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洞房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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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轿外一阵混乱,有恶徒持刀到了轿前:“美人,咱们又见面了。”

    沈飞柳惊恐看去,一把明晃晃的刀撩开了轿帘,身边的智王是个傻子,外面来了恶徒可怎么办,护不了他。

    智王突然回身一脚,那恶徒还没看清楚轿内的人,就被踹飞了出去。

    沈飞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幸好傻子还会踢人,又怕恶徒爬起来报复,她赶紧将智王拉回来,护在身后。

    路两侧冲出来七八个带着面具的人,直奔这帮恶徒而来,出手极快,没两下便把人制服在地,大喜日子不宜见血,都留了活口。

    管事嬷嬷临危不惧,吩咐下人把这些恶徒全部绑起送官,戴面具的人迅速四下散去,混入了人群中,不见踪迹。

    沈飞柳听得外面平静,向智王道:“你待在这里别出去,我出去看看。”

    沈飞柳起身就要出去,袖子却被人拉住了,她回头看智王,智王似是不大情愿。

    傻子做事是没有道理的,沈飞柳尚有些耐心,尤其是对着一个长相俊美的傻子,她坐回去,想扯过自己的袖摆,柔声道:“你不要怕,我不走远。”

    智王还是固执地不撒手。

    沈飞柳正思索着如何哄他,轿外起了清朗的声音:“已经无事了,王妃可受惊了?”

    一纸白扇起了轿帘,李遥一身竹枝暗纹长袍,立在轿外,俯身向轿内看去。

    轿内一角坐在一身金丝绣红裙的王妃,立领裹着纤弱细白的脖颈,尖俏的下巴,樱唇微启,眉眼含春,尤其柳叶细眉下那一双眸,清澈幽深,如一泓清水,不染任何杂尘。

    李遥一时看痴了去,天下竟有这般绝美女子,怪不得他那堂弟李经能为此舍了命,便是他自己,也甘愿为了一夕销魂,舍了性命去。

    若能得此美人,此生又复何求?

    智王忽然要出去,李遥挡在门口,智王顺势将他推搡了出去。

    李遥这才发现轿内还有一人,立在轿外,看着轿帘晃动,美人被隔在轿帘后,隔在他和美人之间的,不光有轿帘,还有旁边站着的这个傻子。

    一想起美人要与这不通风情,不懂风月的傻子过活一辈子,就不禁生出无限惆怅来。

    轿帘忽地掀起,沈飞柳露出半张脸来:“方才是你把这些人制住的?”

    李遥欣喜,看着歪着头询问的智王妃,立的玉树临风,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在身前潇潇洒洒地开折扇,轻轻摇着,笑而不语。

    智王已经骑到马上了,马儿忽而发起癫来,四处乱窜,直把李遥逼到了迎亲队伍外面,车夫才追上了马,队伍重新整理,继续行进。

    到了智王府,礼数颇为简单,行过礼后,把新人送入新房就结束了,没有宴请,没有人闹洞房。因为傻王爷没什么朋友往来,甚至连送贺礼的都几乎没有,只有宫里送来了一份贺礼,才不至于太过冷清。

    把新王妃送入新房,下人们都退了出去,只有浅白留在屋里。

    沈飞柳扯下了盖头,浅白忙阻止:“使不得,还不到时候呢。”

    沈飞柳把红盖头往一旁椅子上一扔:“盖着闷,一会儿再戴。”

    沈飞柳量这间屋子,屋内宽敞,足有她在沈府屋子的两三倍大。雕花红梨木大床,红绸自顶下垂,一旁靠墙摆着黄花梨木雕凤纹镜台,横放着一个花鸟屏风,将里外隔开。

    沈飞柳绕过屏风,外面的挂画及各类摆件,精巧奇致。

    沈飞柳完全没料到王府里会是这个样子,她想象中的,不受宠又给皇室蒙羞的傻王爷,过得可不会这般富贵。

    “想不到王爷府上还挺气派。”浅白也是没料想到,猜测着,“如今王爷这一辈的,就剩下太子和王爷俩人了,想来宫里养一个闲散王爷也不甚费力。”

    那些贵重的什物,沈飞柳一样也没碰,只叮嘱道:“这些不是咱们的,不要贪恋,你若有要使钱的地方,从我嫁妆里出。”

    浅白点头:“我知道的。”

    桌上摆着花生红枣,沈飞柳肚子咕咕叫了两声,浅白抓了几个红枣,又端了盘花生给姐送去,再去倒茶。

    浅白手上忙活着,嘴也不停:“姐,今天我可是瞧清楚了,咱们王爷长得可真好看。”

    沈飞柳想起了今日他突然闯进轿子的情形,唇角浮起淡淡一抹笑。

    浅白自顾自着:“若是这样,日子也不算难过,只要哄着王爷高兴了,咱们日子也就安稳了。不过……那个管事的嬷嬷,看上去凶得很哩。”

    沈飞柳在轿中倒没注意,但今日她也明显感觉到,整个迎亲队伍秩序井然,主子是个傻的,肯定管不了,这个管事嬷嬷定是个很有手段的人。

    想到这,沈飞柳放下手里的茶杯,又嘱咐道:“王府上,应是这个嬷嬷当家,你可留点心,不要与她起冲突,但若真是欺负到你头上,你不要擅自行动,尽快来告诉我,我替你撑腰。”

    “我能与她起啥冲突,只要她不欺负姐,我们就没什么矛盾。”

    俩人闲聊着,不知不觉天色已晚了,沈飞柳泛起了困意,问道:“几更天了?”

