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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额头上被磕碰到的地方, 瞬间红肿起来,隐隐约约的很疼。

    阮绵却顾不上额头上的伤口,抬起手虚虚地扶着柜子, 浑身都在颤抖。

    她手上的力气似乎在瞬间被抽干, 额头上的汗越冒越多,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 几次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柜子外面。

    路静雯把阮绵推进柜子里时,顺手把她背着的挎包拽了过来。

    她看了眼里面的手机,把挎包随意丢到地上。

    路静雯靠着柜子坐下。

    她眼里有着兴奋,声音很欢快道:“阮绵,你在听吗?我知道你肯定在听。”

    路静雯高兴道:“害怕吗?你很害怕吧?我听你当年被关在柜子里整整一夜。真可怜啊, 一个有钱人家的二姐,被关着一整夜竟然都没有人发现。”

    “阮绵,我以前真的很羡慕你, 知道这件事后觉得你也没什么好羡慕的了。一整夜呢, 看来在你的家人心里, 根本不把你当回事嘛。”

    阮绵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得湿透, 模糊中听到路静雯的话。

    她, 她的家人根本没把她当回事。

    是呀。

    路静雯的是事实。

    她一直都知道的, 除了姐姐,在其他人眼里她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现在天还没黑,柜子里隐约中还透着些光,可阮绵只觉得整个柜子里都是黑的, 没有一丝光亮。

    阮绵背部抵在柜子上, 呼吸渐渐粗重,脑子开始有些混沌。

    那天是下午。

    阮绵和同学分别后,撑着把雨伞走到校园门口。

    平时接她上下学的司机不在。

    阮绵正疑惑, 一辆车开到她面前停下。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丁燃的脸。

    “土妞,上车。”

    丁燃探出脑袋,冲着阮绵喊。

    阮绵不想和丁燃在一块,她后退两步转身就走,。

    可是她才走了没几步,头发就像往常一样被丁燃拽住。

    “跑什么?”丁燃很不高兴,拽着她的头发力气很大。

    阮绵头发被他扯得生疼,闷哼了声声道:“丁燃哥哥,疼。”

    丁燃脸色凶狠道:“下次看见我还跑不跑?”

    阮绵摇头:“不跑了。”

    丁燃松开手:“上车。”

    阮绵摸着脑袋,跟着他上了车。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不对劲,车子根本不是往家里的方向开。

    阮绵紧张道:“我们要去哪?”

    “去个好地方,”丁燃语气兴奋,“怕什么?你弟弟也在呢。”

    弟弟也在呀。

    阮绵原本害怕不安的心,瞬间不怕了。

    到了丁燃口中的好地方,阮绵才发现这里是一座废弃的别墅。

    她满脸疑惑地跟着丁燃进入别墅里,跟着他上了二楼。

    这里,已经站着一群人,都是京市圈子里的二代三代。

    阮承风也在。

    看见弟弟时,阮绵松了一口气。

    有人问:“你们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众人摇头。

    丁燃嗤笑:“不就是沈家以前的住宅?听沈衡和他妈妈经常住在这里。”

    “那这里为什么会荒废了啊?附近也没什么人住。”

    其他人不知道这件事,他们都看向丁燃。

    毕竟谁都知道,沈衡和丁燃他大哥关系好。关于沈家的事,丁燃肯定知道。

    丁燃点了根烟,抽两口才道:“沈衡爸妈感情出了问题,他妈妈带着七岁的他准备一起跳楼。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沈衡妈妈一个人跳了。”

    “哦,听沈衡就看着他妈妈跳下去,没报警也没找大人。第二天他爷爷过来时,他就坐在他妈妈的尸体旁边,脸色很平静。”

    阮绵听过沈衡的事,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

    自从她回京市,就经常从别人口中听到沈衡多厉害,就和她姐姐一样聪明。

    关于沈衡时候的事,她还是第一次听。

    众人了会话。

    丁燃看着旁边那个大柜子,眼珠子转了转,喊了声:“阮绵。”

    阮绵抬头看着他。

    “看见那个柜子了吗?”丁燃指着柜子,“你进去吧。”

    阮绵茫然道:“我为什么要进去呀?”

    “问那么多干什么?”丁燃把烟丢到地上,抬脚碾了碾,“和你玩游戏啊。”

    阮绵看了看柜子,心里有些抗拒。

    她不想进去。

    丁燃道:“你弟弟在啊,怕什么?”

