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冥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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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桓宇顿时怔住,他不知道戏园子里发生的事,即使知道之前上过热搜的新闻,但新闻一般都用的化名,他也联想不到一块儿去。

    “这是以前的古董?”他惊奇。

    薛今是伸掸去上边的灰尘,尘土飞扬,宴来朝自然伸捂住薛今是的口鼻:“脏。”

    “咳”薛今是把他拿开,道:“我知道。”

    他转头继续:“不是,这张婚书都是近代的样式,看起来也不旧,是这两年的东西。”

    可是戏园子作为景区开放这么久,从没听谁在这里举办过婚礼,付桓宇有些不明所以:“是谁放这里的?”

    薛今是:“鬼。”

    一个字,就让付桓宇鸡皮疙瘩上涌,他声音立马开始结巴:“这这、这是鬼的婚书?”

    薛今是垂眸:“准确来,这是冥婚的婚书。”

    “冥婚?!”

    两人交谈都是低声话,付桓宇压抑着惊呼一声。

    “怎么会是冥婚现在这个社会,真有人搞这种恶心东西吗?”

    冥婚大都是将活人与死人结亲,晦气又阴煞。

    和死人结亲,相当于一只脚踏进了阴间,对死人没有任何损失,但却会折损生人的阳寿与福报。

    这都只是一般情况,往好了。

    而生人若是运气差,遇上恶鬼,轻则大病不愈,被恶鬼夜夜纠缠,重则一命呜呼,去了黄泉也要和恶鬼做一对鬼夫妻。

    “这上边阴气很重,落款的唐梨是嫁的一方,你看这印。”

    薛今是让他们看向自己指尖指向的地方。

    那里正是唐梨的名字,名字的笔迹和婚书总体字迹一致,应该是同一个人写的,而一枚红色指纹正印在上边。

    殷红的烙印,让人看着莫名心悸,它不像签字倒像是画押。

    付桓宇脑袋一激灵,刚刚一瞬间他甚至有种被蛊惑的感觉,回神后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也太邪门了”他咬紧牙关。

    薛今是指尖点了点指纹,淡淡道:“这不是印泥,是人血。”

    “阴气笼罩,血腥气冲天这个‘唐梨’应该死状凄惨。”

    付桓宇不可置信:“所以她是在冥婚之中死的?”

    “嗯。”薛今是合上婚书,随扔进宴来朝怀中,道:“带着,应该有用。”

    屋子里唯一异常的,就是这张婚书,拿到就可以离开了。

    付桓宇赶紧跟上,在边上思索之后,追问:“死状凄惨的话,那她会不会化作厉鬼报仇,就像程衣衣那样?”

    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付桓宇觉得这才是对死者最好的交代。

    但让他失望的事,薛今是却摇头。

    “冥婚唐梨是弱势一方,画了押,她就永远被压制。”

    他道:“即使真的化了厉鬼,也无法翻身。”

    付桓宇脸色黑得像锅底,不甘地吐出一个字:“艹”

    “那咱们能报警吗?”

    薛今是还是摇头:“婚书是阴间物件,警察看不到,况且这案件已经定义为自杀,没办法再报警。”

    他这么一,原本还没联想到新闻的付桓宇,瞬间想到了之前戏园子的案件。

    “是那个自杀的清大研究生!”

    新闻里的是“唐某”,能对得上。

    “太恶心了,我记得她‘自杀’是因为父母逼婚所以,她的父母也参与了冥婚?”

