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048 摸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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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絮半点没有自己会长角的意识。

    一来她长角的地方没有疼痛,也不痒,她没有知觉。二来,长角的地方还太浅,被毛发遮盖,她没看见。

    所以黎昀乍一她长角了

    她还挺茫然的。

    原来狻猊,会长角的哦。

    不过狻猊是龙子,会长角也不奇怪吧?

    长的是龙角?

    她也就迷茫一下,忧愁倒也没有很忧愁。

    这半个月下来她看了许多书,其中自然就有天衍百兽谱。这本百兽谱和市面上的百兽谱不一样,这是丹修,或者是医修特供。

    别的百兽谱都是介绍妖兽习性和能力,这本则是着重介绍妖兽身体各个部位的药性。

    初看的时候南絮还有些不习惯,看多了之后就免疫了。

    妖兽嘛,身体不比普通走兽多个角多个翅膀就不叫妖兽。

    试想打架的时候,一只白虎,和一只长着六翼翅膀的白虎——

    乍一看起来,显然是后者更牛逼。

    所以修真界诸位修士,对于妖兽长得奇奇怪怪,接受度是很高的。

    妖兽要是长得像她现在这样平平无奇一猫咪,那才是会被多看两眼。

    也就还好吧?

    黎昀提了一句,没表示诧异;南絮长个角又不痛不痒的,更加没有放在心上。

    然而很快,南絮就发现了长角对她的影响。

    她睡觉时会无意识地打滚,滚着滚着,耳朵边的两个包就会顶到软塌。

    软塌倒没有再被她顶塌,就是

    坑、坑、洼、洼。

    一眼望过去,不忍直视。

    于是第二日晚上她再过来,软塌上被铺上了厚厚一层褥子。

    昨天被她撞塌掉的一角也被修复了,修复的艺显然很一般,粗糙得很,估摸着是黎昀自己修的。

    师尊好节省哦。

    南絮担忧地望着他是不是他失去修为之后,变穷了啊?

    他们剑修本来就穷,前段时间去了蓬莱仙会,他为了买修复剑的材料,应当也花了不少钱。

    还有那些给她买的零食

    啊。

    南絮不细想还好,细想一下,自己怪败家的。

    那些猫猫零食,貌似都挺贵的样子

    黎昀不仅要养剑,还要养猫,本就不富裕的家庭岂不是雪上加霜?

    南絮看着黎昀的表情越发忧愁。

    她心想,她现在唯一的赚钱技能也就是炼丹了。

    唔也不知道乌大柴什么时候回来。

    得早早背完这些书,让乌大柴让她接触丹炉。等她开炉炼丹,就可以赚钱养家啦!

    黎昀不知猫脑中装着什么奇怪的想法,更不知自己被一只猫嫌穷了。

    他修好这软塌的缘由倒是简单,只是怕换了床榻,这挑剔的猫儿睡不习惯。若是找人来修,不免会传出些风言风语,他干脆便自己动了。

    但养猫一事,他也仍在思索。

    猫之前亏空的身体,他得想法子替她补回来。

    乌大柴原本就在外为他和南絮寻找调理身体的药材,这会儿又收到了黎昀的传音,让他多买些补养身体的灵物,钱的事不用担心,他自会付清。

    乌大柴听到黎昀这话,气得胡须一抖一抖。

    什么叫钱的事情他不用担心?

    臭练剑的,会不会话,弄得好像他不舍得给南絮花钱一样。

    南絮是黎昀的徒弟又怎样?不一样是他的徒弟!

    徒弟长身体,他会亏待徒弟吗?

    不会啊!

    于是乌大柴自己捏着一个钱袋子,又带上黎昀的钱袋子,买什么东西都豪绰地买双份!

    买!

    通通都买!

    将储物袋扫荡满满的乌大柴并不知道,他那被留在赤丹峰的弟子,已经在翘首以盼地等他回来。

    事情要从言天霁送南絮回踏雪峰开始起。

    自从送了一次,言天霁像是送上了瘾,不仅送她回来,每天早上还早早地过来接她。

    他那么姿容昳丽地站在孔雀旁,朝着南絮抛个媚眼,不过接了两天,南絮就受到了踏雪峰上上下下的另眼相待。

    俞悦告诉她,别人都在谣传她傍上了金丹期的大佬——

    言天霁年纪轻轻,便是金丹后期的修为,在宗门内也是数得上的潜力股。

    前有乌大柴,后有言天霁,门派中不免就传了些酸话,乌大柴会收她为徒,并非看重她,而是因为言天霁的缘故。

    踏雪峰这一批新弟子,拢共就她们三个女弟子,余下的都是些男人。

    周胜男冷笑“男人啊,一旦比不过女人,就开始污蔑别人卖身上位。自己内心有鬼,便疑心对方行事不正。若是有个金丹后期的貌美女修,这些人怕不是个个都舔着脸凑上去。”

