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定亲出游
春意渐暖,柳条抽出嫩绿枝芽,日光细细密密地穿透枝芽,斑驳点点地洒在地上。
清伯府上,一个粉衣丫鬟雀跃着跑进了东院,嘴上笑个不停:“浅白姐姐,你猜怎么着,皇上给他那个傻儿子封王了,你猜是个什么封号?一个‘智’字,智王!你好笑不好笑……”
一脚迈进屋里,笑声戛然而止,抬眼望见窗前立着一人,一身月白长裙,白皙修长的手缓缓撩起袖摆,俯身提笔,正欲落笔之时,转头看了过来。
那眉眼生的极好,眉不点儿翠,眉下一湾眸色如水,本是一双多情眸,却偏生带了点冷意,拒人三分,令人不敢肖想。
这正是清伯府上嫡长女沈飞柳。
粉衣丫鬟缩了缩脖子,立在门边,声唤道:“姐。”
她本想为自己辩解几句,想到姐平日的教诲,又一句也辩不出来。姐喜静不喜闹,屋里院子里的人,言谈举止都需从容得当,谨慎守礼才行,她这样跑进来,还胡言乱语,犯了姐的忌讳。
她求助地看向一旁静静低头磨墨的浅白,浅白是姐身边的大丫鬟,侍奉姐的年岁长,深得姐看重,只求她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拉上一把。
浅白正看过来,轻轻摇了摇头,放下墨条,缓缓走过来,轻声训斥道:“咋咋呼呼的怎么回事?也不怕惊到姐,出去跪着吧。”
粉莹见她不帮自己,撇了撇嘴自出门挨罚去了。
浅白回头看了一眼,姐正低头写字,心无旁骛,浅白心下有点慌,跟着粉莹出去了。
粉莹规规矩矩地跪在院中,双手举着一盆水,顶在头上。这是东院罚跪的规矩,跪要跪得端端正正,盆里水满盈盆,稍有歪斜便会洒出水来,洒出来便要重跪。
粉莹目不斜视,不敢擅动,待浅白走近了,才悄声道:“姐今日不是要和李公子外出游玩吗?怎会还在屋里?”
浅白看着她颇有些很铁不成钢:“在不在屋里与你何干,守好自己的规矩便是。”
屋里传来沈飞柳的声音:“浅白,免了她吧。”
粉莹一听,立时把水盆放下,站起身来扫了扫身上的灰,笑道:“姐还是疼我的。”
浅白却面露担忧之色,微皱起眉,欲言又止,看粉莹如此欢喜,浑然不觉,自以为逃过一遭,只得轻叹一声,回屋去了。
粉莹自去做事了。
不多时,前院传话来,着姐速去前厅。浅白迟疑着劝道:“李公子在前厅等了半个时辰了,老爷都着人催了,姐您看……”
沈飞柳稳稳地收完最后一笔,直起身,看着纸上的端正楷,淡淡道:“那便去吧。”
浅白接过笔放回笔架,随姐出了门。
沈飞柳走在前,出了东院,浅白错半步在后面跟着,上了长廊,沈飞柳开口道:“明日把粉莹调出东院吧。”
浅白一惊,忙道:“姐……”
“我知你想保她。”沈飞柳断她的话,抬手拨弄了一下垂到廊下的柳枝,放低了声调,“我不是不念旧情之人,只是我们的处境你也知道。我这个嫡女,空有个头衔罢了,那续弦生的女儿,也算作嫡女,如今他们一家其乐融融,我不过是寄人篱下罢了,不能有半点错处。”
浅白听着就红了眼眶,姐七岁没了娘,第二年沈老爷就续了弦,接了个女人进府,那女人进府时,身边便已有一个六岁的女儿了。
那对母女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初来沈府,不能服众,便拿姐这个名正言顺的嫡长女开刀,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寻着姐的错处,就要惩治一番以立威名,老爷也时常顾着那对母女,姐这些年过得并不容易。
浅白哑声:“是奴婢思虑不周。”
沈飞柳转回身,看着浅白,良久,轻叹道:“口风不严则易招惹是非,更何况她妄议皇家事,若被有心人听去,大有文章可做,也怪我,平日太纵着她了。”
浅白低声回:“奴婢明白。”
“嗯。”沈飞柳低低应了声,出了长廊。
她走得轻盈又不失沉稳,脊背挺的笔直,每一步迈出去,脚跟先落地,接着是脚掌,脚尖。迈出步子的长短,像是算好的一般,每个步子都一样的长短,稳稳向前,不疾不徐,远远看去甚是赏心悦目。
落在阁楼上二姐沈飞嫣眼中,却是刺眼。
“每天这么假惺惺地端着,也不嫌累。”
沈飞嫣立在阁楼上,看着沈飞柳穿过拱门去了前院,转回身坐到榻上,恼道:“李公子再不受重用,那也是首辅的孙子,皇后娘娘的亲侄子,怎容她这般拿乔,摆的什么架子!”