    薛今是没有直接下定论:“有嫌疑。”

    唐梨当时“自杀”的地方就在弄堂边上,戏园子中有不少房间,从前是角儿们的住所,后来闲置,到这两年又被重新开放,个别房间收拾出来做了员工宿舍。

    唐梨死后,戏园子关闭了一段时间,三个月后再次开启,她当时的住所就被贴满了各类神明的画像。

    每天还有人按时打扫,不管是什么犄角旮旯都会弄干净,为的就是扫净“脏东西”。

    那一块虽然也被划进了开放区域,但门口挂了牌子,很少有人会主动进去。

    开放的原因,戏园子主人当时称,虽然人是在他这儿死的,但身正不怕影子斜,破除封建迷信。

    不过薛今是倒是觉得,如果戏园子主人是个懂玄学的,那么此举就是在用人的生气,震慑亡魂的凶气。

    神像香案摆出来,是在给迷信的那一批人交代。

    而戏园子主人的态度,又是在给不迷信那一批人交代。

    面面俱到,有趣。

    倒是有那些探险主播,或者是恐怖类主播,会在晚上前来录制。

    戏园子主人一概放任,有人找上门的时候,他了收钱就会给他们开门。

    绕过弄堂后,再走过一片回廊,薛今是三人在进到剧组之前,就见有几个人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摄像装备。

    宴来朝蹙眉:“这些人是?”

    付桓宇探头看过去,道:“好像是主播吧。”

    他看两眼后指给他们,道:“你看,其中有个一直开着,衣领上还别了个麦在话,应该是在直播。”

    “那咱们得躲着点,不然被拍进去就该有麻烦了。”

    主播那几个人也知道附近有剧组拍摄,门口挂上了牌子,他们没有靠近,也没注意到薛今是他们,直接绕到另一边走了。

    薛今是忽然道:“那边是戏台。”

    见宴来朝看过来,他又解释:“门口有路线图,看过就记住了。”

    付桓宇见状好奇:“戏台怎么了?”

    思忖片刻,薛今是摇头:“没什么,走吧。”

    只是有些奇怪,来这边的主播不去拍热度最高的“死人地”,钻去戏台做什么。

    今天付桓宇的戏开拍,一进剧组就被拉去化妆做造型,忙活了一天。

    薛今是得等到半个月之后,才会轮到他的戏,戏曲老师又带着他练了一整天。

    不过今日他难得遇到了瓶颈期,一个动作来来回回重复了几百遍,整个下午都耗了进去。

    老师特别严格,一个动作没完成,就谁都不准离开,折腾到深夜十一点过才算完。

    送走老师,剧组还在拍夜戏,宴来朝把中途去打包回来的饭盒打开,推到薛今是面前,看着他吃完。

    等收拾完准备走,薛今是却接到电话,杜河今天感冒发烧,病来如山倒直接去了医院,现在烧退了,才勉强撑着精神给他打电话。

    薛今是听着蹙眉:“怎么不早点打给我,你一个人在医院能行?”

    杜河在那边虚弱地回答:“这边护士都挺负责的,我能行,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行,我明天来接你。”薛今是道,不想再打扰杜河休息,他嘱咐一句后,就挂断了电话。

    他看向宴来朝:“那打车回去?”

    酒店虽然离得不远,但步行肯定不可以,现在就只能打车。

    剧组这会儿夜戏拍得顺利,也散场了,导演过来恰好听到,忽然叫住他们。

    “等等!”

    两人回头,导演就:“咱们剧组最近有很多狗仔蹲在外边,他们混在游客里也揪不出来”

    “你们两个,一个是这部剧的男三,一个是大名鼎鼎的影帝,出去打车肯定会被拍。”

    当明星就是有这点烦恼,不过他们玄门自然有特殊段,薛今是还没,导演又开口了。

    “剧组有很多工作人员都直接住戏园子里,每天他们也会打扫,干脆你们今晚也住下得了!”

    薛今是和宴来朝面面相觑,他看一眼宴来朝口袋里露出半角的婚书,顿了顿,道:“也好,那我们就住下吧。”

    导演道:“左边那一片都可以直接住,你们找个房间将就将就。”

    薛今是看过去,那一片中正好包含了唐梨“自杀”的房间。

    导演没刻意提醒,主要是因为唐梨的死亡地点有牌子特意标注,来这儿的人肯定都清楚。

    沟通完,三人又分开。

    薛今是伸拍了拍宴来朝衣兜里的婚书,淡淡道:“走吧。”

    入夜后戏园子里,路边的电子灯笼就亮起来,大概是为了避免产生诡异的气氛,这灯特别亮,亮得压过灯笼罩的红色,照得这一片地方都很白。

    有些过于白了,特别是在深夜,黑白对照,红灯笼高高挂起,看起来就十分离谱。

    薛今是径直停在唐梨出事的房间门前,宴来朝脚步不停地也过去,像是早就猜到了他的打算。

    薛今是侧目看他一眼,道:“你干什么?”

