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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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要好看嘛,凤酉看了一眼始终沉默不语,垂着眼吃相斯文的仲岳,难怪公主对他这个大师兄有所不同,陨海也敢去闯,确实长得不错。

    但没想到公主喜欢这一款,过于板正了些,不够圆融。

    “哎。”凤酉喊了仲岳一声,“听你们苍霄派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就是敢抓我妖族人去炼药的,那枚离心戟是在他身上发现的?”

    “嗯。”仲岳放下碗筷,他只吃了点素菜,红通通那几盘碰都没碰一下。

    “你怎么才吃这么点?”凤酉皱眉,“公主都吃的比你多。”

    路问妍差点被呛到,这话她没法接,反正进了内门之后她发现谁吃的都没她多,内门的人全都是鸡胃,清汤寡水一点一点就饱了。

    “你尝尝这个。”凤酉故意夹了一筷子辣椒满盘的菜给仲岳。

    “我师兄不爱吃辣的。”路问妍拉了一下凤酉的袖子,伸自己的碗出去接菜,“给我吧,我爱吃,找到离心戟的时候我在场,就是从封前辈身上寻到的,师父那是什么神君的法器?”

    “你吃什么吃。”凤酉只好把辣菜又夹回自己碗里,路问妍现在尝不出味道,万一辣到嗓子她都不知道,“是与泽神君。”

    “对。”路问妍悄悄对仲岳的方向吐了吐舌头,仲岳笑了笑,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路问妍看不见,夹到什么就吃什么,边吃边要话,想起来每次吃饭只要仲岳在,都要教训她食不言,只好专心嚼菜。

    黎州也没吃多少就放下了筷子:“皇都的史册里有记载,千年前的三界大战,与泽神君降临凡世,沧溟剑一出九霄雷动,史官他丰神俊朗,惊鸿一瞥,是真真正正的上神风采。”

    “也是千万年来唯一降临世间的上神。”寅川道,“所以又他浑金璞玉,蔼然仁者,见世间有劫难,便应身下三界平息干戈。”

    沧溟剑?

    路问妍觉得似乎有点耳熟,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她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胸口位置突然微微发热,她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

    “怎么了?”奚飞白倾身声问。

    “没事。”她贴了贴心口,她连冷都感觉不到了,又怎么会感觉到热呢,“我饱了。”

    奚飞白自己也没怎么吃,碗里干干净净,放了碗筷直接把路问妍横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凤酉和仲岳同时站了起来。

    “送她上去休息。”奚飞白冷着脸,“你们要吃自己慢慢吃。”

    “要送也轮不到你送,寅川。”凤酉一拍桌子,还在吃饭的寅川只好站了起来,“你送公主上去。”

    “我送。”仲岳道,伸手去接路问妍。

    路问妍被奚飞白抱着,连忙道:“不用不用,白白送我上去就好,你们吃。”

    她这么,凤酉也不好坚持,让了一步:“行吧,送上去就下来,别赖在公主房间,成何体统。”

    奚飞白目不斜视地抱着人上楼去了。

    凤酉饭也不吃了,就在楼梯口等着,奚飞白果然没一会儿就下来了,暼了他们一眼,朝后院喊了一声“酒”,没一会儿山匪汉子就抱了几坛酒出来,奚飞白自己拍开一坛,提着酒坛子坐到角落里喝酒去了。

    凤酉才坐回桌子边继续吃饭。

    半夜,路问妍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现在感受不到冷热,眼睛又看不见,只能模模糊糊觉得自己不太好受,但到底是怎么个不好受又不上来。

    窗户边传来一声的“咔”,随即一个人走到床边,在她耳边“嘘”了一声。

    “白白。”路问妍声道,“你爬窗户?”

    “嗯。”奚飞白声音里完全听不出来他对半夜爬女子房间的窗户这件事有丝毫羞愧,轻手轻脚的上了床,从背后拥住路问妍,“你手很凉。”

    “我没感觉……”路问妍声嘟喃。

    他的胸膛贴着路问妍的脊背,一只手绕过脖颈让她靠着,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路问妍困得不行,被奚飞白抱着,浑身的难受就一点一点被安抚了下去,没一会儿就发出了匀称的呼吸声。

    奚飞白捏着路问妍冰凉的手腕,像握着一截白脂玉,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他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直到路问妍的身体慢慢恢复了一点温度,他才吐出一口气,挪了挪身子,紧贴着路问妍闭上了眼睛。

    再睁眼的时候奚飞白发现自己不在床上,路问妍也不在他身边,他站在一片繁茂的草丛里,四周天光明明很亮,但抬头却只看得到白茫茫一片,他也不慌,四周观察了一下,随便挑了个方向掠了出去。

    然而草原无边无垠,他飞奔了很久也没见到一个人影。

    怎么回事,其他人呢?

