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乾很少用极其认真肃然的语气与人话。

    他一向玩世不恭, 头顶纨绔之名，向来不在意人言，但多少还有些底线。

    大方挥霍, 多数是为了聚拢人脉。虽然那些人都是为利而来，但人与人之间总得要通过点什么获得些接触和了解的契机。

    就像如果没有张睿，他就不可能简简单单的与乔枝建立联系。

    知道被人看低，还愿意充当冤大头, 如果他不清楚的明白这些, 或许日子会好过得多。

    被人当做傻子, 而偏偏自己还特别清楚的明白了这一点, 顾乾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人。

    他努力的想做点什么, 但他的确没有面面俱到管理一个庞大集团的能力。他从混迹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 看人的本事一流, 把握商机的本事却差强人意。

    有时候里不得不承认, 你费尽一切力气也不能够达到某一方面的最好, 因为你的天赋从不在此。

    他的父亲总，他是没有开疆拓土能力的。只适合墨守，不适合攻略。

    但行风是一个年轻的集团, 它根基不深，需要尽最大可能的开疆拓土，才有可能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而他的父亲也已经开始接受董事局的提议，考虑将行风转变为一个与陈旧家族继承制全然不同的年轻、朝气的集团。

    换句话来, 当转变完成，顾家的后代将有可能一直通过股份的红利享受行风的盈利，但却再也无法掌握行风的真正控制权。

    顾家将不再可能跻身世家传承般的豪门，就像他们被那些大家族一直取笑的那样。

    他的父亲不信任他能管理好行风, 所以在他的父亲看来，保留确保能让他生活无忧的股份，才是对他最大的保障。

    这是一个纨绔所将面临的最大笑话，他总得为自己做点什么，但他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直到，他接到了乔枝的电话。

    见到卓玛的时候，顾乾有一瞬间的豁然开朗。

    他好像终于看到了一点他能做到的事情，这是一个契机，一个机会，或者一个开始。

    *

    这是第一次，吃完饭后乔枝没有匆匆离开。

    有时候，利益能让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气氛更加单纯。至少乔枝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目前的气氛是单纯的。

    吃完饭，原本是想直接送顾乾回家，但结账的时候听见了门外的几声喧嚣，顾乾问：“看看？”

    孩嘻嘻哈哈的喧嚣声随着推开的大门传了进来，等乔枝走出来之后，顾乾松手将门关合上后道：“看起来好像是孩的地方。”

    叽叽喳喳的孩们蹦蹦跳跳的从旁路过，看起来非常开心。

    乔枝转头问顾乾：“顾朋友，还要看看吗？”

    顾乾扬起唇角：“乔朋友，自然是要的。”

    人类的欢喜大多相似，而孩们的要更加单纯。

    乔枝站在少儿科技馆的外面，好笑的看顾乾有点纠结的询问门卫：“没有孩的话，大人能进去吗？”

    大约不是第一次面对这个问题，门卫神色不变点头道：“可以的。”

    完，挥挥手让顾乾进去。

    顾乾转头，将那挥挥手的动作传递给乔枝。

    没了带着强烈目的性的靠近和试探，顾乾整个人的气势开始全方位的收敛。挥挥手的动作看着很是俏皮，配上他那一身西装倒有几分反差萌。

    不装逼的时候，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挺好相处的，乔枝两手插兜跟了上去。

    少儿科技馆里的项目挺多，但有一队排得最夸张。咸鱼如乔枝是不爱排队的，看着乖乖排在末尾的顾乾，乔枝顺着队伍往前走啊走啊，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她先看看蜿蜒曲折的队伍究竟通向什么项目，但不管通往什么项目，她都不可能花这么长时间排这么长的队去玩的。

    乔枝缓缓的往前走，隔着一排金属扶栏看见了一个银制外观的机器人。

    终于轮到的孩蹦蹦跳跳上前站定在和她一般高的机器人面前，朋友捋捋背包带，转头问科技馆的工作人员：“只能问一个问题吗？”

    工作人员轻言细语道：“嗯，就一个，还有很多人等着呢。”

    乔枝转头，在一旁的宣传屏上看见了对于机器人的介绍。准确来，这并不是一个机器人，而应该被叫做智能。

    在今年的国际智能大赛上，这款代表着蓝国最先进水平的智能夺得了冠军。

    它以最敏捷的思维，最接近人类行为习惯和礼仪的语言组织方式，超越并碾压了其他国家的所有参赛作品。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研发出这个产品的公司在夺得世界冠军之后并没有全面商用，而是率先将这款产品捐赠给了蓝国各地域的少年馆。

