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 未婚夫们凑在一起(一) 溺爱太过与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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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翡光倏然收紧了手。

    他抬头望向了外头无一物的青空, 感受着那从遥远之地荡开的魔法波动,眼神一瞬间犀利起来,漂亮精致的脸上盈满肃杀之气, 直到觉察握在掌心的缪梨的手一动, 才收敛起危险表情,低声咒道:“弥兰。”

    “什么?”缪梨问。

    她从翡光的神情中觉出些许异常, 抽回手, 擦去眼下感动出来的一点湿润,追问:“发生什么事?”

    弥兰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缪梨从奢玉口中听过, 那是她的最后一个未婚夫。

    听过他, 却不了解他,更不知道翡光也认识他。

    “他利用我。”翡光道。

    至于怎样利用, 又是利用他做了什么,他没有, 只看着缪梨淡淡道:“不过, 你会很高兴。”

    “我不懂。”缪梨道。

    翡光闭口不谈这茬, 突然凑近她, 用指腹抚了抚她柔嫩的眼皮:“你刚才感动了。”

    缪梨给他揉得眼花,缩脖子躲开,倒没有好面子地跟他犟嘴:“你愿意解除婚约, 我当然很感动。”

    “我要回报。”翡光道。

    “什么回报?”

    魔王道:“你亲我。”

    缪梨的目光落在翡光唇上。

    他的唇形很好看, 线条优美,透着柔软的色泽,唇角轻轻上挑,就能令一大片少女神魂颠倒,可惜他并不常笑。

    缪梨想完这些, 才无语起来,看着翡光像个清心寡欲的,谁又能想到一颗色心在他胸膛里始终不死地跳动,现在趁火劫,来去,最后还是这个要求。

    “你为什么非执着于让我亲你不可?”缪梨问。

    “我想知道是什么感觉。”翡光脸不红心不跳,“才会让你在梦里不厌其烦地跟他亲来亲去。”

    缪梨有些脸热,随即正色:“他究竟是谁?为什么你会梦见他,为什么我有时候也会梦见他,为什么梦里我跟他总在一起?”

    事情总是不清不楚,她永远雾里观花,好歹翡光算是知情者。

    他与缪梨梦中的青年有着莫大的渊源,于是她抛了一堆问题问他。

    “我完全没有跟他一起生活过的真实记忆。”缪梨道,“上一次梦见他的时候,他你会给我答案。”

    翡光微微流露出一种“这是什么狗东西”的情绪,魔龙的诅咒解除之后,他的表情反倒丰富起来,虽然只在缪梨跟前这么丰富。

    “我过,那个梦是我能告诉你的全部。”翡光道,“如果梦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而你没有记忆,那么是他抹掉了你的记忆。”

    “我身边的魔种也从来没提起过他。”缪梨道,“生活过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他总不可能把所有魔种的记忆全部抹掉。”

    “为什么不可能?”翡光问。

    他把梦重新装好,随手扔回门里:“足够强大,就能做到。”

    “整个魔界有谁能够做到?”缪梨问。

    “没有。”

    “那不就是了。”

    她郁闷又气馁:“要么他只是一缕梦,以纠缠我为乐。但为什么纠缠了我,还要纠缠你?”

    梦没有踪迹,也就无处可寻。

    “不用找。”翡光道,“发现真相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时间问题。”

    “你怎么知道?”

    “你还不清楚吗?他只有一个执念。”翡光捉了缪梨的手,将她的指尖引到自己唇上,“就是你,所以迟早有一天会送上门来。你该亲我了。”

    他的唇有些凉,缪梨却像是摸着了火星,一个激灵,飞快地将手收回。

    “你要知道,爱一个魔种是不求回报的。”她道。

    翡光毫不动摇:“据我所知,你坚信好魔有好报。我给你自由,还不算好么?”

    缪梨一噎,眼风凶恶地瞪过去。

    她就算把两只眼睛瞪得通红,也没有用,翡光就是一片不会沸腾的死海,毫无压力地承接她的怒视,四目相对良久,最终还是她败下阵来。

    “我没有空。”缪梨干脆利落地选择回避,“要去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王宫里的魔种听缪梨要走,都非常不舍。

    桃子拿着手帕抹眼泪:“因为女王,陛下心里才有了感情,女王却又要走了。您什么时候会来跟陛下举行婚礼?”

