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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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太上皇寿诞之后, 义忠亲王便越发张狂,三不五时的便宴请宗室皇亲游湖取乐。秋日的湖水甚是清凉,可义忠亲王却满面红光, 一身宽袍敞袖, 言行狂放,带着点放荡不羁, 有意无意的便吸引了不少青年才俊。

    更有不少狂士依附义忠亲王。这架势越演越烈, 短短数月义忠亲王名声大噪, 更甚从前。

    年关将近, 张瑛开了库房安排送往各府的年礼, 整理成册,交给贾母过目后便安排人送了过去。这才刚回院,便见着周瑞家的亲自送了一件大红斗篷过来,一张脸颇为喜庆的道:“二夫人让我给二奶奶送过来,这是宝二爷时候用过的,上好的银狐毛。”着便摊了开来。

    在大红缎子的映衬下,银狐毛越发雪白耀眼。张瑛看了,便让菊青接过, 又让莲香送张瑞家的出去。

    菊青摸了摸手里的斗篷, 确实是个好物不, 这做工这手艺不是凡品, 倒是像宫里之物。只一想,薛家是皇商,有这物件不是稀罕事。

    “二奶奶, 要留着么!”菊青摸着这大红斗篷,虽是个好物件,却是二房那边送来的,着实不想给哥儿用.

    菊青这点心思,张瑛自然知道了,当即便笑着道:“明着送来的衣裳,不会有事。就给奶妈送去,大雪天能用上。”

    这边菊青拿了斗篷去了西边厢房,两位奶妈轮流奶孩子,还有两个丫头下手。张瑛对这四人恩威并施,算是彻底收服了她们,再者自伺候哥儿,在府里也是个体面的差事,只要脑子没问题就不会做出背主的事。

    且贾蔷从江南回京,在路上买了几个戏子,是养在院子里,平日里没事也能听戏逗趣。贾母很是欢喜,连蔷哥儿越发能干了。

    贾蔷因着这事,便时常来院子里走动,几次下来和张瑛倒也十分熟络起来。贾蔷这人虽自跟着贾珍过活,可却没沾染上风流的毛病,据是和戏子里一个叫龄官的时有来往。

    少年公子爱慕年轻女子再正常不过,张瑛挑了个空便做主直接便让龄官跟着贾蔷走了,至于贾蔷是把她当丫头还是当别的,那张瑛就管不着了。

    陶然居,王夫人屋里。

    周瑞家的站在门口回话,王夫人摸着手里的佛珠,念了句阿弥陀佛,转而双手合十,最后把佛珠放在面前的玉盘里。

    周瑞家的上前伺候王夫人洗漱,最后扶着王夫人在窗下软塌上坐下后才继续道:“蔷二爷买的十二个戏子本就是为了贵人,如今琏二奶奶做主把其中最会唱戏的送给了蔷二爷,这岂不是故意扫贵人的脸面。”

    王夫人喝了口茶,看着周瑞家的问道:“上次送去的大红银狐斗篷,她收了么!”

    “收了,收了。”周瑞家的早就看重那斗篷许久了,只是王夫人攥的紧,哪能轻易送人,却不想竟然让自己送去了张瑛那边,这下子周瑞家的可翻了醋坛子。因此对张瑛那边一举一动看的着实紧,就盼着王夫人狠狠把张瑛咬下一块肉来。

    “年关了,城外田庄上的收成如何了。”王夫人似乎没注意到周瑞家的脸色。

    而周瑞家的陡然被问,顿了顿,接着道:“和以往一样。”

    看着周瑞家的完全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王夫人加重语气道:“今年要注意了。”

    “夫人放心,我家老头子做事,素来不会让人拿到首尾。”周瑞负责贾府田庄收租一事,素来便十分得上头看重,周瑞又素来低调,因此从来没被人过闲话。

    且,贾府旁支子弟贾芸之前得了种植花草的差事,因着做事爽利又擅言语。渐渐的便和青梗熟了起来,三不五时的便一起喝酒聊天。

    那日,青梗从账房出来,见了贾芸正好带着两人搬了两盆半人高的秋海棠过来,便上前帮着帮忙。贾芸本就是过来孝敬张瑛的,几人一起端着海棠放在了鱼缸旁边后,一个长相俊俏的丫头叫两人去茶房喝水。

