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变化
云蒸雾绕的光明殿里，重华半跪在佑宁面前，他的神色深情而歉疚，佑宁怅然若失。
“重华！”
容储再不能忍受这锥心的折磨，冲上前来大喊道：“你没有资格碰他！”
“宫少爷，你这是怎么了？”忽得，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容储脚下一滞不再往前。
是啊，他现在是宫绶！一个普通朋友怎么能有这样强烈的反映？若是被发现异样，六合石拿不到手不，重华又怎么能轻易放他回去？还有佑宁，他要怎么面对泽国败落在自己的手上的事实？
“宫绶”呆呆站住脚，眉头微微蹙起。
碧央低低笑着，“宫少爷是担心少主的身体了吧？没关系的，少主今天好多了。奴婢看他精神好，就带他来和重华尊主聊聊天。少主最喜欢呆在尊主身边了，就算不话也很开心。”楚楚动人的眸底有一闪而过的刻毒。
“是。”容储侧身点了点头，慢慢垂下的眼帘掩住眸底的不甘和愤恨。
碧央不动神色扯唇，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早在容储踏进空桑结界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他来了。在他身边多年，不管容储怎么变化形态，她还是可以一眼将他认出。
所以，她推着佑宁上光明殿。两人许久未见，再次相遇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她开始无限期待。
沉默许久，容储看着重华，语气冰冷的就像十二月的湖水，“尊上，佑宁吃药的时间到了，就不奉陪了。”他着，不等重华反对，推过佑宁的轮椅就走。
碧央浅浅一笑，“既然这样，少主就麻烦宫少爷了。”
容储背对着大家点了点头，一句话不走下了光明殿。
一阵风吹拂而过，那些颓败败的花叶翩然而落，带着枯萎的凄美。
佑宁双眼空洞，他直直望着结界外的天空，“宫绶，你刚刚出去为我找药了是不是？”
容储的眼眸一暗，落在佑宁腿上的目光沉痛而伤感，“你放心。我会治好你的。”
佑宁没有接话，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听魔族已经在山下驻扎了，这么长时间没见，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他的声音很低，似乎沉浸在空然的遐想里，“我偷偷熘走，他一定气极了。”
“你怕他生气？”容储推着轮椅的手不自觉握紧。
佑宁点了点头，“他待我很好。”
“可是他是魔。你的国家，你的百姓都已经沦陷在他手里，你难道不怪他？”
佑宁沉默，“他不是那样的人，一定有什么苦衷让他做出现在这样的事。我认识的容储不是这样的人。”
容储的面上已经不自觉露出开心的微笑，“那么重华尊者呢？他刚刚想带你走。”
他一句话刚完，佑宁又陷入了沉默。许久，才笑嘻嘻回眸看着他，“宫绶，今天的你好像很奇怪。”
“哪里奇怪？”容储心里一颤，深怕佑宁发现了什么。
“你以前最讨厌魔族的人，今天怎么……”
“你该去吃药了！”不等佑宁把话完，容储推着佑宁就走。
佑宁气愤的大叫，“那些苦死人的要什么时候才可以不要喝？”
容储没有回答他的话，只低垂着头，心里暗道：宁儿，等着。我很快就会把你从这里带出去，一切都会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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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宁不知道是自己的大声抗议得到了宫绶的认可，还是宫绶终于放弃执着，不再想着怎么让自己的腿痊愈。他居然不让自己喝那些苦死人的药了。
他高兴欢唿了一个晚上，可是，第二天，宫绶居然提出要带自己离开空桑。
“你不愿意？”看着面前一脸为难的佑宁，容储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难道还在想着重华？不舍得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我们能去哪里？”佑宁低垂着头，不敢看他失望的眼神。
容储深吸一口气，“去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能在这里。你要是在这里，就要每天喝很多很多的苦药。”
“我不喝苦药！”佑宁眨着可怜兮兮的眼睛看着容储。
容储含笑摸了摸他的脑袋，“那就和我一起离开。”
