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圆房

A+A-

    沈寒星的身体调理十日,日渐恢复。

    在外人眼中,他还是一个将死的病秧子,侯府没有透出去丝毫风声,或者成乾帝现下根本没有心思管控侯府的动向。

    平州连着遭遇洪水与雪灾,连年赋税加重,平州百姓苦不堪言,揭竿而起,一呼百应。

    消息传到京都,成乾帝盛怒。

    朝廷众人不以为意,觉得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

    萧越再三思索之下,更是决定以太子身份亲赴平州平此叛乱以积功业。

    苏漠闻言平州近况,眉间郁结,却是什么也没。

    他先前上奏朝廷以求减轻赋税折子也是被驳斥下来,无人关心那些百姓过得如何,朝廷的人要见到的是实实的银子,如今看似无恙的山河不知何时充满蛀虫,如同前朝混乱的前期。

    不是旁人看不出来,只是谁也不罢了,亦或者根本不能。

    平州出此叛乱,各州知府和县官立刻赶回去,无一人敢在京都停留。

    林星雪在城门处分别舅舅和舅母,刚回到侯府,就见落枝悄悄摸摸抱着几本话本跑过来,还特意了一句:“将军去汤池沐浴了,不在。”

    沈寒星痊愈的消息只有少数人知道,落枝是其中一个。

    “这是什么?”

    林星雪指向她怀中紧紧抱着的几册书,落枝环顾四周确信落言不在,才将书取出来递给林星雪,扬起笑脸:“看,我把话本偷回来啦。”

    “暴戾将军宠妻录”七个字豁然出现在林星雪面前,她先是愣了一下,耳尖地听见外面走动的声音,立刻把那几本话本藏到靠枕后面,落枝也赶忙低下头,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沈寒星进来时,林星雪正抱着绣篓在挑丝线,落枝在一旁建议,看不出一点端倪。

    “要做什么?”沈寒星坐到她身旁,看着林星雪挑中淡紫色的丝线。

    林星雪摇一摇头,食指搭在唇间:“秘密,现在不能。”

    “那先陪我睡一会儿吧。”

    沈寒星刚刚恢复,容易疲累,他揽着林星雪的腰就要躺在榻上憩,林星雪眼疾手快地抱住他的腰,灿烂一笑:“我也困了,榻有些窄,我们去里面吧。”

    “好。”沈寒星一边应下,起身抱起林星雪往里走。

    他们绕过那扇水墨屏风,屏风外的榻上隐隐露出话本一角,差一点就让人抓个正着。

    林星雪实在是想不到落枝竟然能找到这几本尘封的话本,她自己都快忘得干净,还是翻了几页后才熟悉起剧情——是的,她又背着沈寒星开始偷看话本了。

    以前觉得尴尬,但现在心意相通后看这些话本又有种别样的感觉,而且她有些好奇后面的故事,毕竟当初被拦着都没看完。

    她翻页的速度很快,很快看到最后两三页,原以为会是彼此表达心意的情节,待看清内容后,少女的耳垂悄悄红了起来,她合上话本犹豫一会儿又默默翻开,用最快的速度看完最后的情节,然后趁着某人不在迅速毁尸灭迹。

    午后照常憩,沈寒星怀中抱着少女,他感觉到林星雪抬头在看他,亦垂眸看她,哑声问:“怎么了?”

    林星雪轻咳一声,摇头示意无事,指尖却绕着某人衣摆处的系绳来回绕了几圈,也不知在想什么,连耳尖悄悄红透都不知道。

    沈寒星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脖颈上的那片红意,指尖在她的脖子上点了点,少女猛地受惊抬头看他,反应之大让沈寒星有些意外。

    “真的没事?”