    贾芸见那丫头面如春风,便朝着青梗问道:“这是谁,眼生的很。”

    青梗吃了一块点心,看也不看的便:“林之孝家的姑娘,过来伺候哥儿的。”

    贾芸低着头嗯了下后,便不再多。两人喝完了茶,便各自散了。

    且周瑞能独揽这个肥差这么久,自然有他过人之处。眼看着从王善保到赖家一个个的败亡,周瑞自觉自己稳当的很,第一他不像王善保那么蠢,第二他没赖家那么大的野心。富则安,就是周瑞做人理念,可以这个理念让周瑞渐渐越来越得王夫人等人的看重,因此在贾府有头脸的下人渐渐开始不安的时候,周瑞仍旧是十分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那些佃户送过来的孝敬,还有和往年一样从租金里抽出三成出来,两份交给王夫人一份自家留下。

    就在周瑞老神在在的时候,有人把他告了。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生死不明的冷子兴。起来冷子兴也不是一般人,能会道不还能屈能伸,这不乘着周瑞对他放松了警惕,突然间就冒了出来,直接了周瑞一个措手不及。

    而如今冷子兴则坐在贾府门房那喝茶,起来就在周瑞刚动手之前,冷子兴便跑掉了。只是这一年多来,冷子兴一直没露面,周瑞便放松了警惕,没想到就在自己放松了警惕后,他不仅出现了,还上了贾府的门公然投向了大房。

    冷子兴自持自己不仅有周瑞的把柄,更有王夫人的把柄,自认奇货可居。只是他没想到,门房进去通报后,就让他坐在那等着,除了一开始上了茶后便再无人搭理自己。

    张瑛自然早早的便得了门房通禀,起来,张瑛挺看不上这冷子兴。这人好听了那叫顺势而为,难听点那就是啃了你的肉还要嫌肉腥的势利眼。

    贾琏让门房暂且回去稳着冷子兴,看了看睡的香甜的哥儿,瞅着张瑛道:“我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怎么的,表哥这是想炸油水!”

    张瑛话这般直白,贾琏也不含糊,眯着眼睛道:“谁会嫌钱多。”着便出了门直接便去了陶然居贾政那边。

    贾琏从赖家身上扒了一层皮,有那么点沾沾自喜的味道,如今冷子兴上了门,贾琏哪里能轻易放过。

    冷子兴想靠贾府大房报仇,却不想贾府大房压根没把他手里那点事放在眼里。更何况,贾琏自认贾府虽不如从前,可要是闹出兄弟俩对簿公堂那自己这前程也算是毁了。

    因此当今之计,利用冷子兴的博得更大的利益这才是上上之策。

    贾政在工部本就是混日子,无事时便在府内和一众清客吟诗作对。这不贾琏过来,也不客套,直接便指出了冷子兴这事。

    贾政对王夫人的行事自然是心知肚明,可对着贾琏却佯装不知。连连道:“这些庶务我哪里知道,莫不是那起子黑心烂肺之人讹诈我等,琏儿可千万别被骗了。”

    这番词一出,贾琏面不改色,坐在贾政对面道:“冷子兴是周瑞女婿,他手里不仅有账本,还有周瑞每年从租户那捞的油水记录。想必我只要把田庄上租户找来,一一问清他们每年交上的租金粮食便知道周瑞手干不干净了。”

    贾政脸色晦暗不明,眼神微微带着一股子戾气。起来,贾琏还是头一次如此意气风发的在贾政跟前如此话,这种满头满眼带着自信的贾琏是贾政之前从没见过的,特别是他这话的,让人拒绝不了。