    乔枝站在栏杆旁看里头的宣传，正看着，突然听到一声电子音喊：“你好，乔枝。”

    乔枝：？？？

    她猛地还以为是自己那少言寡语的系统变了个声音。

    仔细一看，居然是那位跟朋友们交谈的智能走了过来。

    智能主动走近的时候，工作人员也跟着跑过来，排在前头的朋友们伸长了脖子朝乔枝这头张望着。

    没来得及听到智能叫出乔枝的名字，只看见智能主动亲昵靠近的工作人员好奇的问：“您是天卓公司的？”

    天卓？

    这名字似乎有点耳熟。

    乔枝摇头。

    工作人员奇怪的挠挠头，转而低头问那智能：“不是你们公司的你也认识吗？”

    智能眼睛一闪一闪：“当然，她是明星，你不认识吗？”

    工作人员：……

    没想到，居然是个追星的智能。但人捂得这么严，也能看得清楚吗？

    或许性格上的设定还是个中二青年？

    乔枝想了好半天，终于想起来在哪里听过天卓。

    天卓，那是沈骄的公司。

    原来居然这么厉害的吗？

    乔枝双手插兜，笑眯眯问那智能：“你好呀，很高兴认识你。”

    智能眼神闪烁：“嗯，很高兴认识你。”

    乔枝好奇：“你们智能也追星的吗？”

    智能摇摇头：“不是我追，是我老大追。”

    乔枝更好奇：“你老大怎么追的？”

    智能理直气壮：“就是各种看你的新闻啊。”

    “哦，”乔枝点点头，“我明白了，那我能给你拍个照吗？”

    “可以的。”智能电子音完，果断的用机械臂比了个很可爱的耶。

    前排的朋友们纷纷惊呼：“好可爱呀。”

    “哈哈哈，好可爱。”

    一时间大家都拿出了手机来拍照。

    乔枝拍完，又将手机递给工作人员：“能麻烦帮我们拍个合影吗？”

    智能很配合的道：“拍完了我就马上去工作啦，谢谢姐姐。”

    工作人员：……

    没想到这智能嘴居然这么甜。

    “好，好的。”工作人员接过乔枝的手机，乔枝将口罩和帽子揭下来，持着乔枝相机的工作人员立马鼓瞪起了双眼：“啊！是金主啊！”

    乔枝坦然点点头，笑眯眯道：“麻烦了。”

    拍完照，智能与乔枝礼貌道别后，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继续认真努力的工作了。

    那位工作人员激动的将乔枝的手机还给她之后，了句：“我也喜欢你啊。”

    完，两腮红红的也回到了工作岗位。

    循声赶来的顾乾正好来得及看到智能和工作人员飘然远去，顾乾：“？你怎么还有特别接待特权的吗？”

    乔枝眉眼弯弯道：“对啊，没想到吧。”

    送完顾乾，乔枝回到家的时候已至深夜。

    她翻了翻手机上与智能的合照，想了想，盘腿坐了起来。

    沈骄，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乔枝这么想着，主动给沈骄发去了一张照片，智能的照片。

    乔枝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直白的询问沈骄：它它的老大是我的粉丝，所以你是我的粉丝？

    结果很遗憾，这封消息依然石沉大海。

    行吧。

    乔枝熄了屏把手机扔在床上，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开了电视一边看一边吹头发，吹干头发又煮了个宵夜，准备上床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半时之后。

    准备睡觉，乔枝发现了被扔在床上的手机信号灯正一闪一闪。

    乔枝按开一看，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她一向开的响铃，但现在手机是无声状态。好像是下午面试的时候，调了静音忘记给调回来了。

    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沈骄的，还有几条信息。

    除了一条顾乾的“晚安”，其他也都是沈骄的。

    最后的一条是沈骄在半个时前发来的，他：我在你楼下。

    他似乎想要当面聊聊。

    乔枝想，她刚刚的那句话也并没有什么过激的意思，十几通未接来电和直接出现在楼下让乔枝有些莫名其妙。

    跟记忆中那个温文尔雅永远淡然柔和的沈骄，似乎有些不同。

    他该是克制且温和的。

    乔枝奇怪发信：现在还在？

    才刚发出去，沈骄的电话就了过来。他用带着轻颤的嗓音用谨慎而心的语气问：“可以，和我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