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家的路上, 余娇一直持续心塞。

    她发现，她从来都没有考虑过高考之后她要读什么大学、什么专业，在?哪里上学。她的眼睛, 就只盯着高考这场考试看了?。

    见到前面路口有家便利店, 余娇把陆凯川给?拉了?进去，站到了?雪糕柜前。

    冬天雪糕不好?卖，老板连进货的种类都少了?很多。

    不过幸好?她喜欢吃的芋头味雪糕还在?。

    陆凯川看着冰柜里一直往外?冒着的冷气，“这么冷的天你真的要吃？”

    “嗯, 吃点?甜的才有力气思考。”她掏出另一个给?陆凯川, “你要不要？”

    “那?吃蛋黄派不也是一样的吗？”

    陆凯川嘴上虽然这么，但还是口嫌体直地接过了?甜筒。

    “蛋黄派不够冷，没法让我的大脑冷静下来思考。”

    “……”

    陆凯川对于?余娇的谬论颇感无?语。

    他?给?余娇撕开甜筒的外?衣, 从卖部的桌上取了?几张纸巾，裹在?外?面。

    “喏。”

    余娇备受感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

    “陆凯川, 我有没有夸过你是二十四?孝好?男朋友？”

    她的手指很冷，就跟手上的雪糕一样, 浑然一体。

    陆凯川把她外?套的衣袖拉长，完全地将手覆盖住, 然后又把她的手凹成个圆, 这才把甜筒塞到他?建好?的“堡垒”里。

    “那?你就是二十四?不孝女朋友。”

    “没有关?系, 反正你又不会嫌弃我。”

    “那?可不定?。”陆凯川故意着反话。

    本以为只是很明显的玩笑话, 但是陆凯川没想到, 余娇似乎有些当真了?。她皱着眉，也没再继续吃雪糕, 仍由紫色的雪糕哈着冷气。

    “怎么了?？”

    “没。就是有点?嫌弃自己。”

    嫌弃自己没头没脑的，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些什么。嫌弃自己好?像现在?也就是做题厉害了?一点?, 但是一点?一技之长都没有。嫌弃自己跟大神们的见识和目光真的不一样，他?们早就已经?想好?了?自己的路该往哪里走，可是她还像个婴儿一样，还在?学走路的阶段。

    陆凯川问：“迷茫了?吗？觉得刚刚讲台上的人都在?发光发亮，你一无?是处？”

    他?的话总是这么一针见血，拳拳到肉。

    “嗯。”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所以我选了?物理。”

    “？”

    “因?为物理对于?我来，是强势科目。”陆凯川顿了?顿，：“我没有太?多的兴趣爱好?，如果非得选一个，那?就是物理。但其实选这个专业的更多原因?是在?于?，我觉得自己学得好?。”

    他?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只是作出了?保守的选择。”

    “我羡慕那?些有梦想的人，但年少时就知道自己的路要往哪走的往往是少数。人生?不长不短，刚好?有时间让你遇到机遇和转折。”

    余娇听得出来，陆凯川是在?，他?也是迷茫的，至少在?选志愿这件事情上，他?也是迷茫过的。

    只不过他?接受这种迷茫，他?能做到的事情就是在?将自己的优势放大，然后继续竭尽全力。

    “嗯。”

    “慢慢来吧。”

    “那?如果我最后还是做不出选择呢？”

    “那?就让命运去选择你。”陆凯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

    高三下学期的时间，要比余娇想象中的快得多，她没有时间再胡思乱想。

    每天的固定?模式就是做卷、自觉批改，老师们也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改卷了?，经?常就是挑一些比较重要的或者是难的题目讲一讲，其他?的都留给?学生?自己消化。

    班里面已经?有几个同学因?为过大的学习强度而生?病请假。

    赵世作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半仰在?余娇的桌子上，“我觉得我再这么学下去，可能得英年早逝了?。”

    “没听老陈是怎么的吗？还没死就还能学。”余娇百忙之中将眼睛从卷子上抬起?，瞄了?他?一眼，“你的话，就是死了?也得诈起?尸来考试。”

    “啊啊啊，苍天啊！大地啊！这痛苦的时光怎么这么漫长？”

    余娇没有再搭他?的腔，而是自动自觉地把凳子拉到了?陆凯川的桌子旁，问他?物理最后一道大题怎么做。

    赵世见没人搭理他?，吼得更加夸张了?，直到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陈，拿着卷成棍子似的物理卷子，在?他?背上敲了?一下。

    “赵世，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给?我鬼哭狼嚎？”

    他?抓着赵世的衣领，单手就给?他?拎了?起?来，“来来来，你自己看看黑板上写的数字，23！就剩下23天了?晓不晓得？一个月不到了?！我就看你那?些滑块和木板的问题什么时候才能弄明白！”

    “高考完之后自然就会的了?……”

    赵世这个胆大包天的，不但不知悔改竟然还敢在?老陈面前反驳。

    余娇颇为感慨地瞄了?老陈一眼，叹了?口气，老陈在?班里树立的强硬形象，好?像也都瓦解得差不多了?啊……

    “高考后才会有个什么用啊哈？”老陈见他?一副已经?没救的样子，把手上弄皱了?的卷子递给?他?，“去去去，去给?我发卷子。”