    “没有婚礼。”缪梨道,“我跟他的婚约已经解除了。”

    她出这话,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缪梨朝桃子甜甜地展颜一笑,快乐地道:“翡光现在是我的前未婚夫。”

    她是快乐了,桃子却像遭了雷劈,接受不能,倒比他自己失去了一个未婚妻更加伤心。

    不怪他反应这么大。翡光本来无所谓坐在魔王这个位置上,是因为“理应如此”一词,他才做的王,做王是他的命运,跟缪梨结婚好好生活也是他的命运,这两件事放在天枰上一同比较,甚至是缪梨那头的砝码更重些。

    现在翡光连跟缪梨的婚约都舍得放弃,那么放弃做魔王,也就一个念头的事情了。

    而放眼整个秘境,翡光无疑是最适合做魔王的魔种。

    “我们不能没有陛下!”桃子大叫一声,从缪梨的视野中逃也是的飞奔了出去。

    缪梨一头雾水。她不知道秘境如今随时面临着魔王罢工的危险,只看见桃子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绿,只当他为她跟翡光的联姻破产伤心。

    倒也不必如此伤心,缪梨想。

    桃子在王宫之中飞奔着寻找翡光,而他寻找的魔王,此时正在王宫深处的房间里,与占卜师面对面坐着。

    占卜师的面目还是深深隐藏在斗篷之下,他手中的水晶球消去混沌,澄明一片。

    “陛下既然已经选择解除跟女王的婚约,怎么还需要再回到这里?”占卜师问。

    “我不知道。”翡光道。

    “想让我告诉您您的决定是正确还是错误么?”

    “我没有那么死板的行事准则。”翡光道。

    他做事,一向看需不需要做,应不应该做,如今大概多了一项想不想要做,但做的是正确的事情,还是错误的事情,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更何况,魔王怎么会做错事?魔王自己就是对错的准绳。

    “那么您想要什么?”占卜师问。

    “我已经做完了我的选择。”翡光道,“你不用继续停留,跟着缪梨,做你要做的事情。”

    “我不明白,陛下。”

    翡光一偏头,占卜师的斗篷无风自动,飞落在地,令他的面目袒露无遗。

    “这一年你没少往外跑,我不会占卜,但也不是瞎子。”他道。

    对面的占卜师桀桀笑起来。那是个背脊佝偻的老头,满脸疤瘌,模样很有几分可怕。

    要是缪梨在这里,看见他第一眼时就会惊呼起来,不过不是被他丑恶容貌吓到,而是因为这张脸,她实在太过熟悉,她曾经在许多个紧要关头见过。

    鬼老童。

    “陛下绝顶聪明,我想也瞒不了多久。”鬼老童道。

    “瞒?”翡光狭眸,“你出现在秘境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你不是为我而来。”

    “陛下错了。”鬼老童道,“我一向为缪梨与诸位陛下服务,这是我存活于世的意义。”

    “那么你活得太没意义。”翡光道。

    “陛下从前不会这么想。”鬼老童捡起斗篷,收起水晶球——他似乎总共也就这么两样家当——越过翡光,朝门走去,“这要归功于女王。”

    “我放缪梨自由,你称心如意。”翡光道,“你的主人也称心如意。”

    鬼老童停下脚步,看着翡光,摇了摇头:“我没有主人,也没有目的。做出选择的是您和女王,我只负责旁观,和提供一些可能性。”

    “我梦里那个究竟是谁?”翡光问。

    鬼老童没有回答。

    他竖起手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缓缓离开了。

    缪梨本来就没带什么东西到秘境,离开的时候也只有一个提包。翡光送她进隧道,紧跟在两位魔王后面的桃子红着眼睛,像是哭了一场,但他脸上又是带着笑容,十分奇怪。

    桃子在哭晕之前找着了翡光,从魔王口中得到暂时不会退位的好消息,才破涕为笑,幸而大悲过后是大喜,也不算白哭一场。

    “你在卡拉士曼也留了门。”缪梨走在隧道里,顿时感觉她的国家非常不安全,“我回去就要把你开门的地方堵掉。”

    “你觉得有用吗?”翡光问。

    他能把通道开到卡拉士曼,还开得神不知鬼不觉,再开第二个也是轻而易举。

    秘境有着通往魔界各处的通道,这个消息传出去,恐怕没有一个国家不想跟零国建交,更恐怕没有一个国家不想摧毁零国。

    谁愿意别人把手伸到自己院子里来?

