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 未婚夫是女装大佬(二十五) 前尘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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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帝翎最喜欢缪梨对他轻声细语地话, 然而她这么温柔,却是为了托托,不是因为他。

    他抬手抚过缪梨的发顶, 柔滑的乌发从掌心飘过, 勾得他心里发软。

    她的眼澄明透亮,门户洞开似的坦然, 帮助托托, 并不因为能得到什么回报,她想帮, 就帮了。

    帝翎离了缪梨, 走到沙发前, 往下一躺,明明是宽大的华丽袍服, 侧转身时腰身的线条却掐得分明,腰窄得恰到好处。

    他用手撑着脑袋, 随意一勾, 桌上的果盘就被风带了过来, 他掐下一串葡萄, 玩似的剥着皮。

    “托托只不过听你了几次故事,你就这么关心他。”帝翎道,“我天天围着你转, 你却看也懒得看我一眼。区别对待不好, 梨梨。”

    “你的性格要是像托托一样好,我也关心你。”缪梨道。

    “他许诺给你什么好处,又不能给你金子,长得也不好看,只是王宫里最普通的一个巨人。”

    “那你怎么还对他那么好?”

    帝翎的葡萄送到唇边, 他却因缪梨这一问,没了张口吃的心思。

    “我没有对他好。”他冷冷道,“巴不得他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真是因为托托长得不好看,所以你厌弃他吗?”缪梨道,“长相真的不代表一切。”

    “很多时候,大家只是嘴上得好听。”帝翎道,“丑陋畸形的怪物凑过来,你不害怕,你不厌恶吗,梨梨?听你见过那个逢满月出现的怪物,你不觉得恶心吗?”

    葡萄在帝翎指尖揉碎成烂泥,他眼中突然迸发出尖锐的锋芒,一时之间倒像质问,有了咄咄逼人的气势。话脱口而出后,他意识到这一点,扔掉葡萄,瞬间做好表情管理,仍是漫不经心的模样。

    缪梨想起雨夜的那张脸。

    她有些迟疑,张了张嘴:“我……”

    帝翎抬手止了她的回答:“或许总有一天,我会把托托的事情告诉你,但不是现在。”

    他也不知自己是不想听,抑或不敢听缪梨的应答,笑着道:“不是想出去玩?出去吧。”

    缪梨慢慢站起身:“那我还能继续去看托托吗?”

    “如果你想。”帝翎道,“明天宰相家里设宴,你跟我去一趟,老家伙拉下脸来求我半天,一定要邀请你。”

    “请我?”缪梨惊讶地,想半天也没想出跟这国的宰相有什么交集,或许有那么一两次,大臣们议完事从前殿出来看见过她,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

    “你是我的未婚妻嘛。”帝翎唇角弯弯,“他儿子见过我女装,就爱了我了,他想请你去,死了他儿子的那条心。”

    又是一个被男公主耽误的悲剧。

    缪梨无语凝噎,径直走出去,任由帝翎在这里折磨葡萄。

    由于宰相在宴会之前还安排了游览花园的节目,第二天需要早一点到,当天晚上,帝翎就开始着手替缪梨准备翌日的着装。

    又回到亲自装点未婚妻的生活,帝翎兴味盎然,觉得比踢大臣屁股更好玩。

    帝翎的更衣室与缪梨的更衣室相连,他在这头替缪梨挑选衣服,把缪梨赶过去,要她也给他选一选。

    “这些是女装啊。”缪梨道。

    她看着琳琅满目的漂亮衣裙,觉得有点头大。

    “宰相儿子喜欢的是女装的我,当然要穿女装去。”帝翎依然不觉得穿女装到大臣家里有什么不对,“不过你要是不喜欢,男装在那边。”

    “算了。”缪梨道。

    帝翎拿着一条流苏礼服过来给她比一比肩膀,亲昵地道:“我穿女装抱着你,不知道的只以为是姐姐抱着妹妹,根本想不到我们是未婚夫妻,是不是很好玩,宝贝?”

    缪梨闻言个冷战,转头瞪他:“不好玩!”

    她胡乱地拿下一套礼服,塞给帝翎,要他关上门换了看看,实则想要堵住他那些荒唐的想法。

    帝翎提着衣服,喜欢看缪梨被他逗得气鼓鼓的样子,原本还想再两句,话未出口,蓦地心脏一缩,脸色遽变。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难以置信地看一眼窗外,这样清朗的夜,原本缺了几分的月亮竟然圆满起来。

    帝翎低声道:“好,我去换,但你不配合我的玩法,我不高兴了,可随时要偷偷溜走。”

    “拜托,换了谁也不能配合你的这个什么……姐姐妹妹。”缪梨愤愤地道。

    她听见砰的一声,更衣室与更衣室之间的门已被关上,帝翎走得倒快。

    缪梨瞧着那扇紧闭的门,撇了撇嘴。

    她万万不会想到,一门之隔的帝翎正颓然死气地捂住脸,浑身发抖,好像即将迎来什么可怕的事情。

    他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极力抗拒,牙关紧咬,竭力不使痛苦的呻I吟满溢出口,终于还是没能敌过命运的诅咒,一滴眼泪掉下来,他璀璨的金发倏然变得干枯雪白,捂脸的双手绝望撤下,那副绝世的容颜竟变成绝顶可怕的模样,黑斑红斑纵横交错,皮肤皱起,赫然是那个雨夜,缪梨在塔楼救下的怪物的样貌。

