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四
老李弓着背,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似的,转身进了屋。钱孙李和郑道行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钱孙李声问。
郑道行盯着老李家屋门口,摇摇头,“马上就知道了。”
他们在门外隐隐约约听到了老李哄媳妇儿的声音,虽然农村汉子不会什么甜言蜜语,但是声音很是温柔。看来老李的不假,他是真的很疼爱自己媳妇儿。只是老李了好几句话,也听不到他媳妇儿回答,偶尔能有些咿咿呀呀的回音。
郑道行不话,钱孙李也不敢造次,跟着他一起屏气凝神,等在门口。
过了一会儿,听到了些动静。钱孙李探头向往里看,却被郑道行拉着胳膊朝后退了一大步。
然后就看到,一个披头散发、能见之处浑身是伤的女人,坐在轮椅上,被老李推了出来。
“怎么会……”钱孙李刚要出声,手腕子被郑道行狠狠捏了一把,他吃痛,闭了嘴。
老李把媳妇儿,连人带轮椅搬过低矮的门槛,轮椅落地的瞬间,摇摇晃晃的女人低低地嗳了一声。
郑道行紧盯着女人,那女人缓缓抬起头,一双无神的眼睛从发间露了出来,无意中和郑道行对视上了。
郑道行忽然浑身剧痛,五脏六腑都跟着绞紧在一起。
“啊!”
钱孙李忽然大叫一身,接着跌倒在地,“好疼!疼死我了!”
郑道行不解,他怎么也感应到了,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拉着他的手腕,猛地松开手,后退两步,咬紧牙关。
钱孙李已经不痛了,他迷惑不解地爬起来,浑身上下摸了摸。
“大师,你怎么了?”
钱孙李完全没有发觉旁边郑道行的异常,跟老李摆手,“没事。”完,他才去看郑道行,想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郑道行强忍剧痛,只了几个字,“你继续就行了。”
钱孙李点点头,挥着桃木剑振振有词地念了一通,然后把手里剑高高举起,在阳光下一挥,接着跑了一个圆场,来到老李家屋门口。本来想用剑尖潇洒地把那口铃铛挑下来,无奈难度太高,一扭身子,换成左手,摘了下来。
他再度转身,算回到供桌前,却瞥见郑道行面色惨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衣领子已经湿了一大圈。
他愣在原地,“你……”
“别管我,”郑道行的嘴唇已然青紫了,“你继续。”
钱孙李心里一下子揪紧了,郑道行怎么突然变成这副模样,他朝虚空中望了望,又看了看一旁的老李和老李媳妇儿,除了老李媳妇儿样子诡异,他什么都看不出来。不管了,赶快按着郑道行的,把法事做完。
他把大铁铃铛丢到了除锈剂里,然后用桃木剑疯狂在里面搅动。铁锈一点点融化,整桶液体慢慢变成了锈红色,一块一块的锈斑也从铃铛上脱落。
大概搅了上百下,钱孙李用剑把铃铛挑了出来,虽然还是有些锈迹,但基本已经清理干净了,他装模作样地拿出一块和道袍同样颜色的黄色大手帕,上面印着太极八卦,把湿淋淋的铃铛往中间一裹,拿在手里抛上抛下,趁机把铃铛擦干。最后将裹着铃铛的手帕往空中一抛,在半空中将手帕扯下来,铃铛叮铃铃叮铃铃地想起来,不再是铁锈斑斑时那种闷响,声音变得稍微清脆嘹亮了一点。
就在这时,老李媳妇忽然呻吟一声,“嗯啊……”
“媳妇儿!怎么了?”
钱孙李一分神,铃铛差点砸他头上,郑道行一个大步过来,在他耳边把铃铛接住。
“我的天。”钱孙李一哆嗦,瞪着落在耳边的铃铛。
郑道行低声,“让他们进去,快!”
“好。”他接过铃铛,清清嗓子,“老李!快把你媳妇儿送回屋子!”
老李得令,立刻恋人带车一把抬了起来,三步两步跑回了屋里。
郑道行看着他们回屋,一个脱力歪在了钱孙李身上。
“诶!你怎么了!”钱孙李再一看,郑道行露在外面的的两条胳膊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淤伤,“你这怎么回事!”
郑道行一直在他旁边,怎么一会儿面如死灰,一会儿又伤痕累累,他什么都没做啊!
“把铃铛还给他们,让他们先别出来。”郑道行有出气没进气,好像随时就要死了。
钱孙李把他扶好坐在地上,趁老李还没出来,把大铃铛挂回原位,大声向屋里,“老李,你们先别出来,我还要再作最后一道法。”
听到里面应声,钱孙李转身跑了出来。
正见到郑道行盘腿坐在地上,从包里拿出他那根木头棍子,又拿出一张黄色符纸。他把符纸向上一抖,符纸展开从空中缓缓落下,钱孙李看到这回郑道行并没有把那根木头棍子展开成剑,而是持笔一样握在手里,在符纸前方胡乱划拉了几下,然后接住落下的符纸,向钱孙李递了过来。
钱孙李跑上前,接过符纸,“这是?”