    “没事,我困了要睡觉。”

    林星雪索性背过身子,她眼中闪过羞恼之意,却没有勇气开口。

    她和夫君,还没圆房呢。

    冬月末时,天寒地冻。

    清冷的雾中,厨房飘出淡淡的炊烟,面条的香味渐渐飘远,将人从睡梦中唤醒。

    林星雪端着一碗煮好的长寿面走进西侧间,沈寒星不知何时坐在桌前,见她端来长寿面,眼中蔓延出柔和的笑意。

    今日是他的生辰,他也早知少女今日有所准备。

    与他之前做的不同,少女做的汤面更加清淡些,面条宽度一致,入腹皆是暖意,那暖意浸透四肢百骸,让人眉头舒展,似乎见到春日向阳。

    一碗长寿面刚尽,林星雪抱着一个锦盒过来,那锦盒里放着的是一件玄色织金的锦袍,翻开可见绣在衣裳里面的一个“雪”字,“雪”字用淡紫色的丝线绣成,穿上衣裳,正好对着左心口处。

    林星雪束好腰带,踮起脚尖在沈寒星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莞尔一笑:“夫君,生辰快乐。”

    沈寒星拥着少女,他正欲俯身再亲下去,落言在帘外轻咳一声,背着身子道:“将军,老太君那边来问,午膳是不是一起用?”

    “我和夫君待会儿过去,你去回话吧。”林星雪一边着,一边推开沈寒星。

    沈寒星捏着她的耳垂,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红了。”

    林星雪立刻捂住耳朵,掩耳盗铃般地道:“你看错了,才没有。”

    “是吗?那让夫君再仔细看看。”

    沈寒星着要再看看,他靠近少女,呼吸近在咫尺之间,手掌勾着少女腰间,让她不能乱跑。

    他向下倾压,掠夺少女的呼吸,含着香甜的气息,不肯放人。

    林星雪耳尖上的红意蔓延至脸颊,连着脖子也羞红起来,拽着他的衣袖才得以站稳。

    她想,这下不用仔细看也能看得分明了。

    午膳时,沈老太君本想饮酒,林星雪和沈寒星劝着才让她放下饮酒的心思。

    老太君如今的身体不适合继续饮酒,偏生又爱饮酒,自己不能喝,索性让沈寒星带走。

    那是一坛上好的女儿红,不必拔开酒塞已能闻到浓郁的酒香。

    沈寒星本想让落言放起来,林星雪心思一起,她招手让落言放下酒壶:“放在这里,我和将军尝一尝。”

    沈寒星挑眉看她,挡住她要喝酒的动作,“你酒量不好,这酒后劲很大。”

    “那我们不喝多嘛,只喝一点点。”林星雪比出很的量,漂亮的桃花眼眨巴眨巴地看着他。

    沈寒星心中一软,疏忽的瞬间,酒壶让少女夺了过去。

    她用酒杯一人倒了一杯,轻轻碰了一下沈寒星的酒杯,一边装作喝酒的模样,一边看着沈寒星仰头喝完那杯酒,趁他不注意倒了大半的酒在地上。

    酒香四溢,林星雪来回试验好几次,沈寒星仿若察觉不到她的动作,她倒多少,他喝多少。

    不是酒量不好吗?

    林星雪心里嘀咕,她看着手中那杯酒,思索着是不是这女儿红不太行,又闻着那味道实在太香,忍不住自己喝了一杯。

    她一开始还不习惯那个味道,后面越回味越觉得好喝,又忍不住喝了第二杯,企图喝第三杯时,手中酒杯叫人拿走,那坛子女儿红也让人搬了下去。

    林星雪微醺,她倾身靠近沈寒星,捏住他的脸颊向两边扯了扯,声道:“你怎么不醉啊?祖母你酒量不好的。”完,了个酒嗝。

    少女整张脸醺得微红,目光也有些涣散,眼前的人在不停晃悠,晃得她头晕,她索性坐到沈寒星身上,抱住他才感觉那阵晃悠停了下来,又戳了戳他的脸,声嘟囔:“你都喝了那么多,应该醉的。”

    沈寒星将她横抱起,一边送她回到内室,一边问她:“为什么要灌醉我?”