    “又要做题啊？”

    赵世不情不愿地接过，仰天长叹。

    “都冲刺阶段了?，该讲的东西都讲完了?，不是做题那?要做什么？”

    老陈算从后门出去，走过陆凯川和余娇的位置时，余娇还不自觉地把与陆凯川紧靠着的手挪开，乖巧地放在?了?腿上。

    等到他?的人影已经?在?1班消失了?，她才重新把手放上桌面。

    只是老陈的表情很奇怪，就跟她外?公看她犯蠢的时候一模一样。

    目睹了?全程的陆凯川好?笑地看着她，“怎么？避嫌？”

    “刚才没听老陈吗？就剩下23天！这个时候不能被他?发现咱们的恋情，不然很麻烦。”

    “傻，他?早就知道了?。”

    “？？？？？？？？”

    一万点?暴击正直直砸在?余娇头上。

    怎么她一点?都不知道老陈知道这事儿啊？？？

    “他?怎么知道的？”

    “当了?这么多年老师养成的敏锐吧。”

    陆凯川避开她紧张的眼神。

    “那?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还怕他?告诉我爸不成？”

    “嗯嗯。”余娇仓促地点?了?点?头。

    “他?要早就了?，何必拖到现在?还一点?动静都没有。”陆凯川给?她了?针强心剂，“你放心，他?是咱们这边的。”

    “你跟老陈好?关?系了?？”

    “差不多吧。”陆凯川觉得她紧张的样子实在?是可爱，他?哼笑了?一声，“你连班主任都怕，到时候去我家见到我爸怎么办？”

    “？？？什么……什么去你家见你爸？”被他?这么一问，余娇紧张得连话都不太?清，“走出了?校门我还要去你家当学生?啊……”

    “不是以一中学生?的身份，而是以我女朋友的身份。”

    “啊啊啊……你别再了?……”

    余娇情急之下，伸手把陆凯川的嘴给?捂住。

    他?的嘴唇软软的，被按压在?她的手心下。

    怔了?一会儿之后，她的手立马收了?回去，就像是收缩的弹簧一样。

    “触感如何？”

    陆凯川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鬼使神差地问出这样的问题。

    “很软。”

    而余娇也同样鬼使神差地回答了?他?。

    她怔怔的，像是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自己嘴里出来一样。

    陆凯川看着她不肯挪开自己的眼，他?突然想到，其实赵世刚才对了?一句话。

    这样的时光可真是太?漫长了?。

    等高考后，他?也想知道，她嘴上的触感。

    ——

    考试前的一周，老师们已经?不再讲卷子了?，班里基本上都是自习的状态。余娇看着窗外?的那?棵紫荆树，看得有点?出神。

    她坐在?这个位置几乎两年，只见它开花又落叶，但是好?像，也看不出来它是长高了?还是长粗壮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余娇趴在?桌子上，左手抠着薛文青的尾指。

    “文青，下周就要高考了?。”

    “我知道。”

    “我突然觉得好?悲伤。好?像我的青春就要过去了?。”

    “你的青春有遗憾吗？”

    “没有。我有你，有陆凯川，有赵世他?们，我超级快乐的。”

    “那?就是了?。”

    余娇惆怅地仰起?头，“可是高中毕业之后，大家就都在?天南地北了?。”

    “那?我们就在?天南地北相聚。”

    “好?，寻找散落的青春。”

    她强迫自己笑着。

    余娇想，她的朋友们应该早就想好?了?要上什么大学，但是她没有过问，她经?常提醒自己不要去想“离别”这些事情，因?为她舍不得。

    她的青春，都是和这些人一起?度过的时光，喜怒哀乐里都是他?们的存在?。

    “哎哟，娇姐你们怎么突然起?了?这么令人伤心的话题啊。”

    赵世突然回过头来，连同最后一周了?才做他?“夕阳同桌”的白歌。

    “没有啦。”余娇重新直起?身体，从书堆里随手抽出一张卷子，“我就是在?逃避学习而已，你们不要像我一样。”

    白歌：“骗人。你以为我们都和你相处多久了?，还不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吗？”

    和余娇相熟的人都知道，她平时很大大咧咧，不会很细腻的话，对朋友却有一颗很真挚的心。

    “没有骗你，快回过头去学习！赵世的物理还得靠你给?他?拉一拉分呢。”

    赵世叹了?口气，“本来我很期待高考的，高考完了?就解放了?，不用埋在?这堆书里，也不用每天明明困得要死，可还是要死命睁着眼睛强行把知识灌进脑子里。但是现在?我反倒不想让它这么快结束了?。”

    陆凯川轻轻飘来一句话：“你难不成明年还想再复读？”

    “怎么可能！”

    赵世的反应，像是听到了?什么诅咒一样。

    “那?你还不抓紧一些？”

    陆凯川和余娇对视了?一眼，好?像他?的这话也同样是跟她的，只是带上了?温柔的色彩。

    她执起?笔，起?精神进入学习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