    “我对战争没有兴趣。”翡光道,“如果想,早就了。”

    “把和平建立在一个魔王的良心上,实在是不牢靠。”缪梨道。

    翡光甚至都没有良心,他只是不想。

    回卡拉士曼的隧道很长,缪梨却觉得一下子走到尽头,回家的兴奋盖过与翡光分离的那一点点不舍,洞口近在眼前,缪梨脚步轻盈得仿佛在起舞。

    翡光无声地将目光放下去,看了一眼他的未婚妻。

    噢,如今她已经不是他的未婚妻了。

    黑发少女提着包,脸颊晕着淡淡的蔷薇色,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连眼睫毛上都晃动着兴奋,她觉察了他的目光,抬头望来,一双眼前所未有地柔和,像秋光里的琥珀。

    “多谢你。”缪梨道。

    “不用谢。”翡光道,“反正好魔没好报。”

    他这话完全没有消弭掉她的热情,她开始跟他讲她的国家,国民多么好,粮食多么好,特产多么好,简直没有一处不好。

    翡光去过卡拉士曼,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国家,但如今被缪梨一,他记忆力那个国家的每个墙角都要镀了闪闪发光的金。

    终于走到洞口,缪梨发现这洞开在一个谷仓里,谷仓周围没有魔种走动,她于是不急着出去,问翡光要不要去她的王宫坐坐。

    “给你带点东西回去。”缪梨道,“你见过雕在果核上的画吗?简直一绝!”

    翡光却站定,不再继续往前走。

    “不用了。”他道,“下次吧。”

    缪梨滔滔的话语顿时一滞。

    她点了头:“也好,欢迎你以后到卡拉士曼来。”

    翡光突然伸手,朝她眉心一点。

    光从他指尖漫出,渗透进缪梨的肌肤,缪梨只觉眉心发热,还听见咒文流动的微声音,只是还没琢磨出这是什么魔咒,翡光就离了她。

    “这是什么?”缪梨问。

    “如果有需要,叫我的名字。”翡光道,“我会听见。”

    缪梨摸了摸眉心:“那我你的坏话,你不是一样能听见吗?”

    “能。”翡光很认真地道。

    “在有无岛上,我给了你一股我的魔力。”翡光道。

    他一抬手,背后的桃子会意,赶紧送上来一本书。

    “你摸索得太慢,这是我以前随手写的心得。”翡光道,“照着学。”

    缪梨不甘心:“也没有那么慢!”

    她还是伸手接过了书,觉得那书在手里沉甸甸。

    “还有。”翡光道,“心弥兰。”

    他这话出来,缪梨有瞬间的恍惚。她仿佛看见奢玉站在跟前,依稀是她终于能够从他身边离开那天的情景。奢玉任由翡光将她带走,毫不阻拦,只在她离开之前,给了她一句衷告。

    “不要去找弥兰。”奢玉道。

    如今,翡光也出跟奢玉的差不离的话来。

    “为什么?”缪梨问。

    弥兰在他们口中,倒像个十足危险的人物。

    “原因很复杂。”翡光道,“记住我的话。你还有什么跟我么?”

    缪梨想一想:“没有了。”

    “好。”翡光道,“再见。”

    他没有黏糊糊的不舍之情,再见得很干脆,转身也很干脆,送别的路上已经无声地看了缪梨许多眼,她什么样子,他在脑海里记得一清二楚,多看一秒,她不会更鲜活,少看一秒,她也不会失色,那么就这样。

    桃子都没来得及提醒一句主人要看着客人离开才算礼貌,就眼睁睁看着他的陛下往回走了,没奈何,只好冲缪梨露出一个惭愧的笑容。

    他瞧着缪梨,心里还是十分惋惜。缪梨完全有资格做秘境的王后,不用她求着做,反而要整个秘境的国民求着她做呢。可惜这桩婚事没成,缪梨看着也不像喜欢翡光。

    桃子正一边进行着心理活动一边跟缪梨招手告别,却见缓步离开的缪梨突然转回身来,朝翡光跑去。

    桃子瞪大眼睛,亲眼看见缪梨追上翡光,拍了他的肩膀。

    翡光转过身,连句话也没出,脸上就先挨了一口轻轻的亲。

    柔软的触感如梦似幻,以意料之外的情境到来,跟意料之中的感觉完全不同。

    他愣在那里。

    缪梨已经退开,一抿唇瓣,随即弯着眼眸笑起来:“喂,好魔有好报的。谢谢你给我自由。”