    姑娘的意图表达得太明显,沈寒星想看不出来都难,只是没想到她自己先受不住那坛酒的诱惑。

    少女窝在他怀中,声嘟囔了一句,他没听清,将少女放到床上正要起身时,领口忽然叫人狠狠拽住,沈寒星不得不弯腰看着她,看着她目露凶光地问他:“你,为什么不和我圆房?”明明是质问,她偏偏问出几分委屈的味道。

    沈寒星一愣,他没想到少女会如此直白地提及这个话题。

    “阿雪,你……”

    “别你你我我的,”林星雪满眼皆是委屈不满,“明明话本上写了,灌醉你一切好办,可你为什么不醉呀?你一点都不配合,就连、就连亲吻都是我主动。”

    少女鼓起一张包子脸,委屈转为生气,她松开沈寒星的衣领,背过身子不想看他,握起拳头狠狠砸了被子几下。

    沈寒星眼中的震惊渐渐转为无奈,他如今算是明白姑娘这几日的异常是因为什么了。

    不过她怎么会想到灌醉他这一招,这情节怎么有些熟悉,好像他在哪里看到过。

    不过现下沈寒星没有心思去想这个问题,他从后抱住林星雪,将她整个人纳入自己的地盘内,在她耳边低声道:“不生气了,你喝醉了,厨房有醒酒汤……”

    “我没醉!”

    林星雪一把推开他,她气得不行,用力揪着沈寒星的衣领,猛地将他压在床上,拔开他的衣领,看着他的锁骨恶狠狠地道:“我要咬你!”完,不及沈寒星反应,牙齿重重磕在他的锁骨上。

    她还记着呢,新婚第一夜他就咬了她锁骨,她现在要还回来。

    少女没用太大的力气,仅在沈寒星的锁骨上留下一枚吻痕,她看着锁骨上属于她的齿印,心中的不满散了些,但仍是气哼哼道:“是你当初先咬我的,我只是还回来而已。”着要起身离开。

    沈寒星握住她的手腕,她动作受限,气呼呼地回头看他:“别拉我,我要喝醒酒汤。”

    这下倒是清楚自己醉了,主动要喝醒酒汤。

    沈寒星无奈轻叹,他掩下眸中的神色,将衣领拉了拉:“你坐着,我去端来。”

    厨房早就备着醒酒汤,沈寒星端来醒酒汤,林星雪还坐在床上,她用力戳着被子,被子被她戳出一个酒窝,然后换一个地方继续戳,她听见脚步声也不抬头,看到端到眼前的醒酒汤,埋头喝完,然后整个人裹到被子里,根本不理沈寒星。

    也不知睡了多久,再醒来时天色已暮,林星雪一抬头就能看见沈寒星闭眼睡在她身侧,她躺在他怀中,看到他脸的一瞬间想起睡前的事情。

    少女的脸颊瞬间爆红,那是趁着醉意才能肆无忌惮出那些话,现在清醒些只觉得满心懊恼。

    她微微往后挪了挪,刚有动作,腰间受力又往前靠近,沈寒星不知何时清醒,目光看似平静:“醒了?”

    “嗯。”她微微躲开些目光,却又不心看到他散开的领口间,锁骨上明显的齿痕,干脆闭上眼睛什么都不看。

    但闭上眼睛,触感又变得十分敏锐。

    她感觉到脖颈上若有若无的触碰,感觉到后腰处掌心的温度,还有靠近的呼吸声,似乎在变得急促。

    她睁开眼睛,一声“你”刚出口,对上沈寒星的目光,所有的话又莫名咽了下去。

    沈寒星的目光有些摄人,他眼中漾着淡淡的笑意,声音低哑地道:“阿雪,我们是夫妻。”

    “我……我知道。”醉意撑起的胆大现下悉数散得干净,姑娘缩着脑袋有些害怕了。

    沈寒星勾起她的下巴,轻声道:“别怕。”