    贾政微微闭了眼睛,暗想那王氏做事实在糊涂,竟然连尾巴都去不掉,惹得人家找上门来。

    “家门不幸啊!”贾政的一脸痛惜,似乎这事与他无关,贾琏呵呵一笑,看着贾政道:“叔叔素来便待我好,这事着实让侄儿难办。”

    “那侄儿有什么办法。”贾政想着贾琏既然来找自己,那这事就有转圜的余地。

    “我父亲那人,叔叔是知道,我这个做儿子的自然不希望叔叔和父亲起嫌隙,幸好父亲喜欢古董玩物。”贾琏着,偷偷看了看贾政,抿嘴低笑。

    “我那屋里还有几件当世名家的一副字画,待会我让詹光给侄儿送去。”贾政着,见贾琏陡然起身,便紧接着道:“你祖父之前送我的一对貔貅玉镇纸是经年的老物,你刚得了儿子,真需要这东西。”

    贾琏往门外走了两步,凉凉的道:“我一心为叔叔考虑,却不想叔叔一点都为侄儿着想。”这话的,贾政心口一突最后极其不舍的从书桌后的博古架上翻出两卷绢画来,直接丢在茶几上,灰心丧气的道:“这可是前朝大画家的遗作,分别是梅兰竹菊。这两副一个是竹,一个是菊,要是把四个都收集起来,那可是无价之宝。”贾政的十分不舍。

    贾琏早就听贾政这有此物,当即便接了过去,拱手道:“叔叔爽快,父亲他得了这画自然不会再追求叔叔,那冷子兴我一会就让人把他捆了,送叔叔这来。”

    贾政虽十分不舍,可想着这买卖也算合适,东西没了还能再赚,可要是丢了脸面那就是千金难换。

    贾琏抱着两幅画走到门口,转而回头道:“那貔貅镇纸和字画一会让人送去院就成了。”

    贾政差点没吐血,想着自己一贯清风明月的形象这才忍住了当场发怒。

    这边贾赦对那两副字画十分喜欢,对着贾琏也有了好脸色,只是想着贾琏握住那么大一把柄为什么就没直接让贾政颜面扫地不太满意。

    “冷子兴不过是捏着手里的账本而已,这账本二太太要一口咬定是假的,冷子兴又拿不出旁的证据,还有周瑞捞油水那事,这满府上下谁人不知,不过是睁一眼闭一眼而已。”贾琏着,又轻声道:“圣上下旨让各宫娘娘贵人省亲,咱们府里要是在这事之前和二房闹开了,岂不是平白了了皇上的脸面。”

    “没想到你子如今有这觉悟。”贾赦赞许的看了一眼贾琏,贾琏这话在理,想那贾政压了自己这么多年,岂能那么容易就放过,自然是钝刀子杀人更痛快。不过贾琏这话的有理,与其在明面上当个恶人,倒不如慢慢地额削弱二房。

    想到这些,贾赦心情颇好,便指着正在一旁伺候的一个长相窈窕的丫头道:“这丫头送你了。”

    贾琏眼角一扫过去,那丫头一脸娇羞的看着贾琏,那眼神那身段,着实勾人心魄。

    见贾琏犹豫,贾赦直接吼道:“难道你还嫌弃不成。”

    贾赦这人想一出是一出,他今儿心情痛快,便送了他正宠爱的丫头,偏偏贾琏这一迟疑,弄得贾赦瞬间心情不好,瞪了半响便道:“不识好歹的东西,不送你有的是人愿意要。”贾赦着,便冲着那丫头道:“我送你去伺候十六少如何。”

    “谁?”贾琏一脸懵懂,这名号听着有些眼熟,不会是自己认识的那位吧。

    自从那日卫十六给贾赦送了琉璃瓶后,贾赦便立刻对卫十六引为知己,时不时的便让人给卫十六送东西,卫十六也颇为上道,送了好几件贾赦喜欢的物件。这不眼下贾赦手上把玩的一只通体翠绿的玉壶把件便是昨儿卫十六让人送来的。

