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 未婚夫他犬系精分(六) 如狼似虎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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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惩罚性的一口咬得用力, 唇齿是热的,怒意却冷,比起疾言厉色的喝问, 平静的施以疼痛更可怕, 又因为来得意外,疼痛瞬间放大数倍。

    混乱的雨夜, 连带着记忆也混乱起来。

    缪梨不记得怎么被斯渊带回的王宫, 反正她也动不了了,藤蔓缠着手脚腕, 一路疾驰, 抬头望去, 树影摇晃,白天开的花纷纷摇落, 混着雨水,一起掉在脸上。

    缪梨被关在房间, 同样是大树的枝条从窗口生长进来, 里三圈外三圈, 把她的右脚锁得死死, 有魔力加持的树坚固得钢铁一般,手掰不动,火烧无门。

    “烧吧。”斯渊冷冷道, “你烧光一棵树, 我还有千万棵树,最好烧完整片光耀森林,让这里的住民全部无家可归。”

    缪梨马上停了手。

    外头的雨还在下,她的衣服弄湿了,发梢往下滴着水珠, 很有些狼狈,然而再狼狈,也总好过撩开头发,摸到脖子后边齿痕的愤怒。

    很痛!

    缪梨抬起头,对站在跟前的斯渊怒目而视:“你是狗吗?”

    他不是狗,是狼,眼睛亮得要命,盯着她道:“别再惹我生气。”

    这恐怕很难。

    斯渊的衣服也湿哒哒,他蹲下来,随手扯了毛巾,在缪梨头上、脸上胡乱地一通擦。

    他恐怕从来没照顾过谁,动作粗鲁,毫不怜香惜玉,擦得缪梨脸疼。

    她大概跟这个斯渊天生相克,永远讨不了好。别不可能做夫妻,做未婚夫妻已经快要去了半条命。

    “我从来没有见过做女官做成这样。”斯渊道,“反过来要我伺候你。”

    缪梨掉他拿毛巾的手,没好气地道:“对,我只是个女官,放了我吧,陛下。”

    斯渊瞳中的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死灰复燃,他捏紧毛巾,竭力隐忍,终于没有再失态,一句话死了缪梨这条心:“在做女官之前,劝你先安心做好我的妻子,缪梨。”

    原来他一早知道,藏着掖着半天,陪演了这么久的戏。

    斯渊丢下毛巾,越过缪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门撞击出砰的一声,在雨声淅沥的夜晚显得那样响亮。

    缪梨坐在地上,头发衣服湿漉漉地贴着皮肤很难受,她站起身,也只能局限在的方寸之地,难以挪动。

    毛巾掉在地上脏了,不能再用。

    缪梨在幽暗中静坐片刻,默默接受现实,并不怨天尤人,点起火算把身上烘烘干,突见房门再度开,从外头仓皇地奔进两个男仆和一个女妖精。

    男仆手上都托着东西,一个拿了干净的新裙子,一个端了毛巾和水,望见缪梨,他们脸上的惊慌顿时少许多,虔诚地将衣物并净水放下,快快退了出去。

    女妖精关上门,声道:“女王,陛下让我来给您换换衣服。”

    这些子民在白斯渊出现时活泼开朗,生气勃勃,如今黑斯渊醒来,他们没有一个不胆战心惊,连带着脸上的气色也不同,好像没精采。

    “现在这个陛下的确有点可怕。”妖精帮缪梨弄干头发,明明隔着墙壁什么都望不见,还是心虚得左瞧瞧右瞧瞧,才敢附在缪梨耳边轻轻地话,“陛下的魔力深不可测,影响着整个光耀森林的状态,陛下要是朝气蓬勃,我们也朝气蓬勃,陛下要是压抑,我们也提不起精神。”

    现在的斯渊用“压抑”两个字哪里概括得过来,缪梨看他根本就是乖戾无常。

    好在折腾大半夜,离天亮只有几个时,他过睡一觉人格就会互换,缪梨热切盼望他刚才摔门而去,是回房去洗澡睡大觉。

    “恐怕……没那么顺利。”妖精轻轻地道。

    她把缪梨拾掇得干干净净,临走却没奈何地泼盆冷水,告诉缪梨,两个斯渊的转换不是每次睡觉都会发生,前两天白斯渊也睡了觉,黑斯渊并没有出来,今晚才出来。

    妖精望着淋过雨脸色有些发白的缪梨,还有句话没忍心。

    黑斯渊出现的次数其实不多,对于光耀森林,他大概没什么可留恋,变回去也就变回去了。

    但缪梨出现,一切不同。

    他在意她,但凡旁观者长了眼睛,没一个看不出来。

    哪怕五十对五十的概率,知道睡觉不一定变回去,他也不会睡。

    剩下的半夜,缪梨原本没算睡,要跟斯渊的魔力杠上,非解开脚踝缠着的树不可,架不住雨声渐停,静寂的空气像摔开了安眠药,她还是睡着,垫着条毯子伏在地上,缩得一团,眼角眉梢紧锁着,缺乏了应有的安全感。

