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戚缘露出笑容:“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
虽然决定要主动跟戚缘坦白,可话到了嘴边,乐献仪感到很是不安,和戚缘比起来,刚回国尚未安定下来的她简直就像一只鸡仔,任由人捏圆搓扁,戚缘如果因为商榷的事情想要针对她,乐献仪毫无还手之力。
但如果不,以后戚缘从别的渠道了解这件事,乐献仪不觉得自己还能得到她的信任,她不愿意跟戚缘为敌,尤其是因为男人。
“刚才的卫乘风,我跟他是高中同学,除了他之外,段浦河、商榷我也都认识。”
乐献仪着,飞快地看了戚缘一眼,发觉她没有惊讶也没有生气,心里稍稍宽松,而后接着道:“我跟商榷在高中时期曾经谈过恋爱,不过只谈了一年,高考结束我就出国了,从那之后到现在我们都没有再见过,更没有私下联系过,请你不要误会。”
她完,懊恼地发现这样讲好像显得很绿茶,人家根本没有问,自己却非要加上最后一句,正要继续解释,却听戚缘悠悠道:“我知道。”
“诶?”
“我我知道。”戚缘托腮看她,“我早就知道了。”
“可是……卫乘风跟我,你不知道啊。”
“他怎么知道我知不知道?我我知道就是知道,难道还会骗你?”
乐献仪有点没弄明白戚缘的意思:“那……我还能留下来工作吗?如果你觉得我不适合留下来的话,我可以离开。”
“当然可以留下来,就为了个男人,还不至于。”
乐献仪心里那块大石头落了地,脸上也有了笑容,两人相视一笑,这时戚缘突然问了:“卫乘风很讨人厌吧?”
乐献仪一愣,她不知该作何回答,是诚实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还是虚伪地维护同学之间的尊严?
戚缘没等她回话,又慢悠悠地:“确实是个很讨厌的家伙呢,明知道你刚回国,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可他要约你吃饭,你就不好意思拒绝。这只是个开始,以后他不定会变本加厉,来工作室堵你,去你家找你,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地给你电话还觉得是在联络感情……你觉得以卫乘风的性格,会这么做吗?”
那可太会了。
乐献仪叫戚缘得哑口无言,她是真心想跟卫乘风出去吃饭吗?怎么可能!
刚回国有很多事情要做,除了工作之外,她的新房子还没来得及收拾,要采买的东西也有很多,以及她在考虑要不要买一辆代步车,总之就是有非常多的琐事要做。在这种前提下,把一切推了去和十年不见的高中同学吃饭——难道真的是乐献仪想去?
当然不是,但卫乘风家里有钱有势,她不想得罪人,所以只能委屈自己。
就跟高中时一模一样,商榷身边的朋友家世都很好,与他们在一起时,她便只能隐藏自我,被迫去迎合还要表现的心甘情愿,要温柔体贴要懂事乖巧,还要清纯漂亮不谙世事,实话,乐献仪真的感觉很烦。
她不耐烦去讨好商榷,更不耐烦讨好商榷的朋友,初恋对别人来可能很美好,但在乐献仪这里,美好只占两成,剩下八成都是糟糕透顶。
所有人都恨不得给她洗脑,商榷看上她、跟她谈恋爱是她的福分,就因为她出身普通,家里没什么钱?
她一点都不想做为了王子逼迫自己穿上水晶鞋的灰姑娘,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她用的也是自己的翅膀。
见乐献仪表情松动,戚缘微微笑起来:“现在我这里有个机会,献仪,你想不想抓住?”
充满蛊惑的语气令乐献仪心底一沉,她看向戚缘,戚缘也在看她,“从今以后不用再看别人脸色,也不用担心会不会得罪什么人,瞧不起你的人都要后悔,讥讽过你的人也会瑟瑟发抖害怕你的报复,献仪,你要不要?不做城堡里等待救赎的公主,做屠杀王子与勇士的恶龙。”
乐献仪窒了一瞬,她震惊又带了点惶恐地看向戚缘,戚缘从座位上走过来,她比乐献仪高很多,带来一种极强的压迫感,但她语气轻柔,连搭在乐献仪肩膀上的手都诉着友善:“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但联合起来就会拥有无限大的可能性,这桩稳赚不赔的生意,你愿意加入吗?”