    宴来朝反问:“你呢,想干什么?”

    薛今是摸摸下巴,弯着眼睛笑一声:“我找死呢。”

    宴来朝现在已经能做到,对薛今是偶尔的不着调充耳不闻,甚至还有闲心附和。

    “那我也找死。”

    “别别别。”

    见宴来朝真想推门进去,薛今是傻眼,立马伸阻止他,按住对方胸膛往后推,道:“你气息太足了,地府正神对鬼有天然的震慑,来了不是故意让人家不出来么?”

    宴来朝幽幽看过来,薛今是便咧着嘴笑,伸指指旁边的房间,道:“你去哪儿睡。”

    半晌,宴来朝叹口气,认命走了,扔下一句:

    “注意安全。”

    “收到~”

    等他走了,薛今是才转身推门,怪异的湿冷气味迎面而来,他神色如常地在黑暗中摸索了一会儿,摸到灯的开关,按下。

    “啪──!”

    屋内骤亮。

    如果换成其他人站在这儿,灯亮起的一瞬间,估计就已经吓昏了。

    薛今是转身关上门,戏园子的房间还保持着古味,门上用的是插梢,木栓从中嵌进去,就关的严丝合缝。

    他转头,只见屋中红绿蓝黄艳烈极了的色彩画出一幅幅神像,门神财神福德正神土地玉皇王母,甚至还有阎罗王。

    各个红面长髯,本来是极其威严的神像,但灯下色彩愈加浓烈,看着就极其诡异。

    更遑论,神像贴满房间的四面八方,紧密地连墙皮的颜色都要看不见了,看得人有些透不过气。

    他们的眼睛直视房间中央,置身其中,就有种无论怎么走,都在被密密麻麻的眼睛注视的感觉。

    薛今是淡定地绕房间走了一圈,房间不大,进门就能把所有东西都看完。

    正中央是一张木架子床,床垫被套齐全,帐幔垂下来,都是嫩黄色的。

    而床头却摆了一座香炉,上边三支香徐徐燃烧,看长度,显然是刚点燃没多久,而炉子里已经聚集起了很多香灰。

    “十月,正是唐梨‘自杀’的日子,现在十月中旬,夜里月圆阴气旺盛。”

    薛今是自言自语地猜测,道:“也该出现了。”

    过了一会儿,他起身把所有的神像一一撕下来,随后拢做一堆,尽数画面朝下盖在地上,掐灭床头的香,都给放到地上。

    符篆燃烧,将所有画像一并烧成飞灰。

    “死的已经这么惨了,被压着岂不是更痛苦?”

    薛今是完,拍拍指尖灰尘,转头走向中央的床。

    不过刚躺上去,薛今是就睁眼懊恼。

    他忘记把婚书拿过来了。

    薛今是想了想,索性还记得婚书上唐梨的八字,他指尖在符篆上写完八字,往自己眉心一贴,安详躺下。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鬼作祟。

    屋内很安静,安静到能听清薛今是的呼吸声,他毫无畏惧,贴完符后索性直接真的睡了过去。

    整个房间都莫名阴冷,充满咸湿气,这在昆省几乎是做不到的事。

    等指针滑到零点,四周阴气骤然攀升。

    燃烧成灰烬的神像还在垂死挣扎,但却被反扑的阴气尽数腐蚀,空气中传来轻微的“刺啦”声。

    门框晃动,阴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骤然间阴风过境,随后,房间骤然开始变化。

    电子灯盏消失不见,桌上红烛摇曳,烫金的囍字印在柱身上,灯火晃动间,阴气从地底飞速向四周蔓延而上。

    床帏帐幔被阴气纠缠,一寸寸从下而上,燃烧成艳红色。

    这红色爬上床柱,覆盖在被子上,再向熟睡的薛今是伸展而去。

    “呼──”