    阮绵看向旁边的弟弟,眼神有些心翼翼。

    阮承风不耐烦道:“让你进去就进去,磨磨蹭蹭的干什么?真烦人。”

    丁燃走过去,把她的书包拿下来,推了她一把:“快进去。”

    阮绵没再什么,乖乖的进去。

    她刚进去,就听见“啪”的一声巨响,柜子的门被关上了。

    阮绵脸色呆了呆,又听见“咔”、“咔”的几声轻响,好像是什么东西被锁上的声音。

    她反应过来,急得用力推柜子的门。

    没能推开。

    “丁燃哥哥,丁燃哥哥,”阮绵用力拍柜子的门,“你把门开呀。”

    她喊了几遍,丁燃没有回她的话。

    阮绵又喊:“承风?承风你把门开呀。”

    阮承风眉头皱得死紧,不大高兴道:“谁让你锁门的?快开。”

    丁燃揽着他的肩膀,嘻嘻哈哈道:“哎呦,乘风你是在担心阮绵吗?也对,就算她从在镇上生活,人又土又傻,可是她毕竟是阮家的人,是你的亲姐姐啊。”

    阮承风脸上闪过难堪,神情非常不好:“她才不是我姐,我没有这样的姐姐。”

    他跑上前,踹了几脚柜子:“喊什么?吵死了。”

    阮绵听见他们的话,拍门的动作停下。

    她安静下来。

    没事的,再等等就好,一会他们就会把柜子的门开。

    就像以前一样。

    这些人每次捉弄她都是这样。

    可是这一次,阮绵等了好久,等到的是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柜子的门没有被开。

    阮绵迟疑着推了推,推不动。

    “丁燃哥哥?”

    阮绵喊了几声,没回应。

    “承风?承风你在吗?”

    依然没回应。

    四周安静得可怕。

    阮绵心里慌了起来,不停地拍着门。

    “承风,承风,你开门。”

    “丁燃哥哥,丁燃哥哥。”

    “你们别闹了,我害怕。”

    她一遍遍地喊他们的名字,手被拍得很疼。

    除了风声,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

    “阮绵,我先走啦。看看这一次,你会不会依然需要在这里呆上一整夜,会不会有人记得你。”

    “我很期待啊。”

    路静雯的声音,把阮绵从以前的记忆中拉回来。

    随即,她耳边响起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阮绵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好黑啊,黑得她看不清眼前任何东西。心脏怦怦地跳着,胸腔处好像要炸开了。

    非常难受。

    那股已经刻进骨子里的恐惧感,在这一刻将她淹没。

    阮绵抬起手,放在柜子的门上。

    门并不平整,坑坑洼洼的。

    阮绵手指无意识地用力抠起来。

    一下又一下,抠得她手指发疼,神情恍惚。

    阮绵耳边响起路静雯离开前的话。

    她想,不会有人记得她。

    --

    沈衡签完手上的合同,看了眼腕表。

    已经接近下午六点。

    本来他今天不准备回去,只是阮绵得寸进尺,实在是太不听话。

    他就不能对这个女人太好,得回去好好教训她。

    以后,阮绵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会是他的情人,他要让她安分守己,乖乖听话。

    沈衡拿起一旁的漫画书,翻开继续往下看。

    果然是女生的作品,剧情天真幼稚。

    沈衡看着,眼前突然闪过阮绵的脸。

    心情莫名不错。

    他拿出手机,想看看她此刻在哪。

    沈衡在阮绵手机上安装了定位追踪软件,他想时刻掌握阮绵的行踪。

    无论她在哪,他想知道的时候必须清楚。

    沈衡开手机,调出相关界面。

    看清阮绵所在的位置时,他脸色顿住。

    ……

    阮绵的反应变得迟钝。

    十根手指疼得双手发颤,她才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低下头。

    视线模糊。

    阮绵看不清此刻她手指的状况,却也能通过痛感推断出来肯定和以前一样。

    她闻到了股血腥味,很淡。

    手上是不是受伤了?阮绵楞楞地想着,双手垂了下来。

    她蜷缩到柜子的门边上。

    阮绵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

    在柜子里的时间越长,她的思绪越混乱,脑袋越是迟钝,身体越来越冷,呼吸逐渐粗重。

    没有人会知道她在这里,就和几年前一样。

    不,也不一样的。

    阮绵迷迷糊糊地想起一个人,那个救了她的叔叔。

    那个叔叔呀。

    她一直想知道几年前是谁救了她,想和叔叔声谢谢。

    可惜她找不到人。

    当年的医生,对方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她这辈子可能都不会知道叔叔是谁,也不能亲口和他声“谢谢”了。

    因为她不会再像几年前那么幸运。

    阮绵觉得自己浑身都有些僵硬。这次,她真的会死吧。

    也好。

    以后她再也不用担心周契的事情。

    她的思绪开始混乱。

    脑海里闪过很多事情,最后出现的是沈衡那张不耐烦的冷脸。

    阮绵意识模模糊糊的,她好像又回到几年前。

    有脚步声,有“咔”的响动,柜子门被开的声音。

    眼前好像出现了光,有人出现在她面前。

    阮绵努力睁开双眼,抬起手紧紧抓住眼前人的衣服,低声呢喃:“叔叔……”

