心上!到底,你和我一样,不过是个祈求别人爱情的可怜虫!”云凰肆意狂笑着,冰冷的泪水顺着坑坑洼洼的丑陋面庞落在佑宁裸露在外的手上。
仿佛被泪水的灼热烫伤,佑宁痛苦动了动身子,呢喃唤道:“容储……救我,快来救我!”他的声音那样虚弱,语气却轻怜密爱,带着无限依恋。
云凰不敢置信一震,看着佑宁的眼眸满是震惊。
很多年后的月夜,在那酴醾盛开的曼珠沙华之下,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此时的震惊和莫名的担忧是因为什么——她做了一个让自己终生后悔的决定。
“你竟……”依恋上了他?
她没有完,眸底的恨意波涛汹涌而起,看着佑宁的目光好像一把把利刃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方才开心,“飞煌,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不会让你们好过的!你是!破军是!重华也是!”
心里的恨意再不能压抑,云凰长袖一甩,足尖轻点,在佑宁的床榻之前翩然起舞。
这是一场诡异至极的舞蹈,黑暗的力量自云凰的转袖折腰间流淌而出,一层一层仿佛波涛一般爬向了长塌,化作一缕缕黑暗的云雾紧紧将虚弱的佑宁裹在其中。
窗外,月影重叠,凤凰花在清冷的月光下热烈盛开,明媚如旭日骄阳。然而,当阴森诡异的黑雾一点点融入佑宁四肢的时候。窗外的凤凰花骤然颓败,犹如佑宁梦中看见的,就像一具具了无生趣的尸体,颓败在地,留下满地斑驳。
仿佛经过了一世那样久,云凰的脚再提不起来跳舞,身上的气里全部用尽,那双满是恨意的眼眸慢慢垂了下来,她咬着牙忍住胸口汹涌的血腥之气,低低笑着。
飞煌,怨念的种子已经种下,让你的恨意燃烧起来吧,不要让我失望!
“殿下,你怎么样?”阿房宫的屋顶上,一个低沉稳重的声音响起。
“夜莺,来扶我。”云凰咬着牙,向凌空落下的俊美男子伸出了手。
冰冷的手指入怀,夜莺浑身一颤,怜惜看着满面苍白的云凰道:“殿下,您做这一切真的值得吗?跳着这祭灵舞,引出凡人的怨念可是会被诅咒的。”
“夜莺!”云凰冷冷横眸断他的话,“现在的我还会害怕诅咒吗?我只害怕诅咒来得不够勐烈,不能将我的恨烘托得更加热烈!”
“殿下……”
云凰撇开头,看着床榻上的佑宁笑得刻毒,“言丰和赫连琰给我好好看守住,我有大用场。”
夜莺悻悻点了点头,“殿下放心。”
云凰冷笑一声,转身而出,带动窗边的鲛绡帐重重叠叠而动。连绵的轻纱仿佛是空桑光明殿里的云雾,迷蒙将床榻和外面的世界隔开。
床上的佑宁仿佛已经从梦靥中平静,眼眸紧闭沉睡着,然而,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丰姿郁美的眉宇好像在一瞬间染上了某种哀愁,低低幽暗流转着叫人心惊。
今夜的月光那样清冷,冷得透彻骨髓。
溶溶的月色下,魔宫那一片曼珠沙华宛若月下死灵,开得鬼魅而妖娆,酴醾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