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沈慎之把床头柜的药倒进袋子里,又顺从旁边椅子上拿了大衣,快步追过去,在房门口拉住已经推开了房门,马上要走出去的钟宁。
钟宁回过身,沈慎之将大衣抖散开来,披到了他的肩上。
“把衣裳穿好,外面冷,你感冒还没好,别再着凉了。”
沈慎之一边着,一边拉着钟宁的往袖子里拢,见钟宁仰头看着他不动,叹了口气,低声道:“穿着件睡衣你想去哪儿?你那件袄子被我丢了,这件就当是我赔给你的,穿着。”
钟宁这才从愣怔中回过神,自己主动把另一只钻进了袖子里,见对面的男人又要弯腰过来给他扣扣子,钟宁赶紧攒动后脚跟往边上挪了挪,声道:“我自己来就好了。”
沈慎之伸出去的悬在空中,拇指贴着食指微微握拢了些,又慢慢收了回来。
钟宁把扣子扣到领口,飞快看了沈先生一眼,垂着眼走出了房门。
身后的脚步声也跟了上来。
钟宁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太慌乱,走的不紧不慢,穿过套房客厅里守着的几个看见刚才房门口的那一幕,正傻眼的保镖,径直往门口走过去。还没伸,沈先生就又已经替他打开了外面的门。
钟宁顿了顿,声道了声“谢谢”。
钟宁本来想不用送了,结果出了门才发现外面并不是想象中的酒店走廊,而是另一个更大的客厅,钟宁有点傻了,默默把嗓子里的话又咽了下去。
跟在沈先生后面往外走,沿着楼梯下楼,一路穿过好几个宽敞的屋厅走廊,才终于到了这栋大别墅的正门口。
庭院里停着一辆轿车。
沈先生解释道:“这里离外面远,打不到车。”
钟宁拒绝的话又没出口。
钟宁觉得这样有点奇怪,他刚对沈先生了拒绝的话,现在怎么也不应该是这样的情况。可沈先生风度翩翩,礼仪周到,让钟宁恍惚之中以为他是来这里做了个客,现在主人家正送他离开。
如果不是脑子实在很清醒,钟宁都要怀疑刚才自己的那些话是不是在做梦了。
可再转念一想,钟宁便忽然又觉赧然了。
沈先生又不是寻常人家,哪里会像寻常人一样,把情情爱爱的这些看得这么重。自己就算拒绝了,还有大把的比他更乖巧,更会伺候的人排队等着,沈先生长得好看,出生高门显贵家世不凡,里还握着那么可怕的资本,却仍然能做到对人这么温柔周到。
这么好的沈先生,不知道有多少人翘首以盼等着盼着被他挑中。
沈先生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何必挂着一个普普通通,心不甘情不愿的钟宁。
况且钟宁还不是真的听话,连那么点乖巧都是装出来的,不仅骗了沈先生,还胡言乱语了这么多不尊敬的话,沈先生还会再喜欢他才奇怪了。
钟宁抿了抿唇。
总是容易自作多情,以前也是,现在也是
还以为人家把自己看得有多重要。
外面还下着雨。
边上的人见沈慎之要出去,旁边一时间撑开了好几把伞。
沈慎之伸从旁边接过一把,没给钟宁接,直接带着钟宁往外走过去,走到车边又先一步替他拉开车门。
钟宁弯腰坐了进去,沈慎之垂眸望着钟宁,轻声问:“要我送你吗?”
钟宁赶紧摇摇头。
沈慎之似乎在意料之中,并没有再多什么,把那一袋子药递到钟宁怀里,又把里的伞收起来,放进车里,细致嘱咐道:“药要记得喝,感冒药一天三次,一次两颗,胃药一天喝一颗,感觉不疼了就把胃药停了,总吃药不是办法,医生你胃不好,要记的每天按时吃饭”
钟宁抬头看了男人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沈先生声音听起来有些不对,有些哑,语调隐隐有些不稳。
钟宁还想弄清楚,声音已经停下来了。
沈慎之看到钟宁的视线,没完的话忽然顿在了嗓子里。
不开口还好,话一就容易得太多,沈慎之自己也发现了,张了张嘴,剩下所有想的话又都止住了。
将车门轻轻关上,沈慎之曲指往前车窗上敲了敲。
车应声发动起来。
钟宁透过窗户往外望了望,外面撑着伞,把沈先生的脸遮了大半,只能看见看不出弧度的嘴唇和冷硬的下颚。
应该过不了多久,就又会有另一个人,代替钟宁陪在沈先生身边了。
沈先生也会对那个人这么温柔,也会低声叫那个人“宝贝”吗?
