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 未婚夫他犬系精分(十一) 悉心照料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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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斯渊温和得像缪梨在密林里看见过的一头公鹿。

    那时她掬起一捧水, 鹿踱着缓慢的步子靠近,高大雄壮,可低头在她手心舐水的动作那样轻柔。

    虽然人格转换发生得莫名其妙, 但也好。

    缪梨在睡意的牢笼里用最后一点精神想, 至少她保证能睡上一个好觉了。她随后放心地睡过去。

    斯渊晃了下脑袋。他刚离开脑内的黑屋,还能感受到来自另一个自己的抗拒, 渐渐地抗拒平息, 他于是能全心全意拥住缪梨。

    大手在未婚妻的额头探了探,烧还没退, 缪梨闭合的眼下飞着两朵淡淡的红。

    斯渊身上的凉意被缪梨吸收个精光, 已经热热的了, 缪梨刚入睡,不大安稳, 他舍不得放,抬手放出道轻飘飘的魔法, 很快有道树枝从窗口探入, 枝头站着只胖胖的林莺。

    “叫分针送盆凉水来。”斯渊道, “还要被月亮照过的夜露, 要新鲜的。”

    林莺看见这个不发狂的陛下很欢喜,正要领命而去,又被斯渊叫住。

    “夜露不用了。”他道, “我自己去收。”

    缪梨睡得迷迷糊糊, 隐约听见水声,随即有被润湿的手帕擦到脸上来,水汽一点点浸着她的脸,很舒服。

    手帕抚过面颊,抚过脖颈, 本该继续往下,硬是顿住,改去擦拭她的手。

    自上而下凉滋滋,减轻了发烧带来的难受,令缪梨发出惬意的喟叹。

    “是不是好受多了?”斯渊柔声问。

    缪梨当然没有回答他,她仍旧沉回睡梦里,所以也不知道斯渊忍耐一会儿,还是捉起她的手,贴在唇边心翼翼地亲。

    他不是恣肆的性子,实在情难自禁。

    软绵绵的梨梨,美丽的梨梨,生了病有些可怜的梨梨。

    他心里疼她。

    缪梨一觉醒来,烧已经退了,浑身轻松,乐得她在床上个滚儿才下地。

    还是身体健康好,连吃饭都格外香,缪梨一年到头难得生几回病,像昨晚那样的难受还是少少发生比较好。

    缪梨起床的时候,斯渊居然还在睡懒觉。

    她当然记得现在掌控那具魔王躯体的是白斯渊,正因如此才倍感惊讶,因为这个斯渊很自律,其中一个好习惯就是早起。

    “陛下在森林里收集了一晚上的夜露,天快亮才回来。”分针适时地汇报给缪梨听,“所以还在休息,请女王别介意。”

    “夜露?”缪梨问。

    她随后才知道斯渊收集夜露是为了退她的烧,得是承过月照的露水,要从细嫩的叶尖尖上一颗一颗地采,费时费力,这种活灵巧的妖精做起来更趁手,斯渊却不想假手于人。

    “陛下亲自喂女王喝下的。”分针道,“您不记得?”

    缪梨想了想,没印象,感到有些歉疚。

    这歉疚使得她哪儿也没去,安安静静坐在王宫一隅,边处理政事边等待斯渊醒来。

    斯渊没睡太久,醒后得知缪梨在外等候,赶忙让男仆长将她请到跟前。

    已经过了用早饭的时间,缪梨还是端了早饭过来,斯渊正用清水洗脸,听见动静,从盆中抬起头,立体无瑕的五官挂着晶莹水珠,慵倦洗去,显得格外清朗。

    “怎么亲自端来了?”斯渊笑着问。

    他被水湿的睫毛扑扇扑扇,眼瞳里闪烁着纯良的光。

    “谢谢你昨天晚上照顾我。”缪梨道,“看看这个合胃口吗?”

    她做了蘑菇汤,跟斯渊做的比起来更清甜些。

    这种清淡口是白斯渊喜欢的,黑的那个口味更重,缪梨记得答允了黑斯渊要换他一道菜,等他下次出来再做。

    斯渊欣欣然坐下,享用缪梨给他做的早餐。

    他很安静,吃东西不话,只是喜欢看缪梨。缪梨觉得汤又不长她脸上,看她做什么。

    饭毕,斯渊轻轻道:“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蘑菇汤。”

    不愧是魔王,嘴巴好甜。

    “你言过其实了。”缪梨道。

    “我从来不对你撒谎,梨梨。”斯渊道。

    他这样真诚,缪梨的负罪感更重,因为她算把被黑斯渊搅黄了的退婚之事重新提起:“那个,先解除婚约再订婚的事情还算数吗?”

