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 未婚夫他无情无欲(七) 坐怀不乱与无……
薄被在微暗的月光中扯出柔软的波纹。
翡光在突如其来的兵荒马乱中躺倒, 感受着毛绒地毯下地板的硬度,以及缪梨压在他身上的重量。
跟握手不同,这次的身体接触面积太大, 缪梨低着头弓着身, 仿佛要整个儿趴伏下来,让翡光很不自在。
他从没有跟谁这样接触, 拥抱是最不必要的黏糊糊的东西, 他不喜欢,于是从被子里伸出手, 尝试把缪梨推开。
手伸出去, 他忽然又想到, 拥抱也是丈夫对妻子应尽的义务,伸出的手默默收回, 在身侧紧紧握成忍耐的拳头。
缪梨注意到翡光外推的动作,也发现他随即没了动静, 以为把他摔晕过去, 看看低矮的床, 自觉不应该, 连忙拉下被子。
借着月光,她看见他清醒的脸。
她顿时松懈,一股的火又起来了:“这样很不礼貌, 不是绅士所为, 陛下。”
“我不是绅士。”翡光道。
“是不是绅士都不能这样做。”缪梨道,“以后改了吧,好么?”
翡光道:“我只是想摸你的心。”
现如今耍流氓也用起这种文过饰非的花言巧语,而他眼中甚至没有一丝愧意。
“不可以!”缪梨道。
翡光的眼睛眨了眨。
那种完全填塞的感觉从他心里消失了,现在灌注进来的是缪梨微微的恼怒, 恼怒也比鼓胀的滋味要好,不过在许许多多的感觉里,还是缪梨吃奶油卷时的心情,最为轻松与柔软。
只是想看看缪梨心里到底塞了什么,她却很生气,至于为什么生气,翡光一开始并不理解。
但架不住他聪明,又难得起了一点点探究的念头,一个转念,结合缪梨那句气短的“色狼”,他就懂了。
“不要误会。”翡光道,“我对你的身体没有欲念。”
比起半夜偷进房间,这似乎是另一种程度的不礼貌。
翡光只觉心里那种火辣辣的感觉更猛烈了些,似乎缪梨更加生气。
“你要吃奶油卷吗?”他突然道。
这话来得突兀,他忽然想,就出口,竟很见效,缪梨的恼怒一下子就轻了许多。
而对于缪梨来,她不是不生气,只是错愕,不知道翡光的脑回路怎么长的,她跟他纠结着道德问题,他却关心起奶油卷。
缪梨燃起火光,照亮翡光的脸。
就像他自己的,他没有欲念,那对异瞳中的神念比终年不化的冰山更稳,与她对视,没有丝毫动摇。
翡光没有谎。他不会谎,也不必谎。
“你为什么想要摸我的心?”她平心静气,问。
翡光道:“因为你让我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心。”
“……”
缪梨叹了一口气。
她站起身,瞧着包在被子里的翡光,拥有那样生动的五官,却是根难以沟通的木头。
“从我身上起来。”翡光道。他忍耐的时间够长了。
缪梨本来也没算把他天长地久地压制下去,站起身,朝他伸出手。
翡光不用拉,自己起来。
“你睡觉的时候做梦了。”他道,“梦见什么?”
缪梨莫名其妙,想了想,还是回答他:“梦见我的国家和我的子民。”
“什么感觉?”翡光又问。
“没什么。”缪梨道,“只是很思念他们。”
翡光颔首,转身就走。
缪梨道:“等等,陛下。”
她绕到翡光跟前,点点眼睛,示意他看着自己。
翡光照做。
他在不一意孤行的时候,向来表现得很乖。
“以后不可以这样半夜偷进其他魔种的房间,不可以摸……”缪梨深吸一口气,“不可以随便摸心,知不知道?”
“我敲了门。”翡光道,“你没听见。”
“我在睡觉会听见才怪了!”缪梨道,“这样不好。你答不答应我?”
“可以。”翡光道。
他问缪梨还有没有什么事,缪梨没事,他就出了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还是没能睡着,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缪梨在餐桌上看见奶油卷,也看见顶着黑眼圈的魔王。
他眼下的乌云更浓重了,就算有颜值加持,还是透出两分萎靡。
比黑眼圈更让缪梨惊讶的,是翡光连着两天来吃饭,看她吃奶油卷,他也吃了一块。
接下来的时间里,由于翡光的坦诚,缪梨终于知道昨晚他轻薄举动背后的缘故——魔龙的诅咒令他每时每刻都能感知她的心情,他深受困扰。
缪梨也深受困扰:“被偷窥心情,我也很不爽,要是不知道怎么破解,这件事不就严重了吗?”