因为紧张,乐献仪的眼睛快速眨动着,好一会儿,她才听见自己:“……我不明白。”
没有严词拒绝,戚缘便懂她的意思,于是笑容愈发灿烂,衬得眼角那颗黑色的泪痣更加神秘。
这一天,乐献仪在戚缘办公室待了很久,因为刚回国,戚缘大方地给了她几天时间处理私事,住的地方需要大扫除,该买的东西得买,她还想买辆车,这些年乐献仪攒了不少钱,不过想在首都全款买房,问题还是有点大。
住的地方是萨莉在她回国前帮忙定下的,很干净的单身公寓,大约有五十平左右,无论地段还是治安都很好,开车到工作室也就二十分钟,萨莉、春柏和梅也住在这里,不过萨莉是独居,春柏梅则是合租,大家住得近,平时便经常团建聚餐,感情升温很快。
乐献仪回国的消息并没有通知到全部亲朋好友,她看着温柔且长袖善舞,其实没几个好朋友,在国外待了那么多年,关系再好也淡了,至于家人更不用提,乐献仪虽然是首都本地人,家里条件其实只是一般,她上头还有个姐姐,下面有个弟弟,父母又重男轻女严重,愿意花大价钱送成绩不好弟弟出国镀金,也不愿让她去留学,而乐献仪天生反骨,不像姐姐温顺,所以在家里更不讨父母喜欢。
她从就是个很独的孩,看到父母对待自己跟弟弟的不同,她总是感觉不解,要问为什么,有时候会被粗暴的怼回来,严重一些甚至会挨揍,但她仍然会问,为什么?
为什么弟弟在家里什么都不用做,她却要学会洗衣做饭?
为什么弟弟中考成绩那么差,爸妈却到处借了几十万送他去读好高中?
为什么弟弟高中还没读完家里就给他准备了留学基金,而她也想出国,却被勒令在国内读就可以?
为什么弟弟可以抢她的东西,她却不能抢弟弟的?
为什么家里的房子写弟弟的名字,不写她的?
有太多太多的为什么,这些答案在乐献仪渐渐长大之后,自己便有了解释。
因为她是女孩,所以没有为什么。
但有趣的是,高中时她跟有钱人家的少爷谈恋爱,父母对她的态度立刻就好了起来,甚至把弟弟出国的钱拿来给她,因为以后她要是嫁入豪门当少奶奶的话,学历不够看会被人嘲笑。
乐献仪记得清清楚楚,她听见父母在讨论送她出国读书的事,他们将这称为“投资”。
她骗了他们,拿了钱出国,却没有去原本要读的学校,而是选择了另外一所,之后更是彻底跟家里断了联系,至于有钱人家的少爷,在出国之前便分得干干净净,她让父母的投资彻底落空,唯一遗憾的就是不在现场,看不到父母暴跳如雷的表情,真是可惜极了。
如今学成归国,学历履历阅历样样不缺,正是大好年华意气风发的时候,乐献仪怎么也不甘心就这样泯然众人。
她把路上买的一束花放到桌上,又去半开放式厨房的柜子里找到了一个短花瓶,笑容正如这鲜花明媚。
与此同时,手机响了起来,又是卫乘风。
他好像很担心她,因为从他离开工作室之后,给乐献仪了好几个电话,她都没有接。
“乘风,找我有什么事吗?”
卫乘风心情焦躁,在家里客厅来回走动,“献仪,你怎么样?给你电话怎么都没接啊?是不是戚缘那女人欺负你了?”
乐献仪心想,没接当然是因为不想接,但嘴上语气依旧柔和:“没,我手机调成静音了没看见,怎么了?”
“我走之后,戚缘没因为我为难你吧?”
乐献仪不知是该惊讶于他的自信,还是感慨于十年过去了卫乘风居然一点都没有变,“没有,她毕竟是老板,让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也不知道卫乘风是怎么从这句话里听出戚缘对乐献仪下手的,反正他是生气了:“我警告过她,要是敢欺负你,我可饶不了她!”
“我知道,你是真心关心我,有你这样的朋友,我感觉很温暖,也很幸福,谢谢你,乘风。”
卫乘风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没事没事,总之有什么事你都可以第一时间联系我,我随时都在的,对了,这周六你有时间吗?一起出去玩?”
“我刚入职,还有很多要熟悉的地方,可能没时间,真不好意思。”
卫乘风愤愤不平:“戚缘那女人,自己没什么本事,倒是把资本家的做派学了个十成十,周六还要人加班!”
他又跟乐献仪了几句,发觉心头仍旧无名火起,尤其乐献仪在电话里语气那样温柔,他真的搞不懂,为什么女人对女人的恶意就那么大?戚缘未免也太心眼了!
再这样下去可不行!
他挂了电话继续在客厅走来走去,卫父回家时便瞧见儿子在家,不由得稀奇道:“这是刮得什么风,把你这大忙人给吹来了?”
卫乘风成年后不愿被父母管教,便搬出去自己住,天天花边新闻没个完,正事干得半吊子,还特别不喜欢回家,因为一回来就免不了被数落。
“爸,我问你啊,咱家现在能拿出五百亿流动资金吗?”
卫父一听,顿时无语:“你当咱家是银行?”
卫乘风嘀咕:“我不就是问问吗,我是想,要是华瑞现在需要五百个亿周转,你愿意帮忙不?”