    她再没有什么可纠结,转身轻松地朝洞口走去,翡光望着她离开,直到她走远,洞口闭合,什么都看不见,他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站成了一座雕像。

    桃子静静等待着魔王回神,等好长时间,怕翡光从此这么长久地站下去,才心翼翼出声提醒:“陛下,女王已经回家了。”

    翡光异瞳里的光一颤悠。

    他终于回神,抬手摸了摸脸上那个被缪梨亲过的地方,一股热意弥漫开来,从脸颊一直弥漫到耳后,而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脸红耳热。

    他只是终于知道了,一直想要探索的那个“为什么亲来亲去”的答案。

    被缪梨亲,他会高兴。

    “缪梨。”翡光低声道。

    哪里有可能得到回应?缪梨分明已经不在这里。

    桃子心酸得连连摇头,女王在这里,陛下不知道珍惜,这下好了,女王没了,陛下才失魂落魄起来。

    他正要劝翡光干脆回去找缪梨算了,却见翡光一笑,转身就走。

    桃子从来也没见过翡光笑,这一看几乎看傻,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翡光走出老远,他才想起来要追。

    “陛下,不追回女王吗?”桃子问。

    翡光道:“不追。”

    桃子盯着翡光的嘴角,很想再寻找一下上扬过的痕迹,没有找着,一抬头发现翡光在看他。

    桃子有点慌,马上乱扯话题:“陛下,您刚才提到极乐之地的王……他很坏吗?会伤害女王?”

    “不会。”提到弥兰,翡光那股凛然的肃杀再度出现。

    弥兰做了一个咒,翡光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做的咒,做在五份婚书上。弥兰赌他会解除跟缪梨的婚约,一份婚书损毁,其他婚书同时损毁,帮助缪梨的契约就只剩了留在极乐之地的那最后一份。

    婚约解除那一瞬间,翡光感应到了生效的魔咒,可惜已经来不及阻止。

    白了,这是一个局,他只是弥兰棋盘上的一个棋子。

    而棋局的进行,只为了一个最终目标。

    缪梨。

    “他对缪梨非常溺爱。”翡光道。

    “那不是很好吗?”桃子虽然不明白翡光是从哪儿知道的这点,还是无条件地相信陛下不会假话,“为什么要女王心那位陛下?”

    “爱得过头,不是好事。”翡光道,“我饿了。”

    桃子原本还有心趁翡光乐意话的时候继续八卦,一听翡光的后半句,八卦之心当即飞出九霄云外,只剩一颗勤勤恳恳的侍官之心:“陛下饿了?!想吃什么,我回去就叫他们做。”

    翡光想了一下。

    他按住心口,那股熨帖的感觉还没消散,他却已经在怀念。

    “吃奶油卷。”他道。

    —— —— —— ——

    缪梨回到王宫,像过了个新年。

    她兴奋地跑回王宫,一路上发现她的魔种没有不惊喜尖叫,跑过来拥抱她,往她手里塞各种吃的。

    “女王好久没回家了,大家都很想!”国民们道。

    “我也想你们!”缪梨道,“作物种得怎么样?家里生意好不好?”

    她一边,一边亲昵地摸了一把孩子的脑袋:“长大了!”

    女王回国的消息在大街巷传来,国家的好处是消息传得很快,不一会儿传到王宫里,等缪梨从许多个热情的拥抱中离开,终于踏进王宫大门,迎面就看见德发已经在门口等待。

    “女王!”德发长长地伸着手,“女王!”

    只听嗖一下,缪梨就到了他跟前,把他吓一大跳。下一秒,年轻的女王将她的宰相一把抱住,熟练地用两只手去捉他头上的角。

    “你胖啦!”缪梨道。

    “我日夜担心女王,都要掉下十斤肉,怎么会胖?”德发道,“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

    他的话还没完,缪梨就扯了扯他的脸肉:“还没胖?上次见你,脸上没有这么多肉。”

    她真高兴极了,显然没听见他刚才的后半句。

    “那是呜呜呜呜!”德发努力发音,还是没把“中年发福”清楚,等他脸上那两只做作乱的手终于撤走,他赶忙又要禀报,可这回连个字也没吐出,缪梨就一阵风似的往王宫里卷去。

    “德馥!德馥!”缪梨甩着包,跑到后面连鞋袜也不要穿,一并踢了,光着脚在走廊里找德馥,“我回来了!”

