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五十七章 陆悯慢慢向门外走去,月光……
陆悯慢慢向门外走去, 月光将他的身影拉的又细又长,映出几分清冷寂寥。
监察院内,鲜血淋淋, 蕊娘与子汇一样, 赤1裸1裸死在众人面前,石楠护在她身旁, 他举起衣衫,想要给蕊娘蔽体,却被一柄长刀刺穿胸口。
寒风呼啸,飘起了雪花,天阴沉沉的, 滴水成冰。这样的天气,适宜吃热腾腾的锅子,适宜窝在暖阁看书, 适宜缩在室内绣花。最不适合出门子, 却不知为何, 林虞铁了心要出门。
芫荽将厚厚的披风披在林虞身上, 耐心规劝:“姐, 您想买什么, 只管吩咐奴婢去做,天这样冷,您出门子作甚?”
林虞不言,将披风裹紧, 自顾自上了马车。芫荽无奈, 紧跟着她钻进马车,坐到绣墩上,依然喋喋不休:“姐您紧急慌张的出门子, 到底想买什么呀?”
林虞淡淡道:“买菜,到城西的榆林巷买菜。”
芫荽惊得张大嘴巴,侯府有专人负责采买,哪里需要姐亲自出门,买菜也就罢了,为何不到侯府紧邻的街道采买反而舍近求远到榆林巷买?
芫荽脑海中浮现出无数个问号,她踌躇半晌,最终把问题咽了下去,姐做事总是有道理的,她只管跟着即可。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到达榆林巷,林虞从马车上下来,她身披红色猩猩披风,在白雪中行走,像一支瑰丽的玫瑰,一下马车就吸引了摆摊卖菜的贩们的目光。天寒地冻,贩们在路边待的时间长,嘴唇被冻得白兮兮的。
林虞从一个个摊前走过,最终在一个老妇的摊前停下脚步,那老妇身穿粗布短衣,头上围着一块棕色头巾,那头巾很有些年头,边缘丝丝缕缕脱了线,着一块的补丁。
“老人家,白菜怎么卖?”林虞抱起一颗白菜,细细端详,她的手嫩生生的,比莹白的白菜帮子还要白上几分。
摆了一上午摊,总算等到了一个客人,老妇喜笑颜开,布满皱纹的脸颊绽开一抹笑容,林虞这才发现老妇生了一双丹凤眼,眼睛又细又长,细看下来,老妇的五官蛮精致的,因着她肌肤粗糙,年龄又大了,所以人们会不自觉忽略掉她的长相。
老妇热络道:“一文钱一斤,夫人若是要的多了,还可以再便宜一些。”
林虞掂了掂白菜的重量,她实在是拿不了很多,便挑了三棵,等老妇称过重量后,给了老妇银钱。将两棵递给芫荽,一棵自己抱着。
她的荷包系的很松,随着她站起身,荷包“吧嗒”一下掉在摊前,林虞只当没看到,转身向马车走去。刚走没两步,就听老妇喊道:“夫人,您的荷包掉了。”
林虞扭头,只见老妇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荷包丝带,将丝带递到她面前。老妇的手又黑又粗,手背上还有冻伤,流着白色脓液。她怕把荷包摸脏了,这才只捏着丝带。
林虞没想到老妇会追上来,只得腾出一只手,接过荷包,随手把荷包塞到袖兜里。她向老妇道过谢,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家里的白菜都吃完了,舅父家的、姑母家的白菜也都吃完了,我还是多买一些吧!”
她向车夫招了招手,车夫驾车过去,停到老妇的摊位前,默不作声向车上搬白菜,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把老妇摊位上的白菜搬了干干净净。老妇高兴的合不拢嘴,下雪天生意不好做,她旁边的贩一颗白菜都没卖掉,她竟卖了个干干净净。
她是实诚人,知道感恩,结账的时候非要给林虞便宜一些,林虞却不依,反而多给她塞了一把铜钱。老妇只道菩萨有灵,让她遇到了好人,对着林虞千恩万谢。
马车慢慢远去,一个垂髫儿跌跌撞撞跑到老妇跟前,那儿也生了一双丹凤眼,双目炯炯,十分可爱。他扑到老妇身上,奶声奶气道:“奶奶,今日卖的好快呀,您给宝儿买一串糖葫芦吃吧!”
老妇摸摸身上沉甸甸的钱袋子,道:“好好好,奶奶给宝儿买糖葫芦。”
马车里塞满白菜,林虞和芫荽缩在一角,紧挨着坐在一起,简直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芫荽皱眉,看向林虞,声道:“姐,虽侯府人多,却也吃不了这么多白菜的。”整整一车白菜,得吃到猴年马月呀!
林虞不以为意:“今日这白菜品相好,味道定也不错,一日吃不了就吃两日,两日吃不了就吃三日,总能吃完的。”
芫荽低头看着脚边的白菜,个头大不大不,跟往日买的差不离呀,品相哪里好了?
凌园的厨子是个有眼色的,见二夫人买来一车白菜,私以为她想吃白菜了,便做了一桌子白菜,金针白菜汤、酸辣白菜、醋溜白菜,白菜蒸粉丝……
林虞倒是无所谓,拿起筷子就开吃,陆悯却变了脸,慢悠悠道:“侯府已穷到这个地步了?连正经的菜都没有?”