卫父眼睛一眯:“华瑞出问题了?”
卫乘风连忙道:“不是不是,我就是问问,主要是想考验一下我跟商榷之间的兄弟情谊。”
闻言,卫父嗤笑一声:“你也三十岁了,不是孩子,这么幼稚的话也得出来,别咱家拿不出这么一笔天文数字,就是拿得出来,那也不能免费帮忙,在商言商,要是商榷愿意让出百分之五十的股份,我倒是可以答应,砸锅卖铁都给他补了。”
卫乘风一听,这比梁少渠还狠呢,梁少渠也只要了百分之四十,他爸居然要百分之五十!
顿时哑口无言,卫父他:“怎么突然这么问,你们之间的兄弟情谊是受什么考验了?”
卫乘风没敢跟父亲实话,他要真把这事儿传出去,跟商榷的兄弟是真不用做了,“没什么,都了随口一问随口一问,爸,像你这种上了年纪的人,是不是都把钱看得比情重要?”
卫父给了他一巴掌:“要是光讲情不讲钱,咱家这点家底早叫人掏空了!”
卫乘风本来是想试探着问问自家能不能帮忙华瑞暂时补缺,谁知道差点露馅,还被父亲抓着又骂了一顿,这让他更加烦躁,再三犹豫之下,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拨通电话。
他跟商榷、段浦河三人都有彼此家里的联系方式,上学的时候也经常去商榷家里玩,所以商老先生的私人电话,卫乘风有。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的,但他知道如果不这么做,事情会更加难以挽回。
不能让梁少渠真的把华瑞夺走,正如戚缘所,眼前一切和平不过是假象,与虎谋皮,最终必然会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华瑞是商家数代人的心血,怎么能因为一个女人葬送?
“喂,商伯伯,是我,我是乘风。”
电话接通,卫乘风走到门边,将房门反锁,然后拿着手机到了房间阳台边上,“我有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您,事关重大,我觉得必须得告知您,现在只有您能阻止了……”
紧接着,他将那天晚上商榷醉酒后的话,全都原原本本告诉了商老先生,包括梁少渠是戚缘父亲,戚缘跟商榷结婚是为了谋取华瑞——这些是他的眼睛看见的,他这么认为,就这么告诉商老先生,为的就是让商老先生能够意识到戚缘的可怕与危险,并且及时止损,就算无法将华瑞彻底保住,至少不能把手里仅剩下的再被夺走。
商老先生做梦也没想到会从卫乘风嘴里听到这些,荒谬的程度令他感觉卫乘风是不是在骗自己玩,而卫乘风对他发誓赌咒表示自己得全是真的,商老先生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手里的电话握不住,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商伯伯,商伯伯?”
卫乘风连着叫了几声没得到回应,他没办法,只好把电话挂了,而另一边,商老先生大发雷霆给儿子电话,直到现在他还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那就是卫乘风的话全是骗人的,实际上根本没有华瑞被拿走百分之四十股份的事情。
他没有在电话里质问,而是要求商榷立刻赶回老宅,还在工作的商榷不明所以,但父亲催得十万火急,他也无法拒绝,只得放下手头的文件,匆匆开车回家,进了家门,得知父亲在书房等他,结果刚推开书房门就迎来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跪下!”
从未见父亲这样暴怒,商榷心底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双腿缓缓跪地,为了防止被他人得知,商老先生已经是拼命压抑怒火,看到儿子这模样,他还有什么不明白?
要是无缘无故挨了一巴掌,商榷肯定要据理力争,但现在他居然老老实实跪着不话,商老先生就什么都懂了。
他沙哑着声音问:“什么时候的事?”
商榷还想蒙混过去:“爸,你在什……”
“我问你什么时候的事!”商老先生重重敲击拐杖,“到了现在你还想瞒我!我让你利用戚缘从穆影月身上谋取上光,结果却被人家反过来利用,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子!你知不知道华瑞这片祖产,是我们商家几代人的心血?!现在你却把它拱手让人?!”
商榷顿觉无比羞愧,他跪在地上,低着头不敢直视父亲:“是我的错,但是爸,你放心,我会把华瑞拿回来的——”
“不可能!”商老先生掷地有声地,“梁少渠是一条咬了肉就不撒口的恶狼,他决不会给你苟延残喘的机会,你想东山再起,绝无可能!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商榷连忙道:“爸,你别生气,身体要紧——”
“你还在意我的身体?你要是真在意,怎么会出这种事?我看你就是被女人冲昏了头脑!商榷啊商榷,我过你什么?我叮嘱过多少次,不要在女人身上花费太多心思,早晚有一天你会栽在这上头,你、你、你——”
拐杖雨点般砸在商榷身上,他不敢躲避,只是原本还慷慨激昂怒不可遏痛骂他的父亲,突然间声音哽住,随后脸色发青,整个人竟是咣当一下,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