    浅白看了看天色,估摸着:“约有三更了吧,王爷怎么还不来。”

    沈飞柳困得不行,摆弄起头饰来:“把这玩意儿给我摘了,带着沉的很。”

    “姐再忍忍,王爷还没来呢。”

    沈飞柳看向窗外,知道外面有人在守门,便招呼浅白去问。

    浅白走到门口,开一条缝往外一看,门外没有别人,只有白天那骇人的黑脸嬷嬷一个人像个铁棍一样,站在外面,吓得浅白一哆嗦,“咣”地关上了门。

    门外嬷嬷听到了动静,看了看月色,悄默地一声叹息,在窗下道:“王爷许是在北院睡下了,王妃早点歇息吧。”

    智王府北院的书房里,智王景晞早已换下了大红礼服,着一身月白常服,坐在书桌前,指尖捏着一份名单,扫到了一个名字,倏而皱眉:“孙正谊也有嫌疑?”

    严承风站在对面,依旧抱着他那把剑:“那天知道你去城郊的,除了我和你,名单都在这了。”

    景晞将名单放在一旁,抬眸看向严承风,语气发冷:“今日为何擅自行动?”

    严承风自知理亏,低着头去看脚尖:“我那不是担心你们出事。”

    为了将功补过,严承风赶紧又补了一句:“事情查清楚了,是李叔逢干的,要劫你家王妃去给他儿子陪葬。”

    “做梦。”景晞取下一旁的灯罩子,把写了名单的纸,放到火苗上点燃,甩了几下扔到桌边的铜盆里,“派人盯紧了他。”

    “是。”

    “李遥是怎么回事?”想到今日李遥在花轿外面,搔首弄姿地摇扇子,景晞就不大舒服。

    严承风也没搞明白李遥到底想做什么,该查的他都查了,李遥与李叔逢虽是叔侄俩,但关于这件事,着实没什么牵扯,只能猜测着回道:“大概是,闲的慌,想露个面?”

    景晞略一沉思,眉心舒展了些:“这个李遥,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你的意思是……”

    “今日之事宫里必定会查,秘府早晚会被怀疑上,不如就放个假消息,把李遥推出去挡一挡,也能顺道把细作揪出来。”

    “妙极!”宫里若怀疑到秘府头上,就把李遥推出去,顺道把假消息放出去,细作不便真假,定会上钩,到时候既能洗脱秘府嫌疑,又能查出细作。

    严承风不禁赞道:“真是好计谋!”

    两人就此事,商议了细节,不知不觉已然夜深了,严承风把计策捋顺,很是亢奋,红光满面,恨不得现在就去做。

    景晞却道:“急不得,太急容易暴露,需静待时机。”

    严承风只得忍住,一时屋里无言,景晞兀自看书,不管他。

    严承风有些无聊,准备回去,临到门口,忽又想到一事,瞟了他一眼:“我——你这洞房花烛夜,准备跟我过不成?”

    景晞手里的书直接砸了过来,严承风伸手接住:“洞房夜把新娘子晾在屋里面,任是再刚强的女子怕是都要哭一夜吧,你可真行。”

    罢,严承风随手将书扔到一旁桌上,了个哈欠,摆摆手回去睡了。

    景晞停住了拿书的动作,顿了一顿,起身去到门口,到了门口忽又折返回了里屋,换上了白天穿的红喜服,开门出去了。

    夜里寂寂无声,景晞出了北院,往后院寝屋去了。

    寝屋门口,只有管事嬷嬷英娘一人守在门口,见王爷过来远远地便行了一礼。

    “今晚怎么你自己当值?”景晞问道。

    “旁人,奴婢不放心。”英娘回道,又问,“王爷要进去吗?”

    景晞看着屋门闭着,里面有微弱昏黄的光透出来:“她怎么样,睡了吗?”

    “已经睡下了。”

    景晞在门口踌躇了一阵,准备转身回去。

    英娘叫住了他:“王爷!”英娘上前,弓腰施了一礼:“奴婢以为,王爷进去比较妥当。”

    景晞想到严承风的话,又看向那闭着的门,终于迈步上前,抬手去推门,向英娘道:“下去歇息吧。”

    “是。”英娘应声而退。

    景晞推门时很轻,屋里是一片喜庆的红,在昏黄的光里红得有些泛黑,他低头望着脚尖,一步一步走到床边。

    床头点着一盏灯,床上的人儿缩在红绸的软被里,只露出来一张嫩白脸,眉心微微皱起,睡得不大安稳。

    景晞极轻地慢慢在床边坐下,抬手抚上她的眉心,拇指触之有些冰凉。

    已是春末,天气转暖,裹着薄被睡着怎么还不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