“可是宫绶……”佑宁的黑白分明的眼睛满满是祈求和恐惧，“我不能离开。”
“为什么？”容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佑宁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能不伤害这个一心为自己着想的人。
“少主是离不开重华尊者吧。”就在这个时候，碧央娇滴滴笑着走过来，“少主昨天才和尊上清楚，宫少爷，你怎么就想着要他离开尊上？是不是太残忍了点？”话着，碧央已经走了进来。
“少主，尊上叫你了。再不去就要迟到了。”
容储的眼眸了有掩不住的杀意，“你什么时候和他约下的时间？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碧央不可思议看着他，“宫少爷，你这是怎么了？少主不是每天都要去尊上房里的嘛？”
容储藏在袖子低下的手死死握紧，“佑宁，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你要是不离开，我就自己离开。你好好想清楚。”
“宫绶，我……”
再不听佑宁一句话，容储大踏步走了出去。
空桑很大，整座山城云雾缭绕，绿野茵茵，就像一个阔大的绿色海洋，走在期间，有一种游走在树海仙林里的感觉。
可是此时此刻，容储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他几乎快被佑宁气疯了。他脚下迅速奔驰，两边的树木飞一般往后掠去。身上的袍袖被风鼓起，耳边有风唿啸的声音。
他跑得那样快，经过身边的仙童几乎没有一个能看清他的样子。
看着半空中拿到一闪即逝的黑影，从房间里踱出步来的碧央几乎嗤笑出声，“现在就受不了了？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呢！”
她的声音低沉而刻毒，就像沼泽里吐着信子的响尾蛇，听得人汗毛直立。
佑宁走进光明殿的时候，重华正坐在榻上入定，他白衣胜雪，安静祥和地坐着。那姿态那模样，和在三王府初见时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事实上才短短一年的时间，很多事变了。他从公主变成了丧国的皇子。眼前的男人从公子慕维变成了空桑尊上。
他不在想着他，恋着他，心心念念以他的心意为重。他也不在无情无爱，心思如水。
他们都变了。这变化，他们都不想，却没有人能抗拒。
似乎感受到有人进来，重华慢慢睁开了眼睛，“你来了。”
平淡的一句话，和这一个月来的每一天一样，没有情绪，平淡无波。
佑宁尴尬点了点头，“嗯。”
想起昨天重华和自己的话，他有些手足无措。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重华，是该继续昨天的话？还是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重华慢慢站起来，拉过他的手，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语气温柔，“今天也许会有点痛。你不要害怕。”
佑宁默然点了点头，脑袋垂得更低了。
重华牵着他走进室内。空桑尊上的房间里已经像往常一样准备好了一大缸的三生池水——空桑除念池的水，除世间贪嗔痴念，是去魔，去性的最好良药。
心帮佑宁退下全身的衣服，重华扶着他进了浴池。
除念池的水就像硫酸，一点点侵蚀佑宁白皙的肌肤。他痛得脸色惨白，满头冷汗。
重华在一旁扶着他，柔声道：“忍一忍。过去就好。”
佑宁痛得几乎连话也不出来，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臂，哆哆嗦嗦道：“我知道……我会忍着……”
重华掩住眸底的心痛，点了点头，“过了今天，你身体里的毒就会散去大半。到时候，你就不会再做噩梦。”
佑宁咬着唇，“谢谢，尊上，我……”
“我们之间无需言谢。这一切，我本就该为你做。”重华将灵力化入除念池水，试图减轻佑宁的痛苦。
“嗯。”佑宁的大脑被痛一点点侵蚀，他已经听不见，感受不到外界的任何动态。
重华那声悠长怜惜的叹息，他更是听不见。
也许，就算他听见了，也会怀疑自己听错了。因为在他的记忆里，不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重华从未这样叹息过。
即使前世的自己跃下诛仙台，他也不曾这样叹息过。
看着佑宁面无人色的脸，重华的记忆被一点点拉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