翡光听出端倪,停了餐具问:“你知道破解办法?”
“知道啊。”缪梨道。
翡光沉默了。
占卜师那句“或许女王能够找到呢”响在耳畔,谁又知道他对缪梨出实情,只是尊重她的知情权,而非觉得她有办法。
“告诉我。”翡光道。
他明明没什么表情,不知道为什么,缪梨从他脸上读到些不情愿,就像第一名跟倒数第一请教时那样吃瘪。
但她才不是倒数第一。
缪梨拿餐巾擦完嘴,双手在桌上交叠,认真地道:“陛下完摆出诚意,我才告诉你。”
“我知道或不知道并不重要。”翡光道,“你都会破除诅咒。”
“那可不一定。”缪梨挑眉,“虽然不喜欢单方面地跟陛下心意相通,不过受困扰最深的好像不是我,而是陛下。就算每天被你读心情,我还是一样能够好好生活,对不对?”
“你威胁我。”翡光道。
“不。”缪梨道,“我想帮助你。”
“你想我怎么做?”
“请人家帮忙,要礼貌一些。”缪梨道,“,拜托你告诉我,缪梨。”
翡光盯住缪梨面前的一个水晶杯。
他凭意念粉碎这个杯子轻而易举,用杯子碎片破开缪梨的脑袋,恐怕也轻而易举,他要杀生太容易了,只差一个念头。
但他到底没有起那个念头,少顷,他像缪梨那样把双手交叠放在桌上,逐字逐句重复她的话:“拜托你告诉我。”
缪梨觉出了教育成功的乐趣,眼睛弯起来,翡光把目光移开了,没看见她愉悦的眉眼,却也知道她的愉悦,因为由她的心传过来一丝喜滋滋的感觉,像糖一样,是甜的。
缪梨高兴得太早,等到又一次喝上翡光熬的增进魔力的药时,她就不那么高兴了。
“出发之前,非得再喝一次吗?”她捧着大杯子,眼泪汪汪,“你是不是蓄意报复我?”
“不是。”翡光道。
他们两个准备出发离开秘境,去找寻消除诅咒的材料。
缪梨曾经在光耀森林的古籍上看过,龙的诅咒只能由龙自己解开,如果龙在解除诅咒前死去,那么解除诅咒的任务将由与它相同的血脉承担。
也就是,要去寻找那头魔龙的亲戚。
魔龙是从秘境外输入的龙蛋孵化,在秘境里没有亲戚,只能去秘境外寻找。找不能瞎找,占卜师给了三个地点:极寒孤峰,岩浆海和有无岛。
缪梨和翡光都是当机立断,知道了地点就要出发,只是缪梨没想到翡光那么尽职尽责,走之前还不忘给她熬药。
她不得不一边忍受魔药的苦涩,一边整理行李。
缪梨装了大包包,反观翡光,两手空空,一身轻松,什么都不带。
“陛下不准备点行李吗?”缪梨问。
“不。”翡光道。
他的话语极其简短,在话之余,他还要分担缪梨因喝苦药而涌动的心潮,这种难受他本来就没有义务承担,于是开口请缪梨控制一下情绪。
“我也想心如止水。”缪梨喝进最后一大口药,还没吞下已经反胃,差点吐在地上,憋得脸红,“少喝一点就好了!”
“不行。”翡光道。
那不还是的,受着吧。
缪梨跟翡光离开秘境,前往极寒孤峰。出秘境的时候,他们一样绕过七拐八弯的道路,好容易走到尽头,缪梨一看,巨鼠已经不是第一次见的那只巨鼠。
扑面而来一阵冷风,有的雪花飘在缪梨头发上。
极寒孤峰位于一个偏僻镇,这儿正值冬季,雪花飘飘,跟永冻雪域一样冷。
如果永冻雪域的冷是五级,孤峰的冷就是十级,世岁来了,恐怕也难以忍受。
孤峰那么冷,所以没有巨鼠住在上头,无法直达,缪梨跟翡光来到的不过是离孤峰最近的镇。
缪梨早有准备,在出发前就穿了厚厚衣服,此时此刻站在冬日镇的土地上,还是觉得寒冷,从包里拽出斗篷,跺着脚披上。
再看翡光,还是那身单薄的衣袍,秘境里正是暖和的时节,他在里头穿的什么衣服,出来穿的还是什么衣服,完全不换。
或许他天生耐寒,缪梨想。
她跑去跟镇居民听前往孤峰的路,路倒好找,只有一条,可大家听她要到孤峰上面去,都连连摇头:“太冒险了!去上面干什么?如果要旅游卡,在石头刻个到此一游就好。”
“刻字不太文明吧?”缪梨道,“我是去找龙的。”
“专门摆石头给游客刻字,就是为了劝阻你们上去。”居民道,“孤峰太冷,又邪门,上去的魔种没有回来的。很久以前有一队给孤峰开凿阶梯的工匠,从下往上凿,再也没回来。龙……的确有传孤峰上住着龙,可谁又见过?”
