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 未婚夫他犬系精分(十七) 傀儡国王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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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生气的魔王生起气来, 比一贯生气的魔王可怕数倍。

    不,数百倍。

    月光下的白斯渊飒到近乎梦幻,那滑行于镰刀刀刃上的流光, 辉映在所有魔种眼中, 令他们瞳仁迷离得失了焦距。

    直到这一刻,缪梨才知道, 斯渊其实不是不致命的。

    他不杀魔种, 只是因为不想,不是因为不会。

    与黑斯渊鼓动一切制造不安的张扬声势相比, 白斯渊的厮杀有种沉静的美感, 于层层卫兵包围中取国王首级, 动作之快,下刀之稳, 大家来得及用肉眼看见的,只不过是他轻轻挥动了一下镰刀。

    国王还想求饶, 求饶的话没出口, 下一秒, 自己的脑袋掉在地上。

    他的嘴巴还在微微动弹, 眼中来不及弥漫

    上对死亡的恐惧,只有微微迷茫,眼珠子里倒映着月下魔王那英挺的身形。

    大公主看斯渊, 竟看痴了, 双颊不自觉泛红,这种时刻下,原本痴心于黑斯渊的她心跳却被白斯渊夺去,心脏在胸膛中鼓动着,看斯渊身影在雕像嗖一下消失, 才回过神,难掩悸动与羞赧,下意识去呼唤国王:“父亲……”

    不知何时,缪梨已经松开钳制着大公主的手。

    大公主连叫两声无果,低头看见倒在地上的国王,大惊失色,尖锐的惨叫冲出喉咙,惊动仍错愕着的士兵。

    士兵们本来就畏惧斯渊,看到国王尸首,更是溃不成军,纷纷求饶。

    缪梨很想看看国王是怎么死的,她没能看见。

    斯渊的动作比闪电更快,挥刀的下一秒就掠到她身后,大手捂了她的眼睛,不叫她被蠢物的死亡惊扰。

    “你做了什么?”缪梨问。

    斯渊手上微微用力,将她带入怀中,为她做屏蔽一切的墙。他呼吸平稳,话语也温柔,安抚着她道:“没事,别害怕。”

    缪梨还想问,听得一片嘈杂,想看看周围乱成什么样,斯渊却不给她机会,果断地将她抱起,足尖一点往空中腾跃。

    缪梨听见风声与振翅的声音,大公主的尖叫忽而远了,斯渊放开手,她发觉自己坐在龙背上,正被黑龙载着,一点一点远离椋国的王宫。

    树木生长起来,异常粗壮,如同巨人的臂膀,而那成千上万的巨人臂膀纵横交错,越过王宫的围墙,把这座权力的容器变成了密不透风的囚笼。

    缪梨回到光耀森林两天,从宰相时针与其他仆从的口中陆陆续续听到椋国事件的后续。

    国王已死,大概这个国王的不靠谱平日椋国国民们也看在眼中,竟没有产生什么骚动,这时候斯渊趁机拿下椋国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已有数个大臣连夜透过消息来表示愿意替他做内应,算盘大得很好,可惜斯渊没有吞并椋国的兴趣。

    大公主继承了王位,但她的王座坐得并不随心所欲,斯渊没夺她的国家,却把她变作傀儡,她在椋国发布的每一条命令都需要经过他的批准。

    “陛下不喜欢仗,换了那位陛下,想必现在已经把椋国踏平了。”时针心想。

    斯渊不吞并椋国,除了真心不想,另外有一重考虑。

    “我不希望梨梨不安。”时针劝他还是拿下椋国时他,“这样吞并椋国,怕梨梨多心,担忧以后惹恼我,我会以同样的方式侵吞卡拉士曼。这样她不敢对我生气,不能跟我以正常的夫妻模式相处了。”

    他想她知道,她是不同的,无论她做什么,哪怕要他的命,他都不会伤害她和她的国家。

    “是。”时针终于死了把椋国并入弗洛瑞斯版图的心,斯渊提起缪梨,他倒有话要,“陛下跟女王的婚事要如何算?跟女王磨合的时间长不长短不短,也该定下来了。”

    “我很想跟她结婚。”斯渊道,“但从前我没有想过,也不介意,如今开始有一点介意了——你,婚礼举行的时候,她念着斯渊这个名字,心里想的是我,还是那个他呢?”

    这个问题时针回答不上来。

    是夜,缪梨乘着凉风,坐在秋千上,轻轻摇晃,专注地出着神。

    斯渊的担心不是多余的,他在椋国那么干净利落的斩杀,的确激起缪梨心中某些不安的反应,不过不像他担心的那样严重,她只是在想从前那种过于明示的求退婚方法,在白斯渊身上也不能用了。

    黑斯渊索命的时候,至少还告诉一声,白的这个不动手则已,动起手来是没有友情预告的!