    南絮没将流言放在心上,周胜男却替她不平,不管那流言是从哪里传出来的,直接与同批的所有弟子约战。

    等她知道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了。

    姐妹夜谈会的时候,俞悦正拿着一瓶药给周胜男涂抹伤口。

    俞悦兴奋地转述给她“这些人,仅凭剑术,没有一个能够赢下胜男!哪怕他们有人修为比胜男高!你是没见到那场景”

    俞悦想起周胜男一人一剑守擂台,衣衫被划破、身上挂了伤、车轮战下来精疲力竭,依旧坚定握着剑的那个眼神——

    俞悦握拳“我一定要把胜男写进我的话本子里,写成天下第一女剑客!”

    南絮心疼地看着周胜男的满身伤口。

    她道“你怎么这么冲动,不过是些流言而已,我不介意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等乌师父回来就好了。”

    南絮觉得,等乌大柴回来带她炼丹,谣言就会不攻自破,她可以用炼丹的实力证明自己。

    但周胜男却道“我并非只为你。倘若不管,这流言迟早有天会烧到我的身上,烧到悦的身上。你虽不常在踏雪峰,我与悦却是要与他们相处许久。不早早令他们心服口服,将会生出更多的事端。”

    “何况,”她神色平静,“这是我该走的路。若是连这些整日浑水摸鱼的人都无法击倒,我如何在渺渺仙路上活下来?”

    南絮一怔。

    就在此时,她又闻到一股松木香。

    郁郁松木屹立风雨中,狂风不折其腰,暴雨冲刷其魂。

    在这一批弟子进门学剑时,周胜男并不是水平最高的弟子。

    刚学剑,弟子之间相互很新鲜,互有切磋。

    周胜男与人切磋,五场只能胜个两场,余下三场都是败局。

    这才过去不到两个月?

    她靠着自己,一场又一场地赢了回来。

    背后,是她无数次地练剑,每个晨起夜晚,日升月落的苦修。

    南絮其实对修仙啊、大道啊、道心啊什么的一直都没有概念。

    反正她是个神兽嘛,一直苟下去就好。

    可是在这个刹那,她好像触碰到了什么——

    又或者,见证了什么。

    她微微呆滞,脑中好似有片白茫茫的雾气,雾气似乎在拨散,又似乎在飞速聚拢。

    她无暇顾及身边的人,周胜男跟俞悦却又一次感受到了那股疯狂集聚的灵气——

    浓稠的灵气围绕在南絮的身边,几乎要化为一个暴风眼,将她包裹其中。

    这样的情况,在她们第一次见到南絮时,也出现过。

    步入太玄宗两个月,两人也读了些书,不再是一问三不知的白。

    周胜男猜测,南絮或许是有了顿悟。

    二人屏着呼吸,不敢打扰她。

    过了许久,南絮忽然顿了下脑袋,像是打了个盹被惊醒一样,揉了揉眼睛“不知道怎么,我刚才好像忽然就困了。”

    她抬微微遮住嘴唇,打了个哈欠。

    待她放下,眸中还泛着一股潋滟的水光。一双眼睛仿佛如被水洗过的湖面,澄澈明净,偏又带了几分猫儿似的慵懒。她眼睛一眨,转盼流光,整张面孔仿佛都集聚着日月星辰之灵气,令人根本移不开眼。

    饶是曾经见过南絮的真容,周胜男与俞悦此刻也不禁再次为她倾倒。

    这种倾倒无关于任何一种欲念,仅仅只是一种对于极致之美的叹服——

    也不知天道对她有多偏宠,才令她生成了这般模样。

    而不过一个瞬间,那股惊人的美貌似乎又散去了。

    眉依旧是那眉,眼依旧是那眼,五官似乎没有变化,又似乎处处都变化了,组合成一张有姿色的脸,美则美矣,却木讷无光,普通得令人过眼就忘。

    南絮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伸了个懒腰“我去睡觉啦!”

    一回到房间,南絮后知后觉地开始泛起疼来。

    刚才好像又吸入了一大波灵气?