有传闻就好,明占卜师没乱指路。
翡光的占卜师,缪梨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次要去的三个地方,是他告诉翡光,翡光再转告她,搞得神秘兮兮。
管他呢,缪梨只想解决正事,对占卜师什么样子不感兴趣。
好心的原住民告诉缪梨,如果一定要爬孤峰,拖着行李不方便,可以租一只秃顶鸟运载行李,吹口哨随叫随到,另外最好带上一壶特制的热汤,以抵御孤峰的严寒。
缪梨身怀魔火,会的魔咒也不少,带汤什么的似乎没有必要,但她二话不,马上找饭店买热汤,顺带把秃顶鸟也租好了。
秃顶鸟长得真像老头。
“要不要给那位少爷喝点呢?”缪梨买汤的时候,店主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关切地道。
少爷?
缪梨闻言,跟着往后望,看到淡金的发顶,确定店主是在翡光,笑笑道:“暂时不用。”
翡光已经被几个魔女嬉笑着围了起来,大家你推我搡,正大光明又有点害羞地欣赏他,低声讨论他的异瞳。
翡光原地站着,无动于衷,好像目光焦点不是他一样。
“真的不用吗?”店主对缪梨道,“他衣服薄得可怜,怎么抵挡得住寒冷?瞧他脸色也有些不好。”
缪梨闻言,不由再看翡光,这一看不由凛然,连忙跑过去,分开几个姑娘,把斗篷解了,一边给翡光围上一边道:“搞什么?!都这样了也不要衣服?”
翡光的脸白成了雪,一双手也冰得透彻,不碰他还好,一碰,微微的战栗透过相触的皮肤传来,原来他根本没有什么耐寒体质,只是冷了也不在乎。
“死不了。”翡光道。
真是有毒!
缪梨把翡光一扯,扯进店里,在还没来得及托付给秃顶鸟的行李中翻找,找出厚厚围巾,缠在翡光颈上,实在没有能给他穿的衣服,就近买了一身厚厚的。
“不用。”翡光道。
不冻死,冻没半条命也够受,缪梨真是看不惯他乱折腾,抓着衣服道:“给我穿上!”
“我穿或不穿,对你都没有妨碍。”翡光道。
他看着因为跑来跑去而气喘吁吁的缪梨。外头的雪渐渐下大了,她乌发里夹杂着许多片晶莹的洁白,脸颊或许是冷风吹的,或许是跑热的,泛出酡红,倒也不难看。
缪梨朝翡光张开双臂,威胁道:“你试试看,不穿我就抱你。”
这一句话很轻,威慑力却不,翡光当场没了言语。
果然是这样。缪梨想,她昨晚观察得不错,他不喜欢大面积的身体接触。
翡光默默拿起衣服,穿了起来。
他听话的时候真的很讨喜,只可惜不是什么时候都听话。
“你心里在着急。”他道,“为什么?”
“我不想看你没意义地糟蹋身体。”缪梨道,“你要把这叫关心,那就算关心吧。”
“因为我是你丈夫,所以你关心我吗?”翡光问。
缪梨马上纠正:“你不是我丈夫,陛下。一个魔种关心另一个魔种是很正常的事情,桃子不也很关心你吗?”
翡光看了缪梨一眼,又看手上衣服一眼:“他不像你这样。”
缪梨板起脸:“我又不是你的侍官,不用对你有太多耐心。好好穿衣服,知道了吗?”
“知道。”翡光道。
他随即发现那股甜滋滋的情绪又来了,知道缪梨正在高兴。她真是容易高兴,上一秒气得像个要炸的烧瓶,下一秒就好了。
她是种,复杂又简单的生物。
翡光穿好衣服,围着缪梨的围巾,披着缪梨的斗篷,她把斗篷给他时,上头暖乎乎的体温围拢过来,直到现在都还在。
被她的气息与温度包围,他以为会不舒服,结果没有,就像她抓着衣服训他,要他穿上,他心里也没有不舒服。
翡光捧着缪梨不知从哪儿弄来、硬塞给他的热汤,喝了两口,身体暖和起来,独坐片刻,不见缪梨,起身去找。
他走出门外,发现缪梨正在不远处跟店主话。
店主包着给缪梨的热汤,把汤装在特殊材料制成的保温杯里,笑着道:“你很关心那位少爷嘛!是你丈夫吗?”
“啊,不是。”翡光听见缪梨有点不好意思地道,“他是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