钟宁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难受,便低下了头,指头缩紧,拽了拽大衣的纽扣。
轿车发动这时也预热好了,缓缓的启动,载着钟宁慢慢驶出了这个带花园的别墅。
沈慎之伫立着,望着车离开的方向,直到车都已经看不见了影子,也仍然站在原地没有动。
保镖撑着伞陪着在外面站着,欲言又止却又不敢话。直到去找衣服的人从里面飞跑过来,将外套披到沈慎之肩上,才借低声劝道:“沈爷,外面天寒,您的伤还没恢复,医生您现在应该好好歇着,先回去吧。”
沈慎之似乎没听见,又似乎听见了。
他的视线没从外面移开,也没给身边这些人半点,但站了一会儿,就转身往别墅里走了过去。
一众人倒是纷纷松了一口气,赶紧撑着伞跟上。
沈慎之脚步平稳,和平时几无差别,踏进屋里里,保镖们收伞的收伞,倒茶的倒茶,视线一转回来,刚才还站得笔直的沈爷“咚”的一声贴着墙壁跌了下去。
“沈爷!”
“沈爷!”
“快打电话叫医生过来”
别墅里一时之间乱了套,脚步声惊呼声不绝于耳,一大屋里的人全慌了神。
众人急急忙忙想要搀他,却被他抬挥开了。
从来都挑剔矜贵,在人前不出一丝差错的男人如今席地靠坐在墙边,浑身上下都透着颓废低落,头垂到曲着的膝盖,看不清神情,只能看见五指紧紧抓拢着,用力的攥在心口处,臂还微微颤抖着。
分不清伤口还是心脏,只觉得疼的犹如撕裂,连沈慎之这样的早年都已经习惯了受伤的人,竟然在这一刻都觉疼痛难忍。
宁宁
酸涩涌上胸口,染红了眼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燃烧的滚烫。
沈慎之曾经以为钟宁不过是一颗微的尘粒。
渺低微,丢到人群中都找不到影子,只要一抬就能拂去,只不过因为过往记忆中留下过那么一抹影子,才吸引了他的一点儿兴趣。
能入眼来看,允许这样卑微肮脏的东西爬到身边来,原本就是给予了莫大的荣幸。
本就是打算用过就丢的东西,哪里需要花费心思,用心呵护关心。
可直到这颗他以为的微末尘粒被风吹去,可能再也不会回来时,沈慎之才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初明明只是一眼,却会在记忆里留存那么多年。
因为那原本就是他心心念念想要的人。
钟宁很轻,却是轻飘飘的十二万分,吸入肺腑,便再也离之不得。
是沈慎之最想要,离不得的人。
老天已经送到他眼前,放到了他的边
他却竟然还把人弄丢了。
沈慎之低着头半天没动静,围在旁边的人只能在一旁干着急,他们知道沈爷一惯的脾气,谁也不敢再忤逆上前。
沈慎之脸埋在臂间,闭着眼,用力的喘息,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心里铺天盖地的酸涩稍微压下去一点儿,过了很久,男人才回过劲来,只是呼吸还是带着颤抖,“人跟过去了?”
众人听到他的声音皆是一愣,惊的一时都不出话。
刚才钟宁在时还好好的,现在仅仅只间隔了这么会儿的时间,再开口时,男人嗓音竟然钝得犹如刮在砂纸上。
沈爷声音几乎全哑了。
“跟跟过去了,您”
沈慎之完一句话,坐在墙边歇了好一会儿,才撑着背后的墙缓缓站起来,浑身都力气全撑在了上,臂用力的浮上了可怕的青筋。
边上的人这才赶紧又上去搀,扶着他往屋里去。
沈慎之轻轻抬起眸,话声音哑的几乎接近气音,出来的话却仍然吓人得很:“告诉他们,除非是死了,谁也不许再擅离职守,有任何问题,都,随时向我汇报”
保镖连声应是。
前几天在这件事上已经犯过一次错,这次沈爷心翼翼抱着钟宁回来的场景都每个人看见了,没人敢再轻视。
现在被分过去保护钟宁的那几个人估计时时刻刻都得提着心,压力比在沈爷这儿的还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