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渣攻诞生
“师尊从来都算无遗策,运筹帷幄,怎么会有遗漏?”
讥诮的声音传来,詹月白把玩着手里的红烛,捻过烛芯微弱火光亮起。
墨流觞准备转身的动作顿住,故作镇定地看向詹月白。
“这是在夸本尊?”
“当然,毕竟师尊可是好好护着弟子成长为魔域之主。”
微黄的灯光让詹月白脸色柔和很多,他终于对着墨流觞露出个礼貌的笑,郑重掬了一礼,
“感谢师尊的栽培。”
白芷松了口气,看来詹师弟还是尊师重道的。
墨流觞只觉得脑子嗡嗡响,不清楚詹月白了解这些事到什么程度,竟心虚起来。他平生最恨欺瞒自己的人,可曾设过的局骗过的人就站在面前,对他做的一切表示感激,脸上也看不出半分虚情假意。
他能想出的所有应对,都在这几句话下层层剖开,毫无用武之地。
墨流觞没有反驳,很好。詹月白敛去眼里的星火。
原本只是对枫色镇发生的一切表示怀疑,没想到墨流觞连这都要算计一番。难不成失忆受暗算种下傀儡种都计划好,就那么肯定自己不会丢下手无寸铁的柔弱之人。
他承认自己不够丧心病狂不够十恶不赦,就算恨,也会保留必要的尊重。墨流觞把他看得很透,也让他心中有个念头挥之不去:
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墨流觞的馈赠,只是墨流觞顺手培养的乐子。而自己,被这一步步温柔击得溃不成军。
怀疑这颗种子一旦种下,就再也阻止不了它的生根发芽。
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所有的聪明都很可爱。恨一个人的时候,一点点隐瞒都罪无可恕。
蜡烛微倾,红色的烛泪滴下,恰好滴在李翰旁边,再靠近一点就会碰到她按在地上的手。连着好几件事做得太明显,她知道魔尊一定是生气了。
以往詹月白会将惹他不悦的人示众,用那恐怖的蓝色焰火一点一点烤炙对方的内丹,然后沿着对方经脉一寸寸烧尽,直到魂飞魄散。痛苦的哀嚎声会从清一直响到深夜。
目睹过现场的魔族,胆的会直接疯掉,其他的也噤若寒蝉,不敢再造次。
但詹月白惩戒的,都是违抗指令为祸人界之辈。李翰就是看准这点,知道詹月白不会滥杀无辜,让所有巧合都看起来有理有据。
她现在不敢确定,詹月白生气的对象是自己还是墨流觞,直接匍匐在地:
“一切都是属下失职,求魔尊责罚!”
詹月白蹲下身心扶起李翰:“李护法处处为本座着想,也好好维护墨仙尊,是本座不分青红皂白了。”
突然温柔的面孔让李翰心突突直跳,但她还是很配合地站起,因为脚软轻轻靠詹月白一下,又迅速躲开,脸色微红:“属下唐突了。”
墨流觞挥袖离去,白芷也跟上。
詹月白弹了弹被李翰碰过的地方,让她去清理客堂乱七八糟的东西。毕竟下次有客人来,还得安排在这里。
李翰征询该怎么处理,詹月白把燃着的蜡烛递给她。
像是才发现墨流觞离开,詹月白追上去:“弟子可以好奇问一下,师尊忘了什么东西吗?”
墨流觞捻了捻指腹,道:“青冥剑。那是为师之前送你的,还记得吗?你离开的时候忘记带走。”
“弟子现在灵气充足,焰火用得很趁手。师尊不必为此白跑一趟。”
墨流觞:“还有千里铃,上次掉在山谷里……”
“更不需要了,那是师尊给心上人的,弟子可不配。”
这话……墨流觞在想有什么其他可信的理由,干巴巴开口:“还有拟好的提案。”
詹月白轻轻笑了声:“师尊在什么,提案刚刚不是拿出来过?”
白芷就眼睁睁看着詹月白一步步把墨师叔逼到一棵树下,总觉得这个画面不太适合围观,他半捂着眼。
“师尊难道,因为弟子不愿让你住月华殿而难过?还依旧把弟子当作心上人?”
墨流觞根本没想到,詹月白居然将自己双手反剪扣住。
他正准备动手,詹月白手轻轻覆在他眼尾,举止亲昵地把鬓发别到他耳后,又一路滑到下巴抬起,眼神暧昧盯着他的唇:“师尊还是这么好看。”
异瞳里看不清自己的面容,墨流觞心跳加快。靠近的身体传来温度,双唇即将贴上,他闭上眼睛。
手上的钳制松开,下巴手指也离去,再睁眼詹月白已在几米外。
“师尊对这个还真是玩不腻啊。”
詹月白为墨流觞的演技大大点了个赞,欲擒故纵而已,谁不会似的,
“有什么忘记的东西赶紧取回来,明日巳时在皎月殿,我们商量提案。”
白芷抗议:“明日?从全能真教御剑来回至少也得三天!”
詹月白:“过时不候。”
“墨师叔,我们还需要回去吗?”
墨流觞微微一笑:“既然魔尊这么着急,就不浪费时间了。”
“师尊深明大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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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被詹月白惩罚,客堂收拾得特别快,下属进进出出一股脑把东西扔到刨好的坑里,熊熊大火燃烧。
墨流觞捡起半截被踩进土里的蜡烛,看到的是被踩进地里的真心。詹月白终究是变了,都能做出这番举动,怪自己咎由自取?
