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成婚 想是模仿民间的撒账之俗,寓意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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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暖迷迷糊糊醒来时,大厅外已沸反盈天。

    采青两条腿跟装了弹簧似的,风风火火地进来,“我的姑奶奶,您怎么还在发呆?快些穿衣罢。”

    郭暖这才想起昨晚发生什么,商陆必是做了些手脚,可也多亏了他,自己才能一夜好梦。

    好聚好散罢。

    郭暖轻轻抿唇,“把牙粉跟水盆端来,我即刻洗漱。”

    喜娘是早就找好的了,一个腰身圆滚、脸面也像中秋满月的四五十妇人,颊边有一枚硕大的痦子,看着倒是一团喜气,然而郭暖却不怎么放心——她连自己都能化成这幅鬼模样,实在很难叫人相信她的手艺。

    但俗话得好,人不可貌相,待得喜婆将新娘子的脸如画布般妆点一通后,郭暖望向镜中,倒是异常的清新可人。

    淡扫蛾眉,轻匀胭脂,并非她想象中的艳俗张扬,而是恰到好处贴合着她五官轮廓,愈显出明亮的眼、润泽的唇,荔枝一般的鲜嫩腮颊。

    郭暖十分满意,往她手心多塞了两锭纹银。

    喜娘笑道:“姑娘丽质天成,过多的脂粉反而会掩盖美貌,这般轻描淡写就很好。”

    当然银子还是照收不误的——这家人可真大方,怪不得能飞出个金凤凰哩。

    凤袍裙摆曳地,为怕路上弄脏,等进了宫再换,郭暖且穿着件大红喜服袅袅出去——虽不及翟衣那样费工夫,但也是几名绣娘加班加点连夜赶制,十分精细。

    迎亲的花轿已停在阶下。

    郭放自听了那酒虫的故事,这几日愣是滴酒不沾,连交好的几位同袍要向他祝福都一概给推了,心心念念就等着今天背妹妹上花轿。

    郭暖看到他眼下那两坨明显的黑印,十分无语,“二哥,你怎么比我还紧张?又不是你出嫁。”

    郭放:……那他也是二舅子嘛。

    本来想到房中补点粉,但内侍们已经等不及了,且不提册封大典多么繁琐,便是陛下那头也跟赶着投胎似的,隔两刻钟就让福公公来催一遍,他们也想快点交差呢。

    郭放只得用力搓了搓眶下,把没睡好的熊猫眼转变成通红的兔子眼,好像他多么舍不得妹出嫁似的,这样就不会有人耻笑了。

    郭暖:……倒也是个办法。

    顺从地趴到他背上,临行前,万氏匆匆把一本册子塞到她怀里,低声道:“洞房的时候再看。”

    不用瞟郭暖都知道那是避火图,心想娘大概急糊涂了,她连肚子都揣上了,还有什么不懂的?哪用得着从头学起。

    不过这会子也没功夫细,郭暖只得胡乱拿着,一躬身钻进轿子里。

    忽然想起还没吃早饭呢,早知道该到厨房装几个馒头,忽一眼瞥见座椅旁摆着个红艳艳香喷喷的大苹果,应该是寓意吉祥平安的,郭暖也顾不上破坏意头,拿手帕擦了擦便大快朵颐起来。

    然而轿夫们再怎么健步如飞,闹市里也比不得平地,郭暖啃得又快又急,颠簸之下,喉咙里险些呛着。

    亏得帘外及时递来一只皮水袋,郭暖咕嘟咕嘟痛饮了几口,胃里方才舒坦了些,“二哥,多谢你。”

    言毕才察觉有些古怪,二哥的手似乎没这般修长,骨节也没这样粗大。

    她又不能探出头查看,那样太过粗鲁,只隔着门问道:“二哥,你还在呢?”

    外头人轻轻嗯了声,仿佛是郭放的嗓音,在一众车马喧哗里也分辨不出来。

    郭暖懒得去想了,不是二哥还能有谁?皇帝按礼数这会子应该在太庙,犯不着纡尊亲迎,肯派福泉前来已经是另眼相看了。

    等马车穿过东华门,郭暖方始下轿,这一看却不得了,帘外守着的不是陆鸣镝还能是谁?

    他亦穿着一袭大红喜服,愈显得长身玉立,面如冠玉。

    郭暖就觉得匪夷所思,“您怎么来了?”