    知道她会怕,才不知该如何开始,但若她愿意,又何必继续掩藏他的想法。

    林星雪双手抵在沈寒星的胸前,她看向他的眼睛,力道一点点松懈,直到退无可退。

    夜色彻底笼罩下来,皎洁的月光丝丝缕缕渗进屋内,青色的床幔微动,温度似在节节攀升,漫漫长夜掩下低声的呜咽细语,不知何时方尽。

    翌日天色微亮,屋中的少女仍在歇着,沈寒星的脚步很轻,没有丝毫惊扰到她。

    书房中,沈寒洲不知何时到的,他正看着东宁的舆图,指尖点在雁胜关上,那是抵御南冥最重要的关隘。

    当初他们将南冥赶出雁胜关外,若非求和,南冥如今根本不会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萧越在平州被叛军围困,他暴力镇压,甚至放火烧山,连累山下数十名百姓,如今平州是更乱了。”

    这消息也是昨日才传到京都,但成乾帝没有外传,不过终究是瞒不了多久。

    此时平州混乱,对于南冥来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这几年南境守卫松散,南冥又一向服顺,便是此时有人南冥有意侵略,他也不会信。”沈寒星清楚地知道成乾帝是个什么性子。

    成乾帝跟先帝到底不同,他没有上过战场,更倾向于守成,心中忌惮颇重,所以当年才会怕他们沈家功高震主,选择求和,孰不知这是放虎归山。

    “大哥,后日安南使者离京,我希望大哥能带着祖母和阿雪离开。”

    不及年底,京都的和平就会被破。

    这种时候,林星雪和沈老太君绝不能继续留在京都。

    沈寒洲点头:“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她们,你在京中一切心。”

    *

    林星雪醒来时,沈寒星正坐在她身旁,垂眸看着她。

    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分辨不清是何时,沈寒星将她抱到怀中轻声道:“已经傍晚了,饿吗?”

    不还好,沈寒星这么一,林星雪感觉到腹中空空。

    两人一起用完晚膳,林星雪感觉不到困,她靠在他怀中,看着他手中那本有些难懂的兵书。

    沈寒星久久没有翻到下一页,林星雪仰头看他,“怎么了?”

    沈寒星干脆合上兵书,拥着姑娘躺下,在她耳边缓缓道:“后日安南使者离京,届时你和祖母一起离开。”

    林星雪微怔,她下意识想拒绝,又听见沈寒星道:“平州混乱,南冥野心勃勃,京中平静的假象很快就会破。”

    所以,她们不能继续留在京都。

    林星雪反应过来,她默默握住沈寒星的手,轻声应道:“好。”

    她沉默许久,安静到沈寒星以为她要睡着,又听见她低声道:“你要保护好自己,我等你。”

    “嗯。”沈寒星应声,他将姑娘拥得更紧。

    林星雪也伸手抱着他,彼此相拥不再多言。

    后日,安南队伍出京,与此同时萧越在平州被围困的消息在京都传开。

    半月后,萧越分外狼狈地从平州逃回来。

    内乱未止,南境又传回南冥进攻的消息,成乾帝起初并不担心此事,不想南境节节溃散,竟是任由南冥到雁胜关外,一封封军报传回京都请求援兵。

    成乾帝在此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南冥是想趁着东宁内乱之时一举攻下东宁,一雪前耻。

    朝廷上下主战主和吵得不可开交,直到南冥攻破雁胜关直指甘州,京中那些老顽固才意识到此战非不可——若是南冥攻破甘州,京都岌岌可危,他们再也不能坐享太平。

    太子连平州叛乱都止不住,众人自然不敢再将希望寄托在那些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身上。

    那些官员来来回回吵了无数遍,最终发现能派出去的,最佳的人选竟是不足一年寿命的锦宁侯。

    对南冥最了解的,能将南冥驱赶至雁胜关外的,只有曾经的定远大将军——沈寒星。

    直至此时,京都众人终于重新想起沈寒星大将军的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