她口中的李公子,便是内阁首辅李或,府上三房的长子李经,李氏一族权倾朝野,首辅家中各个有才能的儿孙辈,都在京中担当要职,唯独三房无能,在礼部谋了个闲职,至孙辈李经,已然年近十七,仍无一官半职。
前些日子,求亲求到了清伯府上,要与沈家嫡长女定亲,沈老爷贪慕他李氏的背景,不顾礼数周到与否,不加推辞,当场便应了下来。
今日李经来交换庚帖去合八字,顺道想约上沈飞柳出去走走。
他与沈飞柳曾有一面之缘,开春三月,他去游湖,他的游船与一艘扁舟相错而过。
那舟上倚着一女子,一袭水绿衣衫,胳膊搭在船沿,衣袖垂坠而下,沾到了水面,她看向湖水浅笑,晃动着衣袖,任水面波纹随着衣袖晃动。
那女子生得极好看,一双眼眸浸了湖水,眼波流转间,恍若这湖里的仙神,游荡在仙界,不似人间。
李经看得痴了,直到扁舟渐行渐远,仙神飘荡而去,只恨自己的游船太大,掉头不易,若是换上一叶舟,船桨一划,便能追之而去。
如今甚好,亲事定下了,今日换了庚帖,择日便能成婚,也不枉他寤寐思服的这好些日子。
不知不觉已经在前厅坐了一个时辰,一壶茶凉了又换,对面的沈老爷已经从家里聊到朝廷,又从朝廷聊到坊间趣闻,绞尽脑汁把能想到的都了一通,沈飞柳还是迟迟未到。
眼下早已无甚可聊了,两人各自喝茶,默契地互相躲避着眼神,不经意对上时,尴尬一笑,再齐齐看向门外。
沈盛利坐不住了,起身踱到门口,指了门口候着的厮:“去问问,怎么还不来?让人等这么久,这便是她娘教她的待客之道?”
李经放下茶杯,起身劝道:“姑娘家慢些是应当的,婿能等得的。”
沈飞柳还未进屋,就听到李经自称“婿”,心下不喜,进门时,面上不显,立在厅中福身行礼:“女儿今早突感身体不适,缓了缓阵儿,故而来迟了。”
不待沈盛利开口,李经抢先向前走了几步,到沈飞柳身前,伸手便要去搀扶:“妹妹现在身子可好些了?”