    风声吹动烛光,屋内的黑影晃悠着,薛今是在床帐上投下的阴影骤然变换,眉心符篆在风声中被掀起来猎猎作响,但仍然顽固地贴在薛今是眉心。

    与此同时,隔壁房间内,宴来朝衣兜中的婚书逐渐发烫,一道烈焰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其中。

    “叮当──”

    金玉碰撞,薛今是睁开了眼睛。

    “姑娘醒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没有任何预兆地,有人直接推门进来。

    薛今是侧目骤然对上一张放大的女人脸,那人低头弯腰贴着薛今是上方半掌高,脸色煞白,嘴角诡异地弯成“v”字。

    不知道什么时候,薛今是上忽然出现了一把匕首,破空的声音响起那瞬间,垂落在他身上的黑色长发被尽数割断,散了一地。

    薛今是起身,那女人跟着抬起上半身,眼球直勾勾看着他中匕首。

    薛今是低头一眼,地上的头发都化作阴气,钻进地底深处。

    “姑娘里还是不要拿这种东西,危险。”

    她直直伸出臂,薛今是侧身让了让,对方的指甲险些戳穿他的眼睛。

    再看过去,女人的匀称的像是没有骨头,圆柱一般的指尖端,指甲漆黑,阴气滋长。

    薛今是观察了一会儿,她又催促:“姑娘里还是不要拿这种东西,危险。”

    同样的话,语气僵硬,连调子都没改变一丝一毫。

    薛今是随将匕首扔出去,女人没有弯腰屈臂接住,东西直接擦过她的臂掉在地上,发出“当啷”的声响。

    就见锋刃割开的地方,一道裂口生出,里边露出来的不是血肉骨头,而是白花花的纸屑。

    果然,这是纸扎。

    随后阴气如抽丝剥茧一般钻出来,又将纸扎的伤口修复,她还是一板一眼道:“姑娘里还是不要拿这种东西,危险。”

    薛今是:“”

    他看一眼地上的匕首,俯身捡起来,放到纸扎心,她立马恢复了“正常”。

    “老爷的婚书已经送过来了,明日就是大婚,姑娘准备准备吧。”

    她的过程中一直看着薛今是,漆黑的眼珠子一下都没动弹过,其中印不出任何光影。

    随后她就转身走了,关上门,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

    “咔嚓。”

    薛今是笑一声。

    他朝四周看过去,发现房间还是那个房间,但所有的陈列摆设都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红色帐幔从房顶铺下来,床上的被套已经变成了大红色的鸳鸯被,先开一看,还能看到不少花生桂圆。

    薛今是:“”

    他捻起一颗花生剥开,里边哪有什么花生仁,阴气化作飞灰散尽。

    囍字贴在每一扇窗上,窗上都糊了红色纸浆,桌布帷幔尽是红色,透过门缝看去,外边好像还是白天,红烛没有点完,屋内红光闪烁,能见度很低。

    整个环境,都显得阴森可怕。

    动作间有些滞涩感,薛今是这才有心思观察自己。

    大红色衣裙层层叠叠,宽袖窄腰大裙摆,上边还绣着凤凰的图案。

    这一低头,瞬间叮当声一片,薛今是伸摸脑袋,入就是钗环的硬质尖锐感。

    薛今是:“”

    他提起裙边,露出一双女士绣花婚鞋。

    伸,十根指头的指甲都被染成了红色,当真是喜庆极了。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狠狠震撼到了。