    德馥端着一盆派走来,远远瞧见缪梨,还没话,笑容就布了满脸。

    “这是女王,还是哪里来的野姑娘?”德馥道,“你跑了那么多地方,怎么还是喜欢乱来?”

    “这是我家嘛!”缪梨跑过去,拿开派,一把将德馥抱住。

    她这才觉得是真正回了家,眼睛一眨,觉得好像有眼泪要掉出来,连忙啊呦一声,遮住眼睛。

    “我最近泪腺太发达。”缪梨道。

    “这有什么?”德馥一看缪梨捂眼睛,心里也酸酸的,再仔细瞧瞧缪梨,头发很整齐,脸儿也莹润干净,身上没有少肉,哪里都很好,可她还是觉得缪梨一定在外头吃了不少苦,“自己家里,想哭就可以哭,我不会告诉大家的。”

    “噢?那么又是谁女王是野姑娘?”德发气喘吁吁地跑来,正瞧见他妹妹跟缪梨两个抱在一起。

    “我就喜欢野姑娘。”德馥道。

    缪梨本来要哭,听他们拌嘴,顿时不想哭了,抬起头来:“我有个好消息告诉你们。”

    “什么好消息?”德馥问。

    缪梨从她怀里窜出,一拍掌,眉飞色舞地道:“我跟翡光的婚约解除了!”

    完,她自己先啪啪啪地鼓掌。

    德馥睁大了眼,德发也睁大了眼。

    他们两个像是见了鬼一样面面相觑,一时间不出来话。

    高兴了会不出来话,不高兴也会不出来话,但缪梨看他们的表情分明不像高兴。

    德发还可以理解,毕竟他是只要魔王好,无论哪个都支持的,德馥跟她哥哥不同,只要缪梨开心,跟大国的婚约泡汤了也没什么。

    可如今,德馥也是一副如鲠在喉的表情。

    缪梨觉得不对劲,眼角眉梢的兴奋少了大半:“发生什么事情?”

    “女王,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德发终于找到机会把这句话了出来。

    缪梨警惕地:“什么事?卡拉士曼财政赤字了吗?还是你又——”

    她眼睛猫一样圆溜溜,声音不自觉高了八度:“还是你又去哪里给我弄了几个未婚夫?!”

    “不是,不是,都不是。”德发道,“就今天发生的事情,在你回来之前,其他大臣讨论完政事回家去,我跟德馥在王宫,听见你房间传来响动,我们过去一看……”

    他流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双目含泪:“婚书,你的婚书,全都燃烧起来了!”

    “烧得一点也不剩。”德馥平静地补充。

    德发完,看见缪梨呆若木鸡。

    很好,他心里总算找回了一点平衡,因为看见婚书燃烧时,他也是这么五雷轰顶呆若木鸡,呆完之后疯狂地去抢救那些比他生命更宝贵的婚书,可惜于事无补,婚书的灰烬还是从他手里一点一点地落了下去,就像他破碎的心。

    好歹德发已经缓过来了,有那个余力安慰神伤的缪梨。

    他咳嗽一声:“女王不必太过伤心,婚书还是可以重新缔结,只要选择其中一个魔王重新签……”

    德发着,忽然感觉不对,缪梨怎么可能会为了燃烧的婚书伤心,他再一瞧,果然看见呆若木鸡之后的缪梨脸上露出比清玫瑰更娇艳的笑容。

    过年了,过年了!

    缪梨脑子里炸开了花。

    她从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么惊喜,飞快冲进房间,开那个存放着婚书的盒子,果然不见了那几份要命的婚书,重获新生的喜悦直冲脑门,将她冲得飘飘然,刚才憋住的眼泪现在全冒了出来。

    她不用死了!彻底自由了!

    缪梨抽着气儿抹眼泪,抹着抹着又笑起来,又笑又哭的样子,把德发跟德馥都吓住了。

    德馥上前去替缪梨擦眼泪,缪梨扯着她的袖子哭,德馥从没见缪梨这样哭过,好像受了许多的委屈,现在要一次性哭个痛快。

    德馥一联想,立马极了:“是不是那些魔王欺负你?狗东西!是哪个欺负你?”