    他还记得自己爬窗去找路问妍,她连自己冷都不知道,怎么能让她一个人睡,但楼梯口凤酉看得死死的,他懒得惹麻烦,干脆就翻窗进去。

    怎么会突然来到了这么个奇怪的地方。

    正疑惑着,西南方向突然亮起了一束琉璃光束,光芒璀璨,像茫茫草原上一个灯塔,奚飞白观察了一下,很快往那边奔过去。

    越往那边去,草丛慢慢变成了繁茂的树林,他掠过树木,越靠近琉璃光束,苍翠的枝叶越来越少,枝干都裸露着,那些枝干不是干枯的褐色或者黑色,而是厚重的月白色,看上去仿佛是玉质雕琢而成,透着一种怪异诡谲的美感。

    他穿过过几棵巨大的玉雕树干,看到了一片幽静漆黑的潭水,上面静静悬着一个发丝凌乱,低垂着头的白衣人,手里拎着一把三尺长的寒剑,剑尖斜指,空气中有铮然鸣响。

    琉璃光芒就是从这个人身上发出来的。

    这是域?

    奚飞白很快反应过来,难道他在睡梦中被拉入了秘境?

    他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想赶快出去。

    目光一暼,他停住了脚步。

    漆黑的潭水边还有一个人,是路问妍。

    路问妍没看到奚飞白,他很快闪身躲在一截树干后。

    抱枕也被拉进秘境里来了?

    但很快奚飞白就发现路问妍的样子不对劲。

    路问妍心翼翼的走近悬在潭面上的人,轻轻道:“师兄。”

    那白衣人听到声音,缓缓抬起了头,目光冷漠至极,“你来干什么?”

    那声音很悦耳,像两块冷玉相撞,带着点冷清的怪异之感。

    好像这声音的主人是没有感情的木偶。

    “师兄,我来帮你。”路问妍的目光却很热切,看着高悬于面前的白衣人,声音里带着崇拜与紧张。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冷冷道:“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喜欢你的,你走罢。”

    “我不要你喜欢我。”路问妍的声音微微颤抖着,“师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你要证道飞升,去三界之外的世界是你一直以来的目标,我不会阻你,我是来帮你的。”

    她看着面前的白衣人,口口声声喊的都是师兄,但奚飞白看得分明,悬于潭面上的那个人虽然与仲岳给人的感觉有几分相像,都是一样的棺材脸,不近人情的口吻,但他的脸和路问妍那位大师兄并无一分相像。

    而且眼前这个路问妍的话方式和神态,和他的抱枕也千差万别,就算顶着同一张脸,也绝不是同一个人。

    “你帮我?”白衣人声音依旧无甚感情,却让奚飞白听出了一丝嘲讽。

    潭面下的女子却没有任何不高兴,只见她一步一步走近水面,漆黑的潭水漫过她的脚,她脸上露出痛苦至极的表情,但还是慢慢的一步步往里走。

    很快,她就走到了白衣人面前,扬起脸看着他。

    她嘴唇已经被自己咬破,开口的声音颤抖着,显然再忍受极致的痛苦,那漆黑的潭水必定不是普通的水。

    “师兄,我为你祭剑,命剑赋灵在这世间还无人做到,你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她明明痛苦万分,脸上却是笑着的,“我心甘情愿,不会怪你的。”

    她着,抬手抓住了白衣人面前的寒剑,将剑锋利的尖端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师兄。”她每向前一点,锋利的剑刃就往她身体里刺进去一点,很快就有血从她唇中溢出来,“我只求你飞升之后忘了我,此去……天大地大,三界都留不住你……你的理想也算是实现了吧……”

    白衣人看着她,眉头微微皱起来,脸上依然面无表情。

    长剑已经从女子背后透出,殷红的鲜血落入漆黑的水中,她握着剑刃的手血肉模糊,慢慢垂了下去。

    白衣人长叹一声:“我并不想这样,飞升之道不止这一途,你……”