    薛今是试着把这身婚服脱下来,但试了半天都没发成功,最后放弃了。

    有的魇中,魇主的掌控能力超强,一些特殊的点必须按照他的意思来进行,这身婚服看来是必要条件。

    所以,他现在代表的,就是当时被迫冥婚的“唐梨”。

    屋内线索有限,要看看始作俑者,就只能主动出击。

    毕竟刚刚听那纸扎,明日成婚,意思是他要想见到那恶鬼,就必须等到明天。

    但薛今是可没那个耐心。

    落锁的门被他轻易打开,一出门,刺眼的天光就让薛今是下意识闭眼。

    天空惨白,一望无云,看上去就觉得特别虚假。

    外部构造和戏园子如出一辙,但里边空空荡荡,看不见一个人影,现实中这里却人来人往,游客络绎不绝。

    刚才的纸扎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四周由薛今是随意走动。

    他嫌弃地提起裙摆边缘,率先越过像是纸糊的假山,和完全没有流动的溪,走到戏园子大门边上。

    一推开,无尽的黑暗裹挟着鬼哭声,狂风迎面而来。

    下一刻,一双拉上大门,纸扎的声音在薛今是身后响起:“你在干什么?”

    薛今是回头,果不其然,这纸扎又是贴着他的后脑勺在话,瘆人的脸凑得极近,话间却没有任何气息流动。

    再一次没吓到他,纸扎原本如死水的眼睛泛起恶意。

    薛今是淡淡抬,分明在刚才就交出去的匕首再次出现,尖端划过一条弧线。

    “啪嗒──”

    清脆的纸声响起,纸扎人头瞬间落地。

    阴气再次涌现,缠绕在地上的人头周身,纸扎的无头身体僵硬弯腰,将头捡起来,放在空荡的脖颈上。

    这一次,她的眼神充满了恨意与狠毒。

    薛今是双抱臂,像之前那样上交了匕首。

    纸扎当着他的面,扔进停止不前的溪水中。

    薛今是替她鼓掌。

    纸扎:你妈。

    气走纸扎,薛今是又从落锁的房间中走出去,这一次他开始扫荡各个房间,最先去的,就是戏园子主院。

    直到他打开第十间房门,熟悉的又出现。

    “你在干什么?”

    薛今是没有回身,熟练掏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匕首,率先砍下纸扎的头颅。

    纸屑撒了一地,纸扎怨毒地看着薛今是。

    薛今是漫不经心将匕首扔给她,刀锋垂直向下,扎穿了纸扎的左眼。

    “啊──!”

    她终于尖叫出声,薛今是却已经自觉回到了房间里。

    数十把大锁封锁了整个房间,薛今是听着尖叫声远去,淡定地又走了出去,却迎面撞上等候多时的纸扎。

    这一次,薛今是把她右眼也刺穿了。

    “疼吗?”他轻轻问。

    “被你一直恐吓的唐梨更疼。”

    通灵的双眼被刺穿,纸扎疯狂惨叫,四周阴风大作,薛今是慢悠悠去逛完了剩下的地方。

    随后,失去双眼的纸扎赶来,纸屑从眼眶中不断飞洒,她拿过薛今是的匕首,打开戏院大门,狠狠扔进狂风与黑暗之中。

    薛今是:“呵呵,你高兴就好。”

    纸扎疯了,她不顾一切一反常态地要杀死薛今是,淬着毒的指甲就要掐上薛今是的脖颈,却整个人都仿佛被静止了一般。

    她“碰——!”的一声,化作飞灰消散在了薛今是面前。

    薛今是面无表情伸摸摸脖颈,下一秒天旋地转,再睁眼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房间之中。

    他走过去试着推门,但这次却没办法再轻易推开。

    看来魇的主人已经忍不住,出了。

    薛今是伸理了理自己稍微有些乱的衣摆,外边的天已经暗了下来,他想。

    这恶鬼对他的“新娘”还挺怜香惜玉。

    真讽刺。

    戏园子里逛遍了,也没找到恶鬼所在,薛今是猜想对方应该藏得很深,于是也放弃了继续出去。

    能击伤纸扎,和能反抗恶鬼,这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虽然再打开那门不难,但这样一定会让恶鬼产生警惕。