    缪梨睡着,不知道房门又一次开,这次悄无声息,高大的身影潜伏进来,站在那儿看了她很久很久。

    他身上还是湿哒哒,安排照顾了缪梨,仿佛忘记他自己身上的难受,视线移到她被禁锢的右脚上,手一抬,螺旋缠绕的树枝于是松了又松。

    一心盼望发生的往往不会如期而至,翌日缪梨醒来,窗外仍是阴沉的天,虽然不再下雨,可也没有太阳,听不见居民们快乐劳动的笑声,偶尔一只鸟飞过,翅膀扑簇簇扇动,穿过艰深的林海,落下来一片漆黑的羽毛。

    缪梨顿时清醒,睡意驱逐无剩,知道妖精的应验了,斯渊果然没有变回去。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颈后,齿痕未消,还是挺疼。

    门外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令缪梨警惕地竖起耳朵。

    门开,进来的不是斯渊,而是昨天的妖精,她端着早餐进来,请缪梨享用。

    “因为厨师们没有精神,饭菜的味道可能不是很好。”妖精道,“委屈女王了。”

    妖精应该也挺受委屈。

    据缪梨这两天的观察,女孩子由于稀少,在森林里的地位很高,一般不用干活,王宫里伺候的全是男仆。

    这个妖精缪梨在欢迎会上见过一面,忘了问她的名字。

    “能来照顾女王,我很高兴。”可爱的妖精姑娘道,“我的爷爷也感到高兴。”

    “你爷爷是谁?”缪梨问。

    “是宰相时针。”妖精道。

    有个时针,有个分针,缪梨知道森林里的居民很喜欢用表盘上的数字与指针做名字,不由推理道:“那么你叫秒针了?”

    “不。”妖精摇头,“我叫十二点。”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十二点把多彩的早餐放到缪梨跟前,缪梨没动,问斯渊在做什么。

    他要锁她到什么时候。

    十二点的表情不大好,忧心忡忡:“陛下出去了。”

    “去哪里?”缪梨问。

    十二点又是摇头,脸上流露出些许害怕:“这不是我该问的。”

    缪梨莫名不安,心气躁动,没有吃早餐。

    她的不安终究应验了。晌午将至,森林里突然狂风大作,苍翠的树叶连成片,沉沉地压下来,大地震惶,动物们到处乱钻。

    王宫中的魔种们一样慌乱。

    缪梨听见房门外来来去去、奔跑不停的脚步声,还听见男仆气喘吁吁通报的声音:“陛下在南部森林大开杀戒!”

    缪梨心里一冷。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混乱平息下去,恢复了安静的森森然。

    斯渊浑身披戴着煞气,步履沉沉,踏入王宫。

    没有魔种敢上来迎接,卑微的木盆盛着清水,摆在平台上,被看也不看的魔王挥手翻。

    水淌了一地,蜿蜒着渗进地板中。同样濡湿的还有斯渊的一双手,鲜血沿着手臂滑下,聚在指尖,随走动滴落,溅开的花。

    他穿过走廊来到缪梨房前,推开房门,发现缪梨坐在那儿,面目平静地望过来。

    两两相对,斯渊看见缪梨的气色没有昨天好,想必后半夜睡得不大舒服,而缪梨看见斯渊手上的血。

    她眼睫一颤,招招手,示意他走近。

    斯渊慢慢踱到她跟前,还剩两三步的距离,停了脚步。

    他身上脏兮兮,染了血污踏了泥泞,她却干干净净,弄脏了不好。

    自从见面以来,他们两个这么和平地相处还是头一次。

    斯渊看缪梨,像看一只被衔进窝的羊羔。

    缪梨捶捶腿,道:“你放开我,我想跟你两句话。”

    声音轻轻的,也是第一次这样和颜悦色。

    斯渊抿抿唇,通身的煞气骤然减轻,抬手撤掉缠绕的树枝,缪梨得以从困了许久的地板站起。

    然后她伸手一推,把斯渊咚一下推倒在地板,并且随即迅捷地欺身压死了他,右手握拳,狠狠往他脸上给了一下。

    动作稳、准、狠,没半点留情,揍得斯渊偏过脸去。

    “你这个混蛋!”缪梨隐忍多时的怒火在这一刻爆发,黑眼睛里烈焰熊熊,“怎么能对无辜的子民下手?”

    她还不知道死了多少森林住民,怒不可遏,一拳消解不了愤慨,五指紧握,手背封了坚硬的冰,算再来一拳。

    关键时刻,听到怒斥的宰相时针赶来,隔着老远就望见缪梨女王把他们陛下压着揍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见缪梨还要动手,连滚带爬往这边跑:“女王,女王,误会了!”

    缪梨转头看过来,双瞳灼灼,气势逼人,愣把时针的步子吓住。

    他停了脚步,嘴巴却没停,发现挨揍的陛下唇角渗了血,连忙道:“陛下没有杀国民!他是去杀入侵森林的脏血!”

    “什么?!”

    “是脏血!”时针道,“国民们都好好的!”

    缪梨愣了。

    她腰身僵直,拳头要落不落地停在半空,充满怒气的脸先是震惊,再是呆滞,然后涨红了,变成一颗不出话的番茄。

    斯渊还被压着,他很沉默。

    而缪梨已经丧失了看他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