    斯渊看着她,眼中微澜:“恐怕不能了。”

    缪梨一惊:“为什么?”

    斯渊起身到床头取了一张纸给缪梨看,上头一通狂草,缪梨看完,心凉了大半。

    那是黑斯渊的笔迹,笔锋犀利、势如疯狗地写着,“想想代价”。

    写给白斯渊看,也写给缪梨看。

    “他是光耀森林最大的不稳定因素。”斯渊道,“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稳定的主人格,分裂出的副人格反而十分稳定,真是奇谈。

    缪梨沮丧之余,对斯渊曾经遭遇过什么越来越感兴趣。

    她从斯渊的卧房离开后,私底下抓了分针询问,分针也不出个所以然,但这位忠诚体贴的男仆执意要为女王的问题找到一个解答,于是他一转头,把缪梨的话转达给了斯渊。

    帮的一手好忙。

    斯渊又来找缪梨,问:“你想知道,怎么不问我?”

    彼时缪梨在忙里偷闲地荡秋千,冷不丁听见从背后传来斯渊的声音,脚下一滑,差点飞出去。

    斯渊的手来得及时,一把抓住秋千索,定稳了缪梨,弯下腰瞧着她:“听你对我跟他很感兴趣。”

    “没有。”缪梨连忙道,“随便问问。”

    “梨梨别怕。”斯渊道,“我不会生气。他对你我是他分裂出来的人格?”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黑斯渊。

    缪梨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斯渊了然,像听见男孩撒下的幼稚谎言,可叹可笑,到底没有在缪梨面前另一个自己的坏话,只是道:“严格起来,我跟他没有主人格副人格之分,更像两片灵魂装在同一个容器里。”

    缪梨捕捉到他新奇的用词:“两片。”

    “对。”斯渊道,“两片。我跟他是平等的,不存在谁主宰谁,但他屡屡失控,对我来也是一种困扰。另外句自私的话。”

    他越发凑近缪梨,垂了眸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音量道:“我希望你喜欢我,比喜欢他多一点点,好不好?”

    这个缪梨没办法保证,两个都不喜欢她倒是可以。

    离得这么近,斯渊分享了周围的空气,一时之间好像有些呼吸困难,缪梨抓着秋千绳往后退了退,看见斯渊额上的额箍,生硬地转移话题:“怎么从来不见你戴王冠?”

    斯渊知道她在回避,并未点破,配合地接过话题:“我不习惯戴,你来之后,更不需要了。”

    “这为什么?”缪梨问。

    “在你面前我不是王。”斯渊道,“只是一个想成为你丈夫的普通男子。”

    缪梨猝不及防呛了一口,连连咳嗽。

    斯渊伸手替她抚背,脸上很有几分无可奈何,没等缪梨话,先道:“时针该来找我复命了,我先回去。”

    缪梨巴不得他回去,喘过气来答应得飞快。

    斯渊背对着缪梨渐行渐远,走出一段距离,他停下脚步,想回头再看看她的背影,忽而一阵头痛来袭,伴随着尖锐的耳鸣,令他难受地按住额头。

    黑屋里的另一个斯渊在反抗,想夺回掌控权。

    “太贪心没有好结果。”斯渊道。

    接下来两天,出现在大家面前的都是白斯渊,他照常吃饭睡觉,比黑斯渊的彻夜不眠不知道放松多少,却依然神智稳定,没被夺舍。

    但似乎比往常安静得多。

    森林里群居的四足鸟下了蛋,妖精们相约去看,据第一个摸蛋能带来好运,大家热情洋溢地请求缪梨同去:“也请女王给四足鸟的蛋一点祝福吧。”

    对于女王来,给子民带来幸福感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算不是本国的国民,缪梨也乐意用行动为大家创造快乐,欣欣然同意,临行前去找斯渊一声。

    去得不巧,恰逢一个魔女趴在书房的窗台上对魔王表白。

    “陛下。”魔女放下一捧花,大大方方地道,“我好喜欢你。”