    怪物就是帝翎,帝翎就是怪物。

    纵使想象力最丰富的魔种,也无法将这两种天差地别的形象结合起来,然而他偏偏是,不仅在猝不及防的满月之夜迎来变化,还变在缪梨跟前。

    隔绝两个房间的门,是帝翎最后的伪装。

    他很疼,脸上很疼,身上很疼,都不及心里的疼痛,更衣室里摆放着镶嵌宝石的巨大镜子,一抬头,他就直面了自己的丑陋面貌,压抑恐惧的恸声从唇缝逃出,化作模糊的呜咽。

    帝翎不在的时候,缪梨倒认认真真给他挑了两件漂亮的裙子。

    裙子挑完,他还不出来,待在更衣室的时间未免长了些。

    长就长,缪梨本来不是特别在意,直到听见陌生的呜咽隐隐约约自身后响起,才心里一紧,竖起耳朵,又再没听到任何的声响。

    她怀疑自己听错,却不知为什么十分不安,开口道:“陛下,你换好了吗?”

    帝翎靠在门上,抑制不住地颤抖。

    变成怪物,他的魔力急剧衰落,怕阻止不了缪梨过来,死死抵着门。

    他不要她看见自己这个样子,绝对不要。

    缪梨发现他是怪物,脸上会有什么神情,他一早就预想好了,并不费多少力气,因为同样的事情,他已经经历了太多次。

    别的魔种,帝翎已经不在意了。回忆之中造成深深痛苦的,一是他的母亲,二是托托。

    缪梨看见他,一定会有跟托托一样的表现。

    曾几何时在一个幽深的夜晚,尚的帝翎由于过度受惊与受伤,在变回原身之前,就以怪物的样子逃回王宫,仆从们都睡下了,他钻进花园,原本以为不会被任何一双眼睛发现,却没想到,在夜深时分,仍有一双眼睛睁着,在等待他回来。

    托托看见了怪物之身的帝翎。

    巨人只是等待着贪玩未归的主人,他忠心耿耿,向来如此,然而这份忠心在错误的时间,终究带来错误的结果。

    丑陋可怕的面目出现在眼帘时,托托飞快地被吓住了。

    他以为这是闯进王宫的疯物,毫不犹豫捡起石头,像其他所有魔种那样,朝帝翎掷来。

    帝翎想出声,被第一颗石头砸到脑袋时,他忽然放弃了出声的念头,呆呆站在那里,看着他最亲近最亲近的仆从,投来厌恶与伤害。

    母亲不爱他,帝翎一早知道。

    但是他仍本能地寻找爱与温暖,多年过去,只有托托对他最好,陪伴他,照顾他,是整个王宫,最被他信任的存在。

    帝翎木然地被托托到头破血流。

    最后一颗也是最大的一颗石头飞来时,满月消失了,帝翎在托托面前恢复原形。

    他亲眼看着托托由厌恶到错愕,到整张脸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好像受到巨大的惊吓。

    托托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泪水,他口不能言,这一刻却从嗓子眼喊出高声的、含糊的惊叫,无法接受现实,转身拼命地逃。

    帝翎的额角流下一行殷红的血。

    他没有动,站在原地,看着托托逃跑的背影,一直看到看不见了。

    那一天,托托发了疯,在王宫里乱跑乱撞,终于跑到脱力,被关了起来。

    巨人困在局促狭窄的囚笼,看守的士兵散去,他看见换了一身干净衣服的帝翎。

    帝翎的脸色雪一样苍白,没什么可想的了。托托也跟其他魔种一样怕他,厌憎他。发现怪物就是忠心侍奉的主人,一定很可怕,很难以接受吧?

    但谁都可以不接受,哪怕生了帝翎的母亲,她用那么冰冷的眼神看他,他仍能镇定,托托不行。

    “我把信任和喜欢都给了你。”帝翎流着泪对托托道,“你是我唯一的寄托,但我错了,你跟他们是一样的。”

    他抓着心口,眼神终于变得跟母亲一样冷漠。

    他对托托道:“我绝不原谅你。”

    轻轻的叩门声,惊碎了帝翎的回忆。

    他抱着头,恐惧万分,听见缪梨在门的另一边话:“陛下?”

    梨梨,梨梨。

    帝翎浑身冰冷,冷到骨髓里,上下两排牙齿不住战,手放在门上,徒劳地抵着。

    事到如今,他只剩了缪梨这一个在乎的。最后一个。

    他不想要再失去了。

    缪梨敲了好几下门,没有得到回应。

    帝翎是换衣服又不是做衣服,这么长的时间,什么衣服都该换好了,居然不出来,还不应她。

    缪梨耐心地等一会儿,什么也没等来。

    心中的不安阴云一样重叠,她总觉得门后面发生了什么,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去,一把将门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