    她想一想那些曾经来卡拉士曼寻找过缪梨的魔王的面孔,个个都是好脸,现在所有的好脸都面目可憎起来。

    德馥把缪梨所有的前未婚夫一通批,吓得德发赶紧左右张望,生怕传了出去给其他魔种听见,再传出国门,那就精彩。

    德馥批完,缪梨才从手帕里抬起那张哭得红红的脸:“他们谁也没有欺负我。”

    缪梨一边,一边轻轻了个哭嗝。

    其实她只在最开始的时候想哭,哭到后面已经没了大喜大悲的情绪,只是泪腺刹不住。

    “那你怎么要哭?”德馥道,“难道舍不得他们?”

    “我只是太开心了。”

    德馥顿时松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她把缪梨的脸擦擦干净,一边叫其他的仆从去拿水来,一边道:“今年大家很努力地工作赚钱,以后也会努力,像你曾经的,那些陛下给过的帮助不能忘,以后我们要回报回去。这样卡拉士曼跟他们两不亏欠。”

    仆从拿着水过来了,见缪梨房间那装着重要文书的盒子被拉得大开,连忙去合上,一推,落了张纸在地上。

    仆从拿起来看,看一眼,连忙交给缪梨。

    “这是什么?”缪梨眯着眼睛看。

    德发跟德馥也把头伸过来。

    他们三个同时看清了纸页抬头的大字,于是荒诞的情绪同时在他们心头弥漫开。

    缪梨心跳失控,手在半空微微颤抖,幸而话的声线还算平稳。

    “德发。”她道。

    德发颤巍巍应了声:“我在,女王。”

    “这就是你的,烧得精光?”缪梨晃了晃手上的纸。

    纸上盖着两个章,一个卡拉士曼的,一个极乐之地的。抬头赫然几个大字,显示这是缪梨跟弥兰的婚书。

    “这,显然是一条漏网之鱼。”德发道。

    这条漏网之鱼在缪梨的王宫里引发了又一场怎样的兵荒马乱,实在难以赘述,缪梨虽然遗憾不是全部的婚书都毁去,但也庆幸,至少是一下子去了五个对性命的威胁。

    只要弥兰同意退婚,她就能获得真正自由。

    所以缪梨还是很高兴。

    她没有特别多的空闲去琢磨为什么其他的婚书也会化为灰烬,德发带来的又一个消息吸走了她的注意力和享受回家温暖的时间。

    “我还有件重要的事情要禀报,女王。您在这个节点回来实在太好了。”

    彼时缪梨洗了热水澡换了干净衣服,吃了饭喝了甜甜的茶,正是舒心的时候,她不是很想听德发的消息,总觉得不会是什么好消息。

    但德发一,居然还真的是好消息。

    “您被邀请参加魔王大会。”德发拿出请柬道,“这可是卡拉士曼第一次接到魔王大会的邀请!”

    “真的!”缪梨一下子站起。

    按照惯例每隔五十年,各个国王的首脑都要进行一次会晤,交流交流国际情况,攀比攀比各国实力,魔王大会召开的时候,就是魔界最暗流汹涌的时候,但也是每个国家的国王和子民最期盼的时候,因为不是每个魔王都能去参加魔王大会,魔王很多,席位有限,只有被认可的魔王才能受邀。

    至于这认可的准则,则是由几个实力最强的大国共同商定,并不对外泄露。

    卡拉士曼从来没被邀请过,缪梨当了女王,立下许多个目标,其中一个就是去参加魔王大会。

    她以为还要再努力个几百年,没想到现在就上了。

    “我是靠了裙带关系吧。”缪梨幽幽道。

    这现实的世界。

    “我们的国力比以前提升了很多呢!”德馥道。

    “茉莉女王也被邀请了。”德发道。

    缪梨喜出望外:“太好了!”

    茉莉是缪梨的邻国好友,她这次也是第一次被邀请参加魔王大会。

    “隔壁国的钱现在还没我们的多呢。”德馥道。

    “茉莉女王本来想跟您一块儿去,但是您一直没回来,时间又比较紧迫,她就先去了。”德发道。

    缪梨听他这么,不由认真看了一下请柬上的时间地点。

    魔王大会的地点在参会国之间随机抽取以保证公平,今年被抽到的国家是珈普,算算距离,有点儿远。

    缪梨再一看时间,顿时倒抽冷气:“后天?!”