    从缪梨的角度,恰好能看见斯渊的侧脸,她离得足够近,也能听见他话的声音。

    斯渊抬头看魔女一眼,也大大方方地笑道:“我喜欢梨梨。”

    “陛下跟女王我都喜欢,但要是没有那个暴躁的陛下该多好啊。”魔女道,“花送给你们。”

    她完,转过头来,刚好瞧见缪梨,露着雪白的牙齿一笑,欢快地跑走。

    斯渊也发现缪梨,丢了笔走到窗前。

    “妖精请我去看四足鸟的蛋。”缪梨道。

    “是吗?”斯渊道,“你去了,他们一定很高兴。早点回来。”

    缪梨应了一声,快快地跑开,免得这个软钉子再出让她不知怎样作答的情话。

    分针端着水走进书房,恰巧看见陛下目送女王远去这一幕,笑着道:“女王在我们这里可以无忧无虑地玩。”

    “她还。”斯渊道,“比我多了。”

    他着,忽然面色一变,大力按住眼侧太阳穴,难受得微微弓身。

    “陛下!”分针吓得赶紧放了水跑过来察看,“头又疼了吗?陛下?陛下!”

    两天内,斯渊的头疼发作了好几次。缪梨不知道这事,她在妖精们的簇拥下顺利看到了四足鸟的蛋,也给堆叠得整整齐齐的蛋们送上祝福。

    本来是欢欢喜喜的事情,临了出了点插曲,有个男妖精因为太瘦被挤开,没抢先摸上蛋,气得踢了蛋一脚,险些把蛋踢破。

    “这样不对。”缪梨严肃地道。

    妖精羞愤难当,扭头就跑,惊飞一片四足鸟,缪梨留妖精们安抚鸟儿,独自去追逃跑的妖精。

    四足鸟的巢穴在光耀森林边缘,偏僻静的一侧,这里的边界没有将军树把守,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凶恶的食人花,就算原住民,误入食人花丛也要吃个大亏。

    缪梨一路寻去,没看见妖精的踪影,地上倒是有连续的脚印,指引着叫她不至于迷失方向。

    开始有食人花出现了。血红血红的硕大花瓣里张着獠牙巨口,阴气森森,跟森林里积极阳光的其他生物完全不同,在食人花夹缝里生长着的花们显得那样柔弱。

    头上的阳光忽而稀薄,树影也成片地连起来,降下阴影,缪梨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妖精的哭声从左前方传来,先时清晰,哭两声骤然中断,缪梨加快脚步穿过一片食人花丛,随即震惊于映入眼帘的一幕。

    妖精就在那里,眼泪汪汪地被捂住了口鼻,捂他口鼻的是个邪气不逊食人花的鬼,通体漆黑,唯独双眼猩红,正是一只脏血。

    脏血潜入森林,只有一只还好,真正让缪梨心跳加速的,是弯腰从地上折起一朵花的黑影。

    死而复生的青年仍然一袭黑袍,领口微敞,露出明显的锁骨。他看起来比上次出现时更加羸弱,虽未负伤,脸色却差得出奇,以前还有丁点生气,这回白得快显出透明来了。

    “奢玉。”缪梨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

    不是死了吗?

    奢玉低头看着他摘起来的花。花鲜嫩,可惜到他手里,不过眨眼的工夫就因承受不住黑暗领主的气息而枯萎,变作毫无生趣的死物。

    奢玉脸上流露出一点惋惜,抬头对缪梨笑笑:“想送给你,可惜不能了。”

    缪梨看向那惊恐的妖精:“你放开他!”

    被缪梨警惕地注视着,奢玉依旧如沐春风,张开指缝,让枯萎的花掉落,轻声道:“好啊。”

    森林上空的树影越发浓重,不详之气从四面八方透来,缪梨已经能够断定是黑斯渊找回主场,奢玉带着喽啰现身,很可能也是受了斯渊的影响。

    魔王的魔力在森林的脉络中无声传播,食人花发疯似的齐齐惊声尖叫起来,竟一个接一个跳出植根的土壤,向奢玉扑去。

    奢玉避无可避,他根本也没想避开,平静地站在原地,只在食人花触碰到他的前一秒,才突然身影全消。

    缪梨根本没看清他怎样动作,一瞬间他就到她跟前,伸出食指,冰凉的指尖点在她眉心。

    “走。”他道。

    缪梨眼前一黑,旋即没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