    好不容易休养了几分的身体,在她不加控制地吸入灵气之后又开始翻滚起来。灵气在经脉中循环一个周天,转换成灵力,横冲直撞,撕裂开她的伤口。吸了快两个月止痛药的南絮,乍一感受这股疼痛,痛得都快叫出了声。

    她泪眼汪汪,不敢耽搁,化出原形,跌跌撞撞地往山顶飞去。

    黎昀吸取了前几日换衣时猫闯进来的教训,夜晚并未练剑。

    从前在猫面前如此随意,不过是认为它是未启灵智的野猫——

    当他得知猫的真实身份之后,处处拘谨,乃至连泡那汤泉,他都只在白天去泡,一到夜晚,就齐齐整整地穿上衣,拿着书坐在软塌旁。

    然而今日他并不在卧房,而是在书房,坐在书桌前,提笔写着一份章程。

    后日便是太玄宗考,他要带着弟子们去观摩考,而后将他们带去练习。

    他回想起自己当初考时的情形

    着实是回想不起什么。

    就算他当时只是筑基期,那考对他而言也过于简单。旁人视为地狱的沼泽、极寒之地与极热之地,对他而言都不算什么。

    好在他记性不错,还记得考时身边人是如何被刷下去的,便一一写下来。

    他行事缜密,饶是这些事,也要做到心中有数,从不轻视。

    正在他将要写完,他耳边忽然听见一阵微弱的猫叫声。

    声音是从卧房传来的。

    黎昀当即扔下笔,朝着卧房走去。

    待他到了卧房,只见软塌上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猫。

    她似乎旧伤又犯了,身上流着血,沾湿了她的毛发,也沾湿了垫在软塌上那层褥子。鲜红的血液晕开,触目惊心。

    猫在找他,却又疼得没有力气,眼睛半闭着,走了两步身子又倒了下来,虚弱地趴在原地。

    他心中一紧,上前将猫抱在怀中,割开指尖。

    猫终于安静了下来。

    南絮终于吃上了止痛药。

    冰冰凉凉的感觉让她体内的灵力安静下来,耳边长角的地方却开始发痒。

    她痒得难受,伸爪子去挠,自己挠却半点不止痒。

    猫转而去蹭身边的人。

    她蹭他掌,蹭了一边,另一边又痒,十分难受,“呜呜”地叫出声。

    黎昀起初只以为猫像往常一样撒娇。

    直到他发现她长角的地方有些泛红,且她在不停地蹭那两处,便两都揉了上去。

    长角的地方很硬。

    黎昀揉的自然不是猫的角,而是周边泛红的地方。

    按上去之后,猫儿果然平静了几分。

    奇异的是,一按上去,猫的身体先是紧绷,而后就软了下来。

    黎昀低头看着猫,见她舒服得眯起眼睛,金色的眼瞳带着一股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媚态。

    媚态?!

    黎昀霎时一惊,松开了。

    他并非什么都不懂,这些天,他也查阅了不少书籍——

    他知道,当妖兽、灵兽从幼年期步入成年期时,与之相对的,会进入求偶期。

    为了适应这求偶期,它们的身体或多或少会发生一些变化。

    例如金翅鹏鸟的雄鸟,会长出几根鲜红的尾羽,若是雌鸟触碰了雄鸟的尾羽,便代表着雌鸟愿意与他繁衍。

    猫儿头上长的角也是如此吗?

    黎昀抿唇,不再碰她。

    但失去了他的抚摸,猫不依不饶,又拱上前来蹭他。

    他将她抱离身侧“初七,别闹。”

    嗯?

    她哪里闹了?

    南絮痒得受不了,又爬到他腿上蹭来蹭去。

    见他不再摸她,猫仰头,金灿灿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呜呜——”

    猫用爪子踩他,可怜兮兮地叫着。

    黎昀看着怀中这一团毛球,心中复杂难言。

    她什么都不懂。

    她只是难受,想要在他这里得到抚慰。

    可他

    黎昀闭了闭眼睛,仍旧将猫抱开。

    他给她留了杯血,以防她伤痛发作,而后恢复了以往的清冷,淡淡道“初七,我需去沐浴,你莫跟过来。”

    猫怕水,应当不会追在他的身后。

    待他在浴池中泡得久一些回来时,她恐怕已经睡着了。

    黎昀起身去了浴池。

    南絮不过懵了一下,男人就已经不见踪影。

    啊啊啊——

    这人怎么突然丢下了她?

    过分!

    南絮在床上打滚。

    干嘛摸了一下她的角就松了啊是因为她长角之后不好撸了吗?

    呜呜呜。

    那她也不知道自己会长角的嘛。

    南絮痒得难受,自己用爪子扒拉半天,丝毫没有缓解,干脆跑出了卧房,也朝着浴池过去。

    待她到了浴池门口,想也不想地迈步,忽然就迎面感受到一股透明的墙。

    她“咚”得一声,被撞得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

    卧槽。

    南絮震惊地看着面前透明的、隐隐流动的纹路——

    这不就是阵法吗?