    “卫家那孩子,不是你同僚么!”贾赦丢了一个白眼给贾琏,贾琏差点没撑住,就卫十六那张冰山脸是如何和自家父亲扯在一起的,貌似还挺投缘。贾琏疑心重重的看了一眼贾赦,想着莫不是卫十六有什么图谋吧。

    贾琏有些话没出口,心事重重的从贾赦那出来,回了屋。张瑛正在编链子,盘子里堆满了各色散珠还有不少挂件。贾琏捡了两块看看,品相一般就是闹着玩的,比张瑛之前用的差了点。

    张瑛笑嘻嘻的拉着贾琏坐下,拿起几个挂件便道:“配你那剑如何。”

    贾琏接过一看,上面了各色络子,下面不是坠着玉葫芦便是挂着半截竹子,简洁大方。“哪来的?”贾琏指着剩下的散珠问道。

    “贾芸送来的,是不值钱,权当弄着玩的。”张瑛着,便顺口道:“贾芸这孩子不错,做事仔细又会话,又十分稳重讲义气。”

    张瑛一脸出了贾芸好些优点来,贾琏直接把手里的挂件丢在了圆桌上,带着点不满道:“你认识他多久,就知道他这么多好处。”

    张瑛抿嘴一笑,指着贾琏笑道:“吃醋了。”

    “才没有,我是怕你常住深闺,别被人几句话哄了。”贾琏振振有词,张瑛笑嘻嘻的钻在贾琏怀里娇笑道:“那不还有你么!”

    贾琏顺势搂住张瑛,凑到张瑛脸上道:“表妹真会话,再一句听听。”

    “呸!”张瑛笑着指了指贾琏鼻子,轻声道:“男人就喜欢听好话。”

    自从贾琏知道卫十六和自家常年跳脱的父亲来往密切后,便对卫十六多了几分关注,这种关注就是时不时的在宫里招呼,要么就是有意无意的拉卫十六一起话,再贾琏又一次硬拉着卫十六进入贾琏这一群人晚间夜谈会之后,卫十六忍不住了,直接对贾琏道:“贾兄,我不是个擅长应酬的,你没必要。”

    “卫兄送了我父亲那么多古玩,不知该如何报答。”贾琏心知世上没有天下掉馅饼的好事,卫十六此举着实古怪。

    况且卫十六不过是卫家庶出子弟,起来虽年纪轻轻入了龙禁尉,可仍旧不受家中看重,并不可能有如此之多的古董让他送人。因此卫十六这些举动,实在让贾琏不得不多想。

    面对贾琏这欲言又止的言辞,卫十六一摊双手,乘着夜色正浓,直接便道:“那些都是忠顺王爷心情好的时候送的,不值什么。”

    忠顺王爷!贾琏看了看卫十六清冷的脸庞又看了看他略带瘦削的腰身,脑子蹦出同僚们私下里的闲话,都卫十六是攀上了忠顺王爷才能呆在龙禁尉,又卫十六时常在忠顺王府留宿,总之那些话的不堪入目,实在是太过污秽。

    卫十六无奈的扶了扶额头,贾琏这表情,卫十六里面便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还没等贾琏话,便直接道:“我和忠顺王爷是清白的,王爷并不向外界传言那般不堪。”

    似乎是怕贾琏不信,卫十六对着皇极殿方向道:“圣上素来便注名声,岂会容忍这种事。”

    贾琏似乎被卫十六服,上前一把拍着卫十六的肩膀肯定道:“我一贯不信那些浑话,都是些嫉贤妒能之言,卫兄人品我还是相信的。”

    得了贾琏这话,卫十六很是欣喜,嘴角难得的勾起了弧度,颇为遗憾的道:“王爷行事磊落,却不想竟有这么多人污名,世道不公啊。”

    贾琏跟着点了点头,面上不显,可心中却认定了卫十六和忠顺关系不一般,要不然卫十六为何如此帮忠顺王爷话,这言语这神态,简直就是情根深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