    他讨厌大公主那样抢扑,缪梨心想是不是该效法大公主的行径惹他讨厌。

    她想得太入神,以至于斯渊什么时候来的她都不知道。等到在思绪的边境回神,看见眼前站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时,她不由得吓一跳,脚下急刹,把秋千停了下来。

    “吓到你了么?”斯渊轻轻地问。

    这个斯渊很喜欢戴额箍,金丝编就的额箍在月光底下闪闪发亮,折射出高贵且值钱的光芒。

    他的眼神比额箍更亮,热情真诚地注视着缪梨,简单明了得像一眼望到底的湖泊,这样的神情,无论如何跟那个月下挥镰刀的大魔王联系不到一起去。

    但他偏偏是。

    缪梨又想叹气了。

    “有什么事?”她问。

    “从椋国回来,你的话比以前少,对我也不像从前。”斯渊道,“我想,是不是我那时候吓到你了。”

    “没有的事。”缪梨摆摆手,跳下秋千,“别乱想。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她想走,没能走成,手被斯渊捉住了,他把她拉回跟前,脸上忽然涌出的惊慌神色看得她有些诧异。

    “你谎,我知道你对我疏远了。”斯渊着急地道,“我不喜欢伤害其他魔种的性命,那个国王威胁到你,我才动手的。你不喜欢,是不是?我再也不做了。”

    “不要怕我。”他的眼神真像被主人抛弃了的狗,“别抗拒我,拜托你,梨梨。我什么都听你的。”

    缪梨被那句“什么都听你的”蛊惑了,“好啊好啊那解除婚约”险些脱口而出,天知道她压制自己蠢蠢欲动的舌尖费了多大力气。

    她决定把斯渊的慌张吊一吊,再慢慢地通过暗示让他主动签下退婚书,具体怎样暗示还没想好,现实里,她叹了一口气,踮起脚,抬手摸摸斯渊的脑袋。

    希望斯渊原谅她——她一直很想这么做,现在真的这么做了。他的头发好柔软,摸起来非常舒服。

    缪梨难得在喜欢摸其他魔种的角之外,还多了一点摸头发的喜好。

    想到斯渊的角,她看着斯渊的表情,心里不住点头。对嘛,鹿角就是要配这种表情。

    “我没有抗拒你,真的。”缪梨道,“别这样。”

    “你发誓。”斯渊道。

    缪梨没有发誓,反问他:“你不相信我吗?”

    她这样,斯渊当即不要她发誓。他的振奋显而易见,挨得越发近,身上如麝的香气也浓郁起来。

    缪梨推推他,表示不要挨这么近,一抬手推在人家胸膛上,那上好的肌肉的触感让她有些尴尬,怏怏地收回手:“那现在回去吧,斯渊……”

    “斯渊。”斯渊开口跟着她重复了一遍,仿佛在品味一个陌生词汇。

    随即,缪梨听见他道:“我想要一个新名字。”

    缪梨呼啦抬头望他:“怎么突然想要名字?我分得清你们两个。”

    黑跟白,真是区别得太明显。

    “虽然拥有同一个身体,但我跟他到底是不同的灵魂。比起‘都是斯渊’,‘只有一个斯渊’更能让他接受吧。”斯渊道,“他想当斯渊,就让他当。至于我……”

    他垂眸看着缪梨:“我想你给我一个新名字,梨梨。”

    这个斯渊那个斯渊叫起来,的确很绕。臣民们这位陛下那位陛下地叫了几百年,不厌其烦,也真难为他们。

    “名字很重要,你自己起。”缪梨道。

    她没有父母,名字是抓阄抓出来的,还好不难听。

    “我就想要你起的。”斯渊道。

    他轻声软语地哄:“好不好?”

    缪梨有瞬间的恶趣味,想给他塞个恶俗的名字,然而一转念,莫名又想起他在月下手握巨大镰刀独立高处的一幕。

    月光亦拜伏于他脚下。

    缪梨魇了一般,有个名字忽然从脑中闪现,仿佛它已经存在了许久,只是终于找到契机,能够借助她的唇齿逃逸,光明正大亮相。

    她喃喃:“征月。”

    斯渊极快地将她的言语捕捉,跟着念一遍,眼中闪烁起无可比拟的欣喜:“我很喜欢。”

    他从此是征月,不再是斯渊了。

    功德圆满的缪梨终于能够回房,她迈着欢快的步子离开,征月却没走,站在原地看着她,一直看到她身影消失,再也看不见为止。

    良久,他开口,低低的呓语一般,不知自言自语,还是给谁听:“我真的很爱她。”

    “你不想梨梨是‘我们’的。”征月道,“那我会把她变成我的。”

    温和的魔王获得新名字,消息很快传遍整个光耀森林,史学家更是眼疾手快,在史书上记了一笔。

    缪梨的算盘错了,她当时在表示相信征月的同时,还利用蹙眉叹气等表情动作表示了她的被迫,这些征月看在眼里,一定不会相信她对他完全没有芥蒂。

    缪梨这两天明示暗示,向征月传递“对配偶有心理障碍的未婚妻结了婚也不会幸福”以及“娶对自己有心理障碍的未婚妻,未婚夫不会幸福”的观念,并没有作用。

    他对她的话百分之一百相信,她没疏远,他于是真觉得没疏远。

    征月爱极了跟缪梨相处,由于还有个可能跳出来的斯渊,他越发珍惜跟缪梨在一起的时光,却不知道怎样的夫妻相处之道缪梨会喜欢,对这方面的研究,他着实下了工夫。

    大白天,缪梨在初次见到征月的树围成的秘密基地里午睡,还没睡着,征月进来了。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求知欲极强地向缪梨请教。

    缪梨的女王课堂又要开课,征月被她糊弄过仍然这样好学,实在对她太过信任,这很使她汗颜。

    缪梨于是决定,这次好好地教教征月。他以后用来跟下一任未婚妻相处也挺好的。

    “哪里不懂?”缪梨坐起身。

    她今天回归自然,穿了舒适的短袖短裤,坐起身来,曲线玲珑,匀称的双腿柔滑白皙。

    征月坐到她身边,任由花落在头上不去拂,将书摊开,与她同看。

    缪梨放眼望去,当即被书页上“夫妻爱的初体验”几个大字轰得僵在那儿。

    她随即坐立不安,只差变个猴抓耳挠腮,旁边的征月却极认真。

    “讲吧,梨梨。”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