    他捏住剑柄缓缓抽出剑刃,女子如同挂在剑上的一个破布娃娃,剑身拔出去,她没有了支撑,仰面摔到潭水中,慢慢沉了下去。

    就在她沉下去的瞬间,她的身体似乎挣扎了一下,目光往四周看过来。

    奚飞白和她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那双眼睛和刚才不同,目光中不是热切的崇拜,而是无措和茫然,半天才找准了焦距,好像她之前什么都看不到一样。

    奚飞白呼吸一滞。

    他猛地掠出去,在路问妍整个沉入水潭之前拉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拽了出来。

    一离开水面,路问妍就死死抱住了他的胳膊,浑身颤抖着死死咬住牙:“疼……疼,我好疼……”

    “好,好。”奚飞白抬起手臂塞进路问妍齿缝间,“乖,阿妍,松开,咬着我的手。”

    路问妍不肯咬他,已经疼得不出话,眼泪流了满脸。

    “你是谁?”悬于水面上的白衣人看着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目光里没有丝毫涟漪。

    奚飞白抱着路问妍,掐住她的腮帮让她松开口,把自己的手腕塞进去让她咬着,才面不改色的抬起头。

    白衣人手里的剑上缓缓燃起一道灵光,那灵光至纯,剑身铮鸣,与潭水似乎起了某种看不见的感应,黑色的潭水沸腾起来,随即一颗一颗的水珠从水中蹦出来,丁零当啷往剑身上撞。

    白衣人不再理会奚飞白,全神贯注地看着手中的剑。

    黑色的水珠撞到剑身上,声音清脆,那水珠被撞碎,如同雾气一样融入到剑刃中,直到潭水平息,剑身上的灵光也消失了。

    白衣人放开寒剑,任它悬在自己身侧,缓缓道:“为何名?”

    剑身绽放出温和的光芒,一个声音回应道:“吾名,沧溟。”

    沧溟剑。

    奚飞白猛地起身,怀里抱着的路问妍猛地咬住了他的手,疼得他微微一分神。

    下一刻,那白衣人冷冷朝他看过来……

    路问妍猛地醒了。

    白白!!

    她刚要出声喊,发现自己嘴里咬着什么,赶快用手去扒拉,摸到了一截手臂,随即听到奚飞白在她身后轻轻“嘶”了一声,路问妍头疼的回想了一下自己那个荒唐的梦。

    她梦到了曾经在秘境里被引出的心魔,她上赶着为仲岳的命剑赋灵,居然还梦到了奚飞白……自己好像还咬了他。

    做噩梦不可怕,可怕的是噩梦成真。

    她抱着奚飞白的手,悄悄摸了摸上面的牙印,决定还是继续装睡好了,眼睛还没闭上呢,奚飞白就把她往后一拖,翻身压住她,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干什么干什么呀!大清早的不好这样啊,她都听到鸡叫了。

    然而奚飞白并没有对她做什么,只是捏着下巴没出声,路问妍等了一会儿没感觉他亲下来,有点奇怪:“白白,怎么了?”

    “……没什么。”奚飞白似乎松了口气,随即才俯身下来在她唇角轻轻亲了一下,“有没有哪里疼?”

    “没有。”路问妍现在根本感觉不到疼,只记得在梦里好像疼了一场。

    阿弥陀佛,没有痛觉也挺好,感谢寒炎莲。

    “我,没咬伤你吧?”她摸着那牙印还挺磁实。

    “没事。”奚飞白轻笑了一声,“还咬吗?”

    “不不不……”路问妍往后缩了缩,推了推奚飞白,“起来了……”

    “哦。”奚飞白并没有让开,反而把她往下按了按,“你现在什么感觉都没有?”

    “反正是冷是热我现在是感觉不到。”她想了想,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很严谨地,“好像也不疼。”

    “那我亲你呢?”奚飞白问,“有感觉吗?”

    路问妍睁圆了眼。

    这是什么品种的流氓,不要压着人这种话,她拒绝回答!

    “我怎么知道。”路问妍往上推奚飞白,“我要起来……”

    奚飞白似乎起了身,她半坐起来,随即就被按着手腕压了回去。

    “试试就知道了。”奚飞白的声音又低又轻,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谙哑,路问妍还没回过神,就被口腔里柔软的触感夺走了所有的注意力。

    呜,有感觉。

    作者有话要:

    魔君真的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