    “是的是的。”德发连连点头。

    魔王大会当然要提前到场,提前半个月到都不稀奇,毕竟许多魔王都会到,利用这个机会交际交际是最合适的。

    回想前半个月,缪梨还跟奢玉待在一块儿,后来又和翡光到处跑,白白蹉跎了这大好的时光,缪梨把大腿拍青也没办法挽回,只能尽快往珈普赶,越快越好。

    于是,缪梨回到她的国家,她的王宫,椅子还没坐热,又要收拾行李,龙不停蹄地往珈普跑。

    出发之前,缪梨想到个关键问题。

    既然魔王大会邀请的是实力获得认可的国家,那么她那几个前未婚夫一定会被邀请。

    缪梨立马出了一身冷汗,瞬间萌生退意。

    这要是凑一堆,一定闹翻天,毕竟——他们还不知道她同时订了好几个婚,也不知道她这边留底的婚书已经化成了灰。

    德发作为一个贴心的宰相,适时解除了缪梨的顾虑。

    “这您倒不用担心。”德发道,“据那几位陛下今天都拒绝了魔王大会的邀请,魔王大会的名单是一时一刷新的,现在名单上已经没有他们的名字。”

    “是么?”缪梨顿时放下心来。

    德馥不愧是缪梨在王宫的得力干将,用极短的时间把缪梨要带的东西点得清清楚楚,缪梨坐在龙上,一边用冰敷着因哭了一场而微肿的眼睛,一边跟合宫上下告别。

    “开会不用很久。”缪梨道,“开完我就回来。”

    波波一振翅,把缪梨带上了天空。

    上一次乘着波波在天空飞翔,好像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缪梨趴下去,环绕着波波的脖颈,亲昵地啵了它一口:“你在家里想不想我?有没有到处惹祸?”

    波波点点头,又摇摇头。

    缪梨回来,它高兴得很,一连在高空翻好几个跟斗,险些将缪梨掀飞。

    波波大惊,正要减速,却见缪梨脱离了它的背脊,借着风飞在它身侧。

    “瞧。”缪梨道,“我现在飞得很好了。”

    在天上飞翔的缪梨女王没有想到,她离开后不久,卡拉士曼就先后迎来了几位超重量级的来客。

    德发在王宫大厅被个飞掠进来的高大身影揪住时,他是懵的。

    他发懵,一半因为受惊,一半因为眼球被照进视野的绝色面容吸引,移不开目光,也不出话来,满脑只剩了那金发和碧眼,美丽得像个被过分描绘的梦。

    直到对方听见口中重复的“梨梨”两个字,德发才回神,再一看,周围站了一圈仆从,竟都是被对方的美丽吸引过来。

    “梨梨在哪里?”帝翎道,“告诉我!”

    他心头涌起的暴虐如同层叠的黑云,几乎要抑制不住地劈下雷来,劈得德发粉身碎骨,想到这里是缪梨的家,面前这个是缪梨的大臣,才生生忍住。

    德发终于认出帝翎,他随即有些惊慌,想不到帝翎就这么堂而皇之地闯进王宫,开口道:“安珀公主,你……”

    他这话一出,帝翎原本就黑的脸更黑了,外头的天更是电闪雷鸣。

    “别叫我公主!”帝翎道,“我问最后一次,梨梨呢?”

    “女王她。”德发觉得手腕很疼,“女王她去参加魔王大会了。”

    帝翎面色一凛:“什么时候?!”

    “不久之前……”

    德发话音未落,只觉手腕一空,帝翎竟然瞬间没了身影,飓风拔地而起,不过瞬息便裹挟着整个天幕的黑云朝远方涌去。

    德发心有余悸,还没等走出大厅的门,又来了第二位贵客。

    一样是不告而入,赤星好歹是从大门走进来的,赤发红瞳的魔王那灼烧一切的气势实在可怕,威压如山,镇得魔种们动弹不得,所以没有士兵或者仆从来禀报。

    赤星踏进大厅时,德发膝盖一软,要不是使出浑身魔力抵挡,几乎也马上要给他跪下。

    赤星的脸色也很难看,他的五官本来凌厉,不像帝翎那样天生柔美,脸色一难看,就很像要大杀四方,让德发的心理压非常大。

    “缪梨呢?”他问。

    德发心想死了,女王这下死了,一连两个追上门来可怎么好,但实在不敢隐瞒赤星,连忙把跟帝翎的话又跟赤星了:“女王去参加魔王大会了。”