    手上的衣服被紧紧拽住,沈衡低下头。

    原本纤细的白皙,指甲修剪得整齐好看的手,已经完全变了样。

    他喜欢的那双漂亮的手,指甲断了,白皙的手指上沾着点点暗红色的血。

    沈衡弯腰把她抱起来,双手轻颤。

    --

    阮绵觉得自己又在做梦。

    这次,她梦到几年前救过她的叔叔。

    阮绵很努力地睁开双眼,想看清楚叔叔的脸。

    最终,她只看见叔叔的侧脸。

    冷硬,不近人情,还是一张很熟悉的侧脸。

    是……是沈衡。

    阮绵双眼瞬间瞪大,沈衡那张脸渐渐清晰起来。

    “叔叔……”

    “沈、沈衡……”

    阮绵缓缓地睁开双眼,脑袋昏昏沉沉,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哪。

    她盯着纯白色的天花板看了良久,思绪才一点点清晰。

    这里是医院。

    她被路静雯锁在柜子里,当年那个叔叔好像又出现了。

    阮绵已经看清楚那张脸,那个叔叔是沈衡。

    怎么可能是沈衡呢?

    “醒了?”

    阮绵一愣,缓缓转过脸。

    沈衡坐在床边,脸色很平静。可是阮绵能感觉出,他此刻的心情非常、非常地不好。

    阮绵眼神恍惚。

    眼前这张冷冰冰的脸,真的和梦里救她的叔叔那张脸,慢慢地重合在一起。

    阮绵张了张嘴,呐呐道:“沈、沈衡,你在这里呀。”

    听见自己低沉又沙哑的声音,阮绵吓了一跳。

    她脸色微微窘迫地问:“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沈衡神态冷漠道:“两天一夜。”

    阮绵听着他冷淡的声音,心翼翼看了他一眼,慢腾腾地从床上挪起来。

    她睡得太久导致身上酸软乏力,靠着床缓了好一会才恢复些许精神。

    阮绵抬头,看向坐在床边的沈衡。

    好冷呀。

    他的脸色有些阴沉,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阮绵想问那个救她的叔叔是不是他。可是看着他的冷脸,她心里觉得害怕。

    沈衡倒了杯温水,递到阮绵面前。

    阮绵抬手想接,结果看见她十根手指头上,都缠着层薄薄的纱布。

    沈衡目光落在她的手上,眼神瞬间阴沉可怕。

    他把杯子递到她嘴边,脸上没什么表情道:“喝。”

    阮绵不敢反抗他的意思,就着他的手口口地喝着水。

    一杯水喝完,她觉得干涩的喉咙舒服不少。

    沈衡刚放下手中的水杯,他的手就被抓住。

    “沈衡,”阮绵轻轻抓着他的手,“我有件事想问你。”

    沈衡看着她,没话。

    阮绵鼓起勇气,声道:“是不是你把我从柜子里抱出来的呀?”

    沈衡:“嗯。”

    阮绵心跳有些快,呆呆道:“那在几年前,就是在我十三岁那年,把我从柜子里抱出来的人是不是也是你?”

    沈衡:“嗯。”

    阮绵彻底愣住。

    那个救她的叔叔,真的是他。

    阮绵有好多话想对他,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不出口。

    她脑子一懵,埋在心里多年话了出来:“叔、叔叔,谢谢。”

    沈衡冷着脸:“不准喊叔叔。”

    阮绵反应过来,脸色红了一片,声道:“沈、沈衡,谢谢,谢谢你两次救了我。”

    沈衡把她的掌心握在手里。

    十根手指头上缠着的纱布,让沈衡眼神愈发冷。

    阮绵刚醒,知道沈衡是当年救她的叔叔,她有很多话想和他。

    可是才了会话她神色就有些倦怠,看着沈衡她心里只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心。

    阮绵坐在床上睡着了。

    “叔叔……”

    她呓语出声。

    沈衡动作极其轻柔的把她放回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他离开病房。

    安鸣已经等在病房的门口不远处。

    看见沈衡,安鸣立即道:“沈总,事情查清楚了。”

    沈衡拿出一根烟。

    安鸣道:“路静雯是阮姐的高一同学,前段时间她到监狱里探望一个叫周契的男人,那人是她和阮姐的班主任。”

    沈衡抬起头。

    安鸣道:“阮家人当年做了不少功夫,刻意抹去一件对阮姐不大好的事。”

    沈衡看了他一眼。

    安鸣斟酌道:“周契坐牢是因为强-奸未遂,受害者是阮姐。还有一件事,周契当时在实施犯罪时,被阮姐捅了几刀。”

    沈衡脸色微顿,他眼前突然闪过阮绵那双手。

    瘦弱,白皙干净。

    她手上的力气非常,连气急的时候他,都绵软无力。

    那样娇气、胆子的女人。

    沈衡手背上青筋直跳,心底升起股躁意和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