不,我没错。
我没错,我只是,不记得了……
蜡烛上的泥土一点点被润湿,滑落,露出干净刺眼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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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殿后院槐树焚毁的粉尘还很新鲜,詹月白看着那团偏灰的地方许久。他喜欢槐花,只是因为槐树包含很多跟爷爷相关的美好回忆,跟墨流觞无关。如今因为墨流觞,连这份喜好都要收起来。
算了,这块地就这样空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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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巳时,墨流觞准时到达皎月殿,詹月白已摆好棋盘等候多时,白芷被留在殿外。
猜子,互交提案,落子同时进行。
詹月白吃掉墨流觞的白子:“魔域每年提供水灵草一千株,火灵芝三百株,恶鬼藤五百株……”
墨流觞围攻上角落的黑子:“昭阳派管辖灵石矿百分之十收成,仙霞岭管辖黑铁石百分之五采集,全能真教管辖猛火油百分之二十开采。”
黑子大杀四方:“灵矿石百分之二十,黑铁石三十,猛火油五十……”
白子从容不迫:“灵矿石十五,猛火油三十,黑铁石十。火灵芝五百株,蓝藤三千株。”
黑子步步紧逼:“灵矿石三十,黑铁石三十五,恶鬼藤七百株。”
白子绝地反击:“火灵芝一千,水灵草两千。黑铁石十五……”
“师尊的棋技好像退步很多,八年了都没有练习吗?”
“月白的棋风变化很多,杀气腾腾,不好。”
白子又吃掉一片黑子。
“呀呀呀,师尊果然走了这一步。”詹月白勾着笑落下黑子,局面顿时反转。
墨流觞并没有被吓到,修长的手指转着白子,轻轻放到左上角。
“月白也走了这一步啊,为师很欣慰。”
詹月白先是一愣,后呼了口气摇摇头。
他左看右看,冥思苦想很久,将黑子紧贴着白子放下,白子竟已无力回天。
墨流觞反复检查几遍,这一步詹月白肯定提前几十步就算好,比他估算的还要早十个子!
他抬头,对上詹月白狡黠的笑。普普通通一盘棋,走了整整一生。
“师尊,我算出师了吧。”
“不是早就出师了?”墨流觞显出疲态,“就按最后的提案来。”
詹月白“呀”了一声,无辜道:“我忘记了,师尊你还记得吗?”
“灵矿石二——”
“不成,再来一次。师尊这么弟子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最终版本。”詹月白断墨流觞的话,“白芷师兄,麻烦你进来。”
正着哈欠的白芷听到詹月白声音,推门而入。屋内两人下棋从早上下到晚上,这会儿天色都暗了。
“墨师叔,商讨结束了?”
墨流觞按着眉心面色微红,因为下棋太消耗心神,一时松懈下来才感觉神识的疲乏。
詹月白本来还想继续,顺便让白芷记录,看墨流觞都快睡着,只好大发慈悲:“还未定下,明日再来。”
神识的疲惫抽走墨流觞大部分力量,他示意白芷过来扶着。詹月白手指在棋盒里的棋子里抓来抓去,看着墨流觞的虚弱无动于衷,甚至有些想笑。演技很好,很逼真。
白芷扶着墨流觞出了皎月殿,直到离开詹月白视线才担忧道:“墨师叔,你这是怎么?詹师弟,魔尊他是不是为难你了?”
墨流觞摇摇头:“我只是太累,休息休息就好。”
第二日的棋局更加复杂,两人你来我往不停在讨价还价。白芷手里的纸因为胶着的双方,记了厚厚一沓。
师徒情谊抛却脑后,他们二人现在代表的人界和魔界,每一个决策都与三界息息相关。
白芷完全没有想到谈判会是以这种方式进行,儒雅又残忍,太烧脑子了。
墨流觞脸色越来越白,期间停下来咳了很多次。
夜里他并没有休息好,因为客堂附近一直有魔族在寻欢作乐,搅得他不能安生。他不是故意听,只是耳识太发达。
这些魔族作乐也就罢了,偏偏不停在詹月白和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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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他怎么想的,既然不喜欢那个墨流觞,干嘛还留着。搞什么提案,直接杀上去不就什么都有了。”
“嘘!话心点,当心被挖内丹!”
“我倒觉得,墨流觞脸长得好,不喜欢留着看也心情愉悦。”
“听魔尊在云来镇的时候,结识了一个叫槐香的人,和墨流觞长得一模一样。”
“这个我知道!那槐香真叫一个主动,可魔尊坐怀不乱,直接拒绝了他。”
“搞半天墨流觞是替身,还是槐香是替身?”
“我觉得那个槐香就是墨流觞,三界怎么可能有跟墨流觞一样好看的人?”
“咦,那岂不是送上床魔尊都没碰他?!”
“哈哈哈,还有这回事,想当初墨流觞在魔域历练杀了我们多少兄弟。”
“那个墨流觞曾经后宫满园,现在还不是为了魔尊屈尊下跪来魔域,你没看魔尊完全不给他脸。”
“就是,痛快啊!魔尊把墨流觞治得服服贴贴,要我,墨流觞就是贱!”
“别了,大好夜晚,别浪费了。”
“讨厌,把人家新衣服扯坏了。”
“啧,你这是从哪里翻来的,别还挺好看。”
“客堂捡来的啊,烧了多浪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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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流觞很努力地集中注意力,眼前的棋子却一直在晃,连自己的手上的白子都看不清。
“噗!!!”他捂住胸口,鲜血喷出溅了整个棋盘,随后摊在座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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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詹月白:他又在演什么?
墨流觞:累了,毁灭吧,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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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子与火葬场齐飞,狗血共渣攻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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