    只有走过唐梨的所有遭遇,才能顺着轨迹找到她的魂魄。

    写着八字的符篆能暂时蒙蔽恶鬼,但作用只有四十八个时,明天必须抓住它。

    虽然是在危险重重的恶鬼领地,但薛今是照旧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

    四周阴气聚集,有些不好分辨气息,但那股毛骨悚然的视线却一直在打量着薛今是,隔空而望,似乎是在疑惑。

    半晌,恶鬼看不穿薛今是的符篆,心满意足地离开。

    虽然它的新娘跑了,但现在又找回来了。

    被危险窥探的感觉消失,薛今是身体稍稍放松,闭目养神。

    屋内安静得可怕,烛光燃烧的声音都能听清。

    不知道多久,忽然有人穿门而来。

    薛今是分出心神注意着。

    来者没有惊动门上的禁锢,但浑身气息收敛着,让薛今是一时间分不清对方的气息。

    “啪!”

    烛火突然发出燃烧的气声,来者忽然放轻了脚步,随后来到薛今是床前。

    被打量的感觉袭上心头,薛今是不动声色,却在来者伸想要触碰他的时候,骤然发起攻击。

    五指带着千钧之气反制对方,薛今是翻身而上,珠玉叮叮当当地响,红袖翻飞,对方几乎是在瞬间就被薛今是压制地无法动弹。

    在烛火微弱的环境下,薛今是凝神看向面朝下的人影。

    随后迟疑。

    那人穿着和他如出一辙的嫁衣,长发披散,头戴发冠和钗环,此刻头发和首饰都有些凌乱。

    他叹息一声,道:“今是是我。”

    压制的力道骤然散去,薛今是咳了一声从宴来朝身上下来。

    宴来朝起身理了理衣裳,骨骼处隐隐作痛,薛今是刚才那力道,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卸了。

    薛今是凑过来金光浮现,替他缓解疼痛。

    问:“你怎么也进来了?”

    宴来朝任由他抓着自己臂,道:“是那封婚书。”

    薛今是有些无语:“我原以为有唐梨八字,再加上我在事发房间,那恶鬼不会脑残把你也拖进来。”

    谁知道,恶鬼还真这么脑残。

    治好伤,薛今是看一眼宴来朝就能想到刚刚的情景,两人穿着如出一辙的婚服,然后躺在床上,实在是尴尬。

    他找话题:“你刚才来了怎么不出声?”

    宴来朝抿了抿唇:“我见你闭着眼睛,浑身气息收敛,误以为你睡着了,就想放轻脚步。”

    薛今是:“好吧。”

    他问:“你是从哪里出来的?”

    宴来朝给他指了个方位:“本来是在隔壁房间,但那个时候还没碰见你,我就去戏园子门外逛了一圈。”

    薛今是来了兴趣:“有什么发现?”

    宴来朝摇头:“什么都没有,一片漆黑,还笼罩着阴气,充满腐臭。”

    一听到有臭味,薛今是顿时同情他:“难为你了。”

    “你这情况,应该是恶鬼觉得我们挨得这么近,又气息相近,所以将我们误以为成了一个人但进来后,我气息比你更加明显,就导致恶鬼注意力都在我身上,然后把你给忽略了。”

    宴来朝点头:“我猜也是。”

    薛今是将自己今天探查的结果,都尽数给他听,道:“现在就只能等明天时间一到,恶鬼主动献身了。”

    他坐下拍拍床,道:“来睡吧,反正都要等,多无聊,还不如睡觉。”

    薛今是把枕头挪出来,自己翻身躺进最里边,还抱怨:“就是这屋里黑了些,我不喜欢。”

    完,就见宴来朝指尖勾了勾,随后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光亮钻出,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薛今是侧目过去,惊喜:“你带了鬼灯?”

    宴来朝面色如常地躺在他身侧,道:“刚刚遇见一个纸扎,我就将它做成了鬼灯。”

    薛今是:“还是你会玩。”

    他侧过头还想什么,却见宴来朝从发间露出来的耳朵通红,好奇:“你耳朵怎么红了?”