厨子站在一侧,本以为会得到夫人的奖赏,没想到奖赏没等到,先被呲哒了。他紧张兮兮向陆悯行了个礼,道:“侯爷想吃什么,的这就去做。”
陆悯想了一会儿,认真道:“蒸一条鲤鱼端上来。”
厨子赶紧应是,躬身退了出去。
陆悯今日胃口不错,将一整条鲤鱼都吃完了,他平日里吃的少,乍一多食,就觉得撑,于是携着林虞到府外消食。
则阳候府向东走二里地,有一片梅林,正值寒冬,红梅开的如火如荼,与白雪相互映衬十分好看。
林虞随手折了几根梅枝,拿在手中,在陆悯面前晃了晃,娇声道:“好看不好看?”
陆悯意味深长的在林虞胸前扫了一眼,低声道:“也算得上好看,但和你的相比就要逊色了。”
林虞一头雾水,反应了一瞬才明白陆悯在什么,脸一红,将头扭到一侧,不搭理陆悯了。
林虞在侯府里困久了,乍一出门像一只欢快的麻雀,牟足了劲撒欢,踢踢踏踏踩着雪往前跑,一会儿采几枝红梅插在发髻上,一会儿团起雪球往陆悯身上扔,陆悯慢悠悠跟在她身后,陪着她玩闹。
林虞跑了一会儿,只觉得脚底寒沁沁的,这才发现鞋袜被湿透了,她折到陆悯身前,伸出食指指了指鞋子,道:“二爷,我的鞋子湿了。”她穿得是青碧色缎丝履,被雪湿后,颜色深了很多。
陆悯皱眉,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姑娘身子寒,最受不得凉,他这才日日让她泡药浴,怎么玩了一会子就把鞋子给湿透了,寒从脚起,脚丫子最受不了凉。
他蹲到林虞跟前,单手握住她的右脚,将她的鞋袜脱了下来。林虞不明所以,莹白的脚趾蜷缩在一起,声道:“二爷,我冷。”
陆悯低声道:“一会就不冷了。”
他让林虞的右脚踩在自己的鞋履上,握住她的左脚,又将她左脚上的鞋子脱掉,而后一把抱起她,像抱孩童一般,单手托住她的屁股。
在寝房,陆悯经常这样抱林虞,抱得多了,林虞也就习以为常,可现下是在梅林,难保没有人过来,他们二人这个样子可怎么见人。
嫩生生的脚丫在陆悯腿上轻轻踢了一下,林虞娇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道:“二爷,您快放我下来,被人瞧见了多难为情呀!”
陆悯不理她,将腰间的缂丝腰带松了些许,握住林虞的脚丫塞进去。他本就比常人温度高,腰腹间更是灼1热,林虞的脚,蹭着他热腾腾的腹,只觉得要被灼伤一般。
她不安的动了动,脚底从一片毛茸茸上滑过,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碰到了什么,脸一红,绷直双腿不敢动了。
陆悯轻笑两声,抱着林虞慢悠悠向梅林外走去。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耳边响起,那声音非常,常人是听不到的,陆悯却听得清清楚楚。
他只当没听到,依然慢悠悠的。眼看着就要走出梅林,那伙人才行动起来,挟裹着劲风,向陆悯袭来。
刺客轻功极好,在空中飞掠而来,如秋季南飞的大雁,密密麻麻一片。陆悯洒出一把柳叶,趁着刺客躲避柳叶的间隙,扯下系发的丝带,遮住林虞双眼,林虞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陆悯腾空而起,一只手抱着林虞,一只手与刺客缠斗,疾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林虞紧紧搂着陆悯的脖子,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拖累于他。
陆悯没带刀剑,只用一支发簪就将二十多个顶级刺客杀的片甲不留,浓郁的血腥味遮住梅花的香气,弥漫在林间。
陆悯解开林虞眼前的发带,温声道:“虞儿乖,不要往下看。”
林虞点点头,仰头看着头顶的红梅,被陆悯抱着,一步一步走出梅林。陆悯所过之地皆是断肢残骸,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鲜血流在白雪之上,倒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陆悯垂下的左手中拎着一颗脑袋,脑袋上的五官惊恐万分,眼睛挣得大大的,呈死不瞑目之状。
总算到了供炭的时令,芳菲阁的地龙烧得热热的,于莹身穿碧色交领织锦,端坐在梳妆台前,惴惴盯着自己的妆容,她的妆是吴嬷嬷上的,吴嬷嬷精通于梳妆扮,放眼整个后宫也是独一份的,于莹却总觉得不甚满意,但若论哪里不好看,她也不上来。
皇帝已有月余未踏足过芳菲阁,今日贸然传话要过来,于莹有些始料未及,心急火燎准备了一下午,熏香换成了皇帝喜欢的龙涎香,茶水也换成了龙井,妆容化成了皇帝喜欢的淡妆,万事俱备,只待天子驾临。
大监独特的声音响起,于莹匆匆迎到门口接驾,圣上未穿朝服,着一袭深蓝色圆领直裰,头发用一根玉簪束着,简简单单、清清爽爽,隐掉慑人的帝王之气,他只是一个俊俏的男子而已。
一如当年他们初见,他就是穿着这样一件直裰,温情和煦,待她极温柔体贴,
于莹不由生出一丝恍惚之感,仿佛回到了恩爱的昔年,昭胤泠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知悦,你怎的发起呆来了?”
于莹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俯身向昭胤行礼,心里漾起一丝甜蜜,知悦是她的字,皇上已好多年未唤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