“化成符水,会吗?”
“会。”
“让他媳妇儿喝了。”
“好。”
钱孙李回到供桌前,掏出了他并夕夕来的一个仿古铜尊,用香引燃了符纸,塞进铜尊里,等符纸燃尽。符纸化成了灰,却不是黑色,而是白色细腻的粉末。钱孙李用手捻捻,也没有任何糊味,这可比他之前骗人烧的符神奇多了。等一下他一定要问问郑道行的符纸是什么材质的。这是提升骗术,不对,法术的一个重要指标。
他端着铜尊走到老李屋内,交代老李务必让他媳妇儿把这符水喝了。
“好好好。”老李连忙答应。
“现在,倒水,赶快给你媳妇儿喝了,不然我不放心。”
老李恭恭敬敬举着铜尊,往里面加了些热水,符纸的灰立刻就化在水里,无色无味。老李又往里面兑了点凉水,试试温度合适了,这才端进屋。
隔着帘子,钱孙李听到屋里传出一些声音,好像是他媳妇儿不想喝。
“老李,一定要让她喝了,不然今天这法事就白做了,知道吗?”
“知道了大师。”老李继续又哄又劝,终于把符水给他媳妇儿喝下去了。
老李出来还铜尊,钱孙李一看里面喝了个干净,这才转身出来。
郑道行已经恢复原样,挺拔地重新站在院子当中了。
“嘿,”钱孙李围着他绕了半圈,“你这好的还挺快。”
“她都喝了?”
钱孙李把铜尊举到他眼前,“都喝了。”
郑道行点点头,“行。”
“你没事了?”
“没事。”
钱孙李虽然想不通,但见到郑道行都被搞得死去活来,深知此地不宜久留。他把供桌上的东西收拾好,装回包里,准备拔腿跑路。
老李也赶紧出门相送,“二位,我家这事儿是完了吗?”
“这个……”钱孙李开了个头,却不好下去,这完没完不是他了算的,他去看郑道行,郑道行也不话。钱孙李心想,这什么意思?算了,话还是留个活扣儿,等离开老李家,再细细问郑道行。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我回去还要在最后收收尾,你等我信儿吧。”
“那这钱……您看我家这条件,加上这些日子媳妇儿不能干活儿,又去了好几趟医院,实在是……”
“你放心,我这毕竟是替天行道……”
“啧。”
钱孙李回头白了郑道行一眼,“我不是为了发财致富,收费一定合理。放心吧放心吧。”
“真是对不住了,钱大师为我们家费了这么大力气,我也给不出几个钱。”老李垂着头,似乎在为自己拿不出太多钱感谢大师而感到懊丧。
钱孙李拍拍老李的肩膀,算是鼓励加安慰。
“不如二位在我家吃个饭吧。你看这大中午的,钱大师忙活这么半天也该饿了。”
“不不不,不饿!”钱孙李赶快摇头加摆手,他可一分钟都不想在这儿待了。他迈着碎步往后撤,一头撞到了郑道行的胸口。
“钱大师,你别不好意思了。”郑道行揽住他的肩膀,又对老李,“钱大师心善,他怕自己饭量太大,让你们为难。”
老李,“咱家没什么好饭,但是能管饱。”
钱孙李跟郑道行龇牙咧嘴,让他别出幺蛾子了,可是郑道行劲儿太大,压着他的肩膀子,他压根跑不走。
“没关系,就炒鸡蛋就行。钱大师就爱吃这个。”
“那没问题!二位屋里等等,我马上就弄好。”老李开开心心跑去厨房,刷锅洗碗准备做饭。
郑道行对着钱孙李使了个颜色,让他进屋。
“我不进,他们家这么邪性,你不赶快走,吃什么饭?要吃你自己吃吧,我走了。”钱孙李拔腿要走,被郑道行拉住。
“别走。我还有事问老李,你不在谁问他?”
“你自己问啊!”
“你是大师,你要是不问,我就告诉他你就是用除锈剂把铁铃铛洗了而已,就要收他几千块钱。”
“你你你……”钱孙李被这人倒一耙,气得不知道要什么。
郑道行强行把他拉进屋。
左边房间挂着门帘,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老李媳妇儿就在这房间里。郑道行好像要把门帘子看穿一样,死盯着不懂。钱孙李几次想挣脱却白费力气。忽然听到叮铃铃,大铁铃铛响了。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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