李经个头不高,生得粗壮,虽不出众,但胜在白净。
一双白胖的手将要碰到衣袖时,沈飞柳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福身道:“劳烦公子挂碍,只是有些头晕。”
李经的手在空中一滞,收到了背后,摩挲着手指,垂眸思索着。沈飞柳拒绝的意思太过明显,虽婚姻理应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若新娘本人不愿意,往后是否会有变数亦不可测。
这门亲事他势在必得,不容有失,眼下的局面,需得多费些思量。
沈盛利见女儿有意拒绝,上前拍了拍李经的肩,语重心长道:“如此……劳烦李公子路上多加照顾了。”
李经转忧为喜,朝沈盛利行了个大礼:“岳父大人放心,婿定会细心照料妹妹,尽早送她回来。”
浅白未料老爷会为了攀附李氏,连姐的身体都不顾,姐眼下被架在这,只能跟着李经出门了。她抬眼看向姐,姐只是专心低眉走路,不露悲喜。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前厅,李经走在沈飞柳身侧,讲着方才听来的各色趣事,沈飞柳只是偶尔淡淡应一声,多数时候并不作答。
快到门口时,李经拦住了她:“妹妹身体不适,当心出门见了风,我车上还有件外袍,妹妹若不嫌弃,我让人拿来与妹妹披上。”着就要吩咐厮去拿。
沈飞柳叫住了那厮,朝李经微微颔首:“不劳李公子费心,这些府上备的都有。”
侧首吩咐浅白道:“去取来。”
“是。”浅白回去取件披风来给姐披上。
沈飞柳拉紧了领口,随李经一起出了门,门口停着李家的马车,仅此一辆。
沈飞柳皱眉,竟然连一辆马车都未给她备,偌大的清伯府,就算不及她娘在世时富贵,也不至于连辆马车也备不起。
“叫王五过来。”
王五是府上专管马车的,听到大姐着人来叫,不惊不慌地前来回话:“回大姐,咱府上一共三辆马车,一辆是老爷专用的,一辆二姐已经定下了,过会儿出门要用,还有一辆有些故障,正在维修,眼下是修不好了,但大概能赶得上去接姐回来。”
一套话的不假思索,怕是先前早已对好的,沈飞柳暗自冷笑,这若是沈飞嫣的计谋,一辆马车都不会给她留,听他这意思,还能留一辆去接她回来,多半是自己亲爹交待的。
若是无马车可坐,便要与李经同乘一辆车了。
沈飞柳道:“抬一顶轿子过来。”
王五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么一招,但好在脑子转得快,只愣神了片刻,便回道:“人家李公子乘的马车,咱弄顶轿子,怎么跟得上啊。”
李经也跟着附和:“是啊,妹妹身上不舒服,坐轿子不免颠簸了些。”
浅白柳气极,脱口道:“既知姐身体不舒服,便该让姐在家歇着。”
李经见沈飞柳没有训斥侍女无礼,知她有些恼意,低下了头,没有接话。王五更是不敢开口,一时气氛便冷了下来。
沈飞柳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沈府,她心里明白,即便她此时转身回府,她爹也不会让她安宁,逃过这一次,也会有下一次。
她缓了口气,放柔了声音:“既如此,去给李公子牵匹马来。”
罢,带着浅白上了李家的马车,随手关严了车门。
作者有话要:新文预收,欢迎收藏——《纨绔都这么卷了吗?》苏缜缜随父进京,偶遇京城第一纨绔陆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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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当即下了战书,要杀杀对方的威风。
比骰子,她输。
比投壶,她还输。
斗蛐蛐,她依旧输。
从无败绩的苏缜缜,连输三局,真是奇耻大辱。
她气得跺脚,一旁陆白羽却悠然摇着折扇,看着她笑。
狂妄至极,此人真是狂妄至极!
自此,苏缜缜有了人生目标,她要把陆白羽挤下“第一纨绔”的位子。
知己知彼,是制胜法宝。
待她爬上对家墙头时,却见树下陆白羽心无旁骛,一手拿书,单手练骰子,甚是刻苦。
苏缜缜傻眼,现在当纨绔都得这么努力的吗?
陆白羽忽地眼眸一挑,手指一弹,苏缜缜从墙头跌落,气得大骂:“陆白羽,你个卑鄙人——”
话未完,落在一人怀里。
咳,骂早了。
她的人生目标还未实现,又被人发现俩人衣衫不整共处一室,然后稀里糊涂地成了亲。
对手成了夫君,别问,问就是开心。
洞房花烛夜,苏缜缜利落地脱了婚服,换上一身男装。
真正的纨绔,是不可能出现在洞房花烛夜的。
出门时,正撞到陆·第一纨绔·白羽掀起帘子进门,身上仍穿着大红喜服,苏缜缜将其上下量了一番:“你给纨绔丢人了,你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