    薛今是了一声,随后立马起身想看看宴来朝的状况。

    眼前只来得及看到他脸颊通红,下一秒明亮的鬼灯熄灭。

    薛今是后知后觉,觉得有些心跳加快,他抿唇躺回去,也开始觉得别扭起来。

    四周漆黑,他没再要求亮灯,但没闭上眼多久,微弱的亮光逐渐蔓延开来,像是谁无声的体贴。

    薛今是侧身捂住胸口,眨眨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睡过去了。

    听到身后平稳的呼吸声,宴来朝松了口气,摸了下滚烫的脸,睁眼没有睡意。

    魇中的日夜都是幻化出来的,没有真实感,薛今是睡得很浅,早上直接被再次响起的推门声吵醒。

    “姑娘醒了?”

    熟悉的尖细嗓音传进来,薛今是侧目看过去,这次却没有突然怼到眼前的脸。

    宴来朝看起来是比他醒得早,这时候正一抓着进门的纸扎,慢条斯理将它整个裹作一团,每折叠一次它的灵气就散去一分,直到完全魂飞魄散。

    薛今是张嘴打了个哈欠,忽然脑子里闪过昨晚对方发红的脸和耳廓,他动作一顿。

    “怎么了?”宴来朝问他,似乎完全不把昨晚上的插曲放在心上。

    薛今是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门外又传来声音:“姑娘醒了?”

    两人面面相觑,看来这魇中恶鬼,并不缺少纸扎陪葬。

    这次门开着,纸扎直接迈步进来,它仿佛没看到宴来朝一般,径直走向薛今是。

    这三个纸扎长相一模一样,就连声音都是一样的,薛今是打量一会儿,就见它伸要来抓他肩膀。

    薛今是闪身躲过,到宴来朝身侧站着。

    两人在一起,那纸扎顿时一歪头,眼中疑惑。

    薛今是道:“看来,我们不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会自动忽略你的存在,但只要我们在一起,气息交融就会干扰鬼怪判断。”

    他伸摸摸下巴,:“看来这恶鬼死了该有很久了,不然脑子不会退化到这种程度。”

    宴来朝在他身边站着,见纸扎疑惑过后,又走过来,问:“你想怎么做?”

    “顺着呗,先看看它到底要我做什么,总要先见到那恶鬼。”

    着,薛今是从宴来朝身侧走开,纸扎脚步一转跟着他。

    “今天要干什么?”他主动问。

    纸扎诡异裂开的嘴笑了一下,僵硬道:“梳洗,拜堂。”

    薛今是还在思索,却见宴来朝已经率先一步,抓着纸扎直接撕碎。

    他茫然:“怎么了?”

    宴来朝不回答,这时候门外又走进来一个纸扎。

    它伸要抓薛今是,被躲开后,道:“姑娘该拜堂了。”

    拜堂两个字刚完,这一个也被撕碎了,之后的纸扎甚至没来得及话,就已经瞬间魂飞魄散。

    薛今是恍然间有了点猜测,他觉得有点离谱,但还是在宴来朝再次灭杀掉一个纸扎的时候,伸抓住他腕。

    “停,你再撕的话,那恶鬼脑子再不灵光,也该察觉不对劲了。”

    见宴来朝停,屋外边却没有再出现新的纸扎。

    薛今是没这个,而是转头和宴来朝对视,迟疑道:“你不想让我去拜堂?”

    宴来朝垂下眼睛,道:“嗯。”

    只单单一个字,就好像有壁垒破碎,薛今是指尖缩了缩,捏进掌心。

    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出来,最后话拐了个弯,问:“我不去拜堂,那谁去?”

    “谁都不去。”宴来朝盯着他。

    奇怪的气氛蔓延开,薛今是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就听窗边传来叩响声。

    “笃笃笃──”

    薛今是回头:“谁?”

