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光明殿前
容储冷笑着接过，足尖一点，整个人已跃上空桑半山。
他的面前云雾渐渐散开。一棵古藤老树出现在眼前，老树枝蔓繁盛在半山腰上结出一个天然屏障。高七七四十九米，宽九九八十一米，严严实实将半山后的景物阻挡在外。
容储背着药篓，好像没看见那座天然屏障一样，直直走了过去。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容储每走一步，那屏障就好像长眼了一样自动让出路来。不多时，屏障过后，云雾四散，一座座巍峨高耸的殿宇层层叠叠出现在眼前。
空桑纯净无垠的天空上，一行白鹭振翅飞翔。陆地上，碧绿的水池边，仙鹤在梳理羽毛。不知名的仙草幽香阵阵袭来，熏得人沉沉欲睡去。
仙界瑰丽，不过如此。
可是容储却邪邪笑了，笑得讽刺而得意。在他看出来空桑还是那个空桑，光明殿还是那个光明殿，但是毕竟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看似平静的空气里到处迷茫着紧张的气息。有一双无形的手生生扼住了这座圣古仙山的喉咙。而那只手，就是进驻在山下的幽冥大军！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都等得急死了！”
有仙童从一树凤凰花树下蹿出，他仰着头看着容储怀里的药篓，笑道：“宫少爷，你可真厉害，还真找到有用的仙草，也不枉费我在这里提心吊胆地为你看门。走，我们快把这药拿去给佑宁皇子试试。”仙童不由分拉起容储的手就走。
没走几步，迎面走来一个道士，看着“宫绶”做了一个揖，“宫先生，重华尊者有请。”
仙童吐了吐舌头，尴尬看着道士笑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尊者。我们只是出去了半个时辰，尊者就知道了。”他转头看着“宫绶”，“宫少爷，你可千万不要把我抖出来，否者要责罚我的。”
容储淡然点了点头，“你放心去吧。我不会多什么的。”“宫绶”清秀至极的面上划过一丝邪魅的笑意。
“宫先生这边请。”
光明殿之所以为光明殿，是因为它坐落在空桑之巅，每天旭日东升如金的阳光划破云层第一个照耀到的地方，光明璀璨。
可是，此时此刻，空桑之顶被幽冥军团牢牢遮住，阳光再透不进来，偌大的殿仅靠几盏琉璃灯指引方向，不复昔日的流光明丽。
容储悠然跟在道士身后，落在神殿两旁早已颓败的凤凰花树上的目光满是清冷的讽刺，就像在看一个笑话。
千年前，诛仙台上，飞煌的仙魔之血染就光明殿凤凰花树的树根。她的不甘，怨恨，不舍，痴恋都化作一缕缕鲜红的血脉纠缠枝叶。至此之后，光明殿的凤凰花再没有开过，树虽活着，每一片树叶就像一朵朵残败的身体，了无生意。
目光触及殿前那一袭白衣，容储唇角的笑意更深了。
千年来，他似乎永远超脱从容，矗立在一树凤凰花树下的身影永远那么淡然而慈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阴晦沉默了？是轮回的沧桑感染了他，还是三生池水的药效已过？那双慈悲清澈的眼眸里什么时候感染了忧伤？
“尊者，宫先生来了。”
道士的禀告惊动了他。“知道了。你下去吧。”
重华缓缓转过身，落在“宫绶”身上的目光有一瞬的出神。“宫先生，本尊想请问一下……他的腿……是不是真的没有希望了？”
容储极力压抑住心头想要杀人的冲动，淡淡然反问：“尊者以为如何？”
容储并不知道重华口中的“他”是谁，他只知道自己不想让这个云淡风轻的男人好过。
重华眸光一暗，“真的不行吗？他那样爱闹爱跳的人，失去了一双腿该怎么难过？”他的嗓音渐渐低落下来，要不是容储灵力不凡，几乎要听不见他了些什么。
容储从心底冷笑了起来，“都空桑尊者无情无爱，千年前连自己唯一的弟子都可以逼死。现在是怎么了？竟然关心起别人的死活？”
重华仰头看着他，目光里有一瞬的震惊。不过片刻，他转身看着凤凰花树颓败的枝叶，长长叹息了一声，然后柔声道：“是你师父告诉你的？千年前，他曾来空桑为我医治食梦蛊的毒。知道这些空桑秘事也不奇怪。”
容储冷眸看着树下那个超凡的背影，“你可曾后悔？”