    赤星转身就走。

    他的威力太大,走了好一会儿德发才缓过来,抚着心口顺气,祈祷着千万不要来第三个。

    但怕什么来什么。

    德发的双腿好容易重新蓄积了力量,他站起身,正要离开大厅,忽然觉得浑身上下冰凉无比。

    他起初以为是惊吓过度的后遗症,仆从跑过来牙齿颤地通报永冻雪域的陛下到来,才发现不是自己不争气,而是世岁控制不住流泻的魔力太过惊人。

    世岁匆匆赶来,雪容蒙尘,依旧是通身的高贵,眉间那道漂亮的水纹越发翻出幽蓝。

    德发看世岁一眼,被这位魔王欺霜赛雪的姿容所慑,低头不敢再看,只听世岁清冷的嗓音在大厅泠然响起:“德发,知道梨梨在哪里吗?”

    “知道。”德发道。

    “告诉我。”

    “女王去参加魔王大会去了。”

    世岁道:“好。”

    得到消息,他周身散发的冷意似乎压下许多,即便如此,大厅里还是飘起细碎的雪花。

    世岁匆匆地来,得到缪梨的去向,又匆匆地走。

    他走后,德发也不做什么无用的祈祷,两个喷嚏,擤了擤鼻子,心知这三个来了,还会有第四个,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

    他等不了多久,征月就来了。

    这次又没有通报,依旧不能怨怪底下的仆从,之所以没有通报,是因为直到进门之前,从外面疾驰而来的都是斯渊。

    林地魔王周身冲天的黑气,就是灌注了魔力的金额箍与金臂钏也压制不住,那金棕眼瞳中的杀意不加掩饰,即便不针对卡拉士曼的任何一个生灵,也足以叫每个生灵都不敢靠近他半步。

    斯渊从得知婚书烧尽那一刻就陷入疯狂,万幸他不至于完全疯狂,在关乎缪梨的事情上总保留着最后一丝理智,在踏入大殿时,将身体的掌控权交给征月。

    否则,真不能保证德发今天可以活着走出这座王宫。

    德发发现向他走来的这位魔王比前面几位都要温和。

    征月的焦急几乎要溢出眼眶,可他面上仍是带着安抚的表情,走近德发,话也是低沉而缓慢的。

    “想必你就是德发,对吗?”征月道,“梨梨跟我提起过你。”

    德发眼眶一湿润,几乎就要在这位魔王面前哭出声来。

    太温柔,太有亲和力了!

    “是的,陛下。”德发道,“我是卡拉士曼的宰相。”

    “梨梨最近在不在王宫?”征月问,“她好吗,有没有遇到危险?”

    “女王刚从……”德发险些就将缪梨刚从秘境回来的事情脱口而出,还好及时咬住舌头,“女王在王宫,她好好的,不久前才出发去珈普参加魔王大会。”

    他看见征月很是明显地长出一口气,仿佛被剖出体外的心脏此刻又好好地回到他的胸膛里,缪梨平安的消息对于征月来,显然比什么都宝贵。

    “好,我知道了,我会去珈普找她。”征月道,“多谢你。”

    德发直觉这几个魔王突然到来,又全冲到珈普去找缪梨,为的是同一件事情。想想看,除了婚书出问题外,似乎也只有他们发现自己头顶的青草地需要浇水这一件大事,而后者实在让他两股战战,心惊肉跳。

    于是德发在征月转身之后,鼓起勇气叫住了他:“陛下!”

    征月回头来看。

    “我能问,您找女王有什么事吗?”德发紧张地问。

    征月笑了笑:“没事,不用担心。我只是想梨梨了。”

    四位陛下全忽然想女王了吗!德发相信他们想缪梨,却不相信他们找缪梨是纯粹地因为想缪梨。

    不相信也没办法,征月就那么走掉了。

    这真是德发政治生涯里最值得记录的一天,他以一己之力,招架住了四位大魔王。

    缪梨还不知道德发的丰功伟绩,也不知道前方有场特大的雷雨在等待,她飞得累了,回到波波背上,快乐地舒展身躯,悠悠道:“不知道魔王大会会有多么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