    陆鸣镝轻轻挑眉,“朕为何不能?”

    他似乎很喜欢用反问句回答疑问句,叫人无言以对,郭暖心想爱来就来吧,横竖他是天子,自然他了算。

    不过自己方才偷啃苹果的丑态被他瞧去了,想想可真有点尴尬——郭暖还自以为机智地将苹果核塞到车座底下,如今看来,简直自取其辱。

    偏偏她还没怎么吃饱呢。

    陆鸣镝似乎猜出她在想什么,含笑道:“不必着急,等去太庙行完册封礼,朕会命人准备膳食。”

    郭暖面红过耳,声如蚊呐地道:“其实我也不急……”

    陆鸣镝望着她这副娇美又窘迫的模样,十分得趣。

    有了皇帝那句话做铺垫,郭暖对大典热情高涨,可惜这档子事光有热情是不够,尽管有五六个经验老道的仆妇前来帮忙,依旧费了一个多时辰才将凤袍套上——那件翟衣是按照她月前的身量做的,可郭暖回家一趟,心宽体胖,尚衣局忘了预留出合适的空间,以致于腰身那儿有些紧绷。

    后来还是采青想了个办法,干脆将腰带剪下,只以一条红绸缚于其上,如此宽松舒坦,外表也潇洒利落。

    好在美人发福了也还是美人,郭暖又是胖腰不胖脸的那种,看上去倒还浑然天成。

    忽然庆幸早上没吃多少东西,不然即使采青够机变,这件衣服也决计没办法套上的了。

    册封的仪式倒没郭暖预期中复杂,应该是简化了的,考虑到她有孕在身,不宜在太阳下久站。

    彭城公主自然乐见其成,这丫头能进宫已分属不应该,若还在册封典上大肆张扬,未免也太得意了些。

    巴不得压一压她的气势。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郭暖方由几个贴身侍婢搀扶着回到她如今的居所——凤仪宫,本是郭太后以前的住处,加以修缮,成了她的新居。

    里头的布局倒是没怎么变样,郭暖来过几回,看着很是亲切。

    当然桌上的酒菜就更令她感到亲切了。

    正要举筷动用,采青忙劝道:“娘娘,您好歹等一等陛下呢。”

    今日宫门内外俱是水泄不通,挤满了来恭喜的贺客,本来郭暖作为主角之一也该前往应酬,但鉴于孕中不宜饮酒,这一项便给蠲了。

    郭暖觉得正合心意,她虽然爱热闹,却不喜欢这种虚伪的热闹,尤其来宾里有不少郑家跟赵家的亲眷,郭暖一点也不稀罕她们羡慕嫉妒恨的眼光。

    既然皇帝替她分担辛劳,那她忍着饥饿多等等也是应该的。

    郭暖随手往床上摸去,朱红纱帐下是整幅的万字不到头的锦被,看样子也是新的,十分蓬松柔软。

    趁着四下没别人,郭暖干脆躺下,在那细腻的绸缎背面上蹭了蹭,舒缓一下劳乏的神经。

    可是怎么感觉硌得慌呢?

    郭暖虽没有豌豆公主那样敏感的肌肤,然而这床单的起伏是个人都瞧得出来,郭暖掀起凹凸不平的褥子,只见结实的床板上,赫然散落着枣子、花生、桂圆、莲子等等各色干果,估算总有数十斤之多。

    想是模仿民间的撒账之俗,寓意早生贵子。

    郭暖有点感动,她想过皇帝娶她是为了腹中孩子,又或者为平衡郭家,却想不到他会将她视作名正言顺的妻。

    哪怕只是作秀,他肯这样耗费心力,便已经很显诚意了。

    也许她的选择是正确的。

    采青不过出门了趟水,回来便看见姐大大咧咧坐在床榻上,嘴里不住地咀嚼着那些干果,脚下散落一地的果仁果皮。

    嘴角抽了抽,“姑娘,这些是陛下特意为您准备的。”

    “对呀,所以才更不能浪费。”郭暖无辜地道。

    进了肚皮,化为血肉,这样才更显天长地久嘛。

    采青:……

    陛下肯娶姑娘,当真是慈悲为怀。回头得告诉夫人,在佛前多点两炷香,好好保佑这位新姑爷,毕竟天底下的傻子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