重华先是一愣，继而缓缓摇了摇头，“我并不后悔，时光若是倒回。我还是会那样做。”
容储握紧的拳头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她可是你唯一的徒弟，何况你明知道她做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重华缓缓转过身，看着容储的眼神慈悲而宁和，就像千年前一样，没有一丝波澜，“那又怎么样？谁也不能妄动天下的根本。身为我重华的弟子，她更该明白，仙者就是以天下为己任。她既犯了错，就要承担后果。不管原因是什么，为了谁。这就是责任。”
“哈哈哈……”容储忽得大笑起来，他笑得那么大声，那么爽朗，就像听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责任？哈哈哈……责任？你难道不是因为害怕面对自己喜欢上自己弟子的事实？重华尊者，你到现在还在自欺欺人！”
重华宁和的目光一滞，“我知道你为她心疼。当初，我本想着先给天下一个交代，再辞去空桑尊主的身份，带着她离开这里。就算她在诛仙台上经脉俱断，从此不能动，不能走，我也陪着她，守着她。可是我们还来不及等到那个时候，容储就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云荒的幽冥军团，杀上了空桑……她也在那场血战里，跃下了诛仙台……”
“呵呵呵呵……呵呵呵……”
重华的话就像一把把尖锐的利刃，一下又一下刺进容储的心里。他苦涩笑着，喉咙口就像被一大堆莲心塞满，苦涩得想吐。
“师父……”
清越的嗓音幽幽传来，重华和容储浑身一颤。迅速闻声看去，只看见碧央推着佑宁站在那里。
轮椅上的佑宁清瘦而苍白，鹿一般的眼眸就像起的迷雾，笼上了一层水汽。
佑宁！是佑宁！
容储几乎要飞奔过去狠狠将他抱进怀里！
他居然受伤了！他居然让自己受伤了！
难怪这些天他的腿越来越没有知觉，原来是他的腿受了伤！难怪在泽国的皇宫里他找到他，原来他被重华带来了空桑！他早该知道！他早该知道的！
“你都听见了？”重华嘎然开口。
佑宁点了点头，没有话。
重华长长叹息了一声，黯然道：“也许我早该告诉你的。”
佑宁默然摇了摇头。
可是一旁的容储看见重华面上的深情几乎要跳起来。
这个千年前让飞煌绝望而死的男人用那么动情的目光看着今世的她！他凭什么？他为什么？当初要是爱她，为什么要将她逼上诛仙台？当初既然爱她为什么不为她挡下那一击？当初既然没有拿出自己百分之一百的感情，现在这又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做出深情楚楚的样子！？
这一世的飞煌是他的！是他容储的！谁也不能夺走。
心口波涛汹涌的杀意几乎要将这个魔界至尊逼疯了！
只见树叶萧萧里，重华慢慢走近佑宁，半跪在他面前，望着他柔声道：“煌儿，等这一切都结束了。师父带你走好不好？我们到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过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日子好不好？”他慈悲的双眸深深将佑宁凝住，让他不能有一刻遁逃。
佑宁看着他，许久许久，久到前襟被泪水濡湿。他都没有一句话。
“煌儿，这些话本该在以前年前就和你的。”重华宁和的眼眸已有一丝苦涩。他忽得紧紧将佑宁抱在怀里，“这一次，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再放开你了！”
这一刻，佑宁几乎是愣住了。重华的怀抱温软而宁和就像躺在云端上，软软的，好舒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佑宁没有爱情得到回应的欣喜，他的脑海一边又一边都是那双深情婉转的紫瞳。寂寞，惊艳。
他的心里很乱，根本不知道该和这个自己前世痴恋了千年的人些什么。该哭？该笑？还是该哭笑不得？也许，他们终究是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