    “是我呀。”

    两人之间的气氛被这个插曲打散,薛今是顿了顿,道:“进来吧。”

    于是一道嫩黄色的身影穿墙进来。

    “真巧啊,又碰上你们了。”

    来者赫然是之前有两面之缘的非衣。

    她虽然笑盈盈的,但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对方能出现在这里就很诡异,薛今是两人心中警惕。

    他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非衣两一摊,嘴角的笑也有些无奈,她道:“出来你们可能不信,那个恶鬼就是我恩人的转世。”

    她叹口气:“我也没想到,他不知道为什么以恶鬼之身,还能钻进肉身里成为活死人,走在阳光下,之前就连我都被他骗了。”

    薛今是:“他成了恶鬼,你还要报恩?”

    非衣耸耸肩:“本来不想报了,但还想投胎呢。”

    要投胎,就必须先结果了这一段尘缘。

    薛今是和宴来朝面面相觑,他忽然问:“你要嫁他,我要杀他,不阻止?”

    “不阻止,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害死人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来只是想嫁一次完成他愿望,之后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反正,我的恩人已经死了。”

    听到非衣这回答,薛今是满意了,宴来朝和他脑电波同频,立刻明白薛今是的意思。

    果然,随后就听他道:“既然这样,我在你身上写个八字,你就跟他去拜堂。”

    非衣明显就是冲这个来的,立马点头。

    “好。”

    做就做,八字画在符上,往非衣眉心一贴,她嫩黄的衣裳立马染红。

    薛今是想到什么,问她:“你要报恩的,不会是戏园子的裴少爷吧?”

    非衣笑了一下:“我将裴少爷的戏园子唱活了,再怎么着,也该是他报答我吧?”

    “那这恶鬼是?”薛今是好奇。

    非衣给他讲述:“我和他有段尘缘,之前入梦有了牵扯,这次再进去,偶然窥探到他的记忆。”

    “他此生是戏园子第三任主人,却在大婚之夜因为妻子逃婚,生生气死,所以才生了执念。”

    “他家里人就找匠人做了戏园子纸扎,一并烧给他做宅邸,这里就是那座纸扎。”

    薛今是冷笑一声:“生前功过不论,死后害无辜之人性命,就该下地狱。”

    非衣沉默着没话。

    有人替嫁,宴来朝就没再做什么,不一会儿,门外又有新的纸扎进来。

    薛今是给自己和宴来朝拍了张隐匿符篆,看着非衣在纸扎的收拾下,重新梳理头发,戴上发冠,然后盖上大红喜帕,被突然多起来的,簇拥着往外走去。

    外边在众人踏出去的那一刻,忽然锣鼓喧天,唢呐声吹响,有纸扎抬着轿子停在门口。

    大红绸缎的花系在轿子上,但轿子周身却是惨白的颜色,轿夫、侍女一应穿着丧服,最前边有人怀抱着一张画像,黑白线条勾勒出一个年轻姑娘的样子。

    音容如昨,表情惨淡,这应该就是唐梨了。

    非衣被扶上轿子,纸扎的尖细声音几乎要穿破天际。

    “吉时已到,起轿──!”

    轿身一阵摇晃,薛今是跟宴来朝直接隐匿身形,同样钻进去。

    三个人的重量可不低,轿子被下压了一瞬间,然后又稳住。

    唢呐声震彻天际,薛今是掀开轿子旁边的布帘,迎面撞上纸扎惨白的五官。

    纸扎看不见薛今是,视线穿透过去落在非衣身上,阴森森道:“良辰吉时,姑娘别坏了规矩,帘子拉下去吧。”

    薛今是没理它,视线一转,见四周纸扎提着篮子,从中抓出一大把纸张,抛洒到空中。

    纸张洋洋洒洒铺天盖地,落在地上,外圆中方。

    他们撒的都是纸钱。

    作者有话要:从上一章开始,我就埋了个特别明显的线索,我看看是那个聪明宝贝先找出来。

    猜对有奖嘿嘿,大概后天才揭晓

    晚安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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