    黎昀什么时候在浴池装了一个阵法啊!

    他这冷冷清清的洞府,平常有谁能进来啊,至于在浴池门口装一个阵法防着人吗?

    还是,这个阵法就是为了防着她的???

    南絮一下生气了。

    这人两个月前还邀请她一起洗澡的。

    怎么翻脸就翻脸?

    男人心,海底针!

    不让进就不让进!

    南絮很有骨气地转身就走。

    她跑回卧室,还不解气,干脆生气地跑出了黎昀的洞府,跑进了踏雪峰的冰天雪地里。

    离开了黎昀之后,没有他身上那股寒气镇痛,南絮感到自己的伤口又开始反复起来。

    不过闹得倒没有之前那么强烈,就是隐隐有股刺痛,时不时地又阵痛一下。

    经脉一痛起来,头上的角就不痒了。

    南絮有丝丝无语。

    搁这搞能量守恒呢。

    不过这样交换一下,南絮反而变得能接受了。

    那股头上有个角在冒头的痒意实在难以抑制,还不如就这么痛着呢。

    反正她都已经痛习惯了。

    南絮回到山脚下自己的房间,弄干净自己身上的血迹,恹恹地趴在窝里。

    冷静下来,她开始反思自己——

    倒也不是她要当个反思怪,而是她发现她生的这场气有些没道理。

    黎昀对她虽好,也没人规定黎昀就必须事事依着她。

    黎昀现在还不知道她是他的弟子,只把她当做猫看待,而她就真的要把自己当成猫了吗?

    她不能一直这么自欺欺人。

    好像自从她神识受伤之后,她就越来越像猫了。

    当猫多简单,卖个萌,撒个娇,就有人哄着,有人庇护她。

    可是以她的身份,活下来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南絮深吸一口气,清醒了几分。

    疼痛使她无法入睡,她干脆开始看书。

    乌大柴允许她将书房里的书带出赤丹峰,她偶尔有时候没看完,会带一两本回去,放在枕边。

    当然,大部分时候,带回去也不会打开,纯纯当个心理安慰,就像是高中周末放假时,辛辛苦苦背了一堆书回家,结果一页都没翻开,原封不动地又带回去。

    但这个时候,横竖睡不着,南絮便开始看书了。

    她压着自己的性子,强行把自己从猫的个性中抽离,变成南絮去学习。

    一开始有些看不进去,看着看着,也就入神了。

    等到她看完一本书,天已经亮了。

    此时她已经习惯了身体的疼痛,觉得麻木无所谓。

    不过心情倒是好了一些。

    因为她看这本书,发现了几个自己不懂的问题——

    等到过一会儿,言天霁骑着孔雀来接她,她就可以问她这位师兄了。

    嗯言天霁也是有进步的。

    言天霁不停想让她问问题,在她被言天霁反复折腾下,她也开始反向折腾言天霁。言天霁第一遍解释不明白,她就问第二遍,第三遍。然后言天霁换着不同的方式回答她,她扒拉出一点勉强能听懂的,让这个师兄以此为标准给她解决问题。

    在这样反复的磨合下,她终于也能听得懂言天霁的人话了。

    南絮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收起书,整理了一下衣物,走出门。

    一出去,有些早起的弟子看到她,有的愤恨,有的瑟缩。

    不过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都鼻青脸肿。

    南絮颇为解气。

    有个给她出头的姐妹就是好啊!

    不服又怎么样?给他打服!

    她的心情更好了一些,已经开始寻摸着她开始炼丹赚钱之后给姐妹买什么礼物了。

    南絮不太是个会钻牛角尖的人,被冲淡之后,晚上那点不愉快一下子就消散了。

    她走出飞花斋的院门,言天霁果然准时站在那等着她。

    见到她出现,言天霁轻摇扇,花瓣翩飞,又是一股子骚包气场“师妹,早上好呀!”

    南絮一笑,朝他走过去。

    还未走到言天霁的面前,天空中忽而有一纸鹤翩然而落。

    纸鹤横亘在她与言天霁的中间,黎昀斜坐在纸鹤之上,白发飞扬。

    “南絮,上来。”

    他神色清冷,声音也平静无波,好似她只是一个寻常弟子。

    黎昀望向花枝招展的言天霁。

    他道“我体内顽疾需乌峰主每日诊治,乌峰主托我顺带送她至赤丹峰,以后你不必来了。”

    南絮“?”

    万里之遥,正晨起在芥子空间照料草药的乌大柴打了个喷嚏。

    乌大柴?

    难道有人在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