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宜微手中的那个黑球被孟晓星拿过来研究,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厉鬼。

    当初没被收服的时候，是一团黑色的气体，飘忽不定, 根本看不清容貌。而现在被收服后, 一团气体挤在一个圆球里，反倒是渐渐露处原形。

    她早知道这厉鬼是三个月的胎儿，但是真的亲眼看到时，心里又很不是滋味。

    只有心跳声啊，手脚几乎和蝌蚪一样短短的, 后面拖着一条细细的长尾巴。

    它的眼睛似乎被什么蒙住了，灰扑扑的没有任何光泽, 在球形里面，横冲直撞。

    孟晓星看得不忍，将黑球还给秦宜微。

    “不研究了？”

    “看不下去，有点残忍。”

    秦宜微不懂姑娘突如其来的情绪，将圆球放在院半空，拿判官笔戳了下，一丝丝鬼气从球体里泄露出去。

    孟晓星很快意识到他要做什么, 这是在拿婴鬼做诱饵，吸引血昭前来。

    秦宜微：“事情的根源点在向晚身上, 只有血昭前来, 我们才能清楚事情真相。如果她愿意维护这个胎儿, 就一定会出现。”

    孟晓星断定血昭会来，从一开始就调制好净魂汤，把满满一杯姜撞奶放在后院, 等待它的命运。

    秦宜微回头看了眼，发现那杯姜撞奶有些不一样, 再仔细看，里面被掺杂了其他的料。

    “你想做什么？”

    秦宜微眉头蹙起，“你这样做，对你自身没好处。”

    姜撞奶里夹杂了仙草茶的汤汁，整个固体汤呈现黄黑色，另外放了阳间人爱吃的蜜豆和芋圆……

    她想给血昭圆夙愿！

    秦宜微一瞬想到徐水仙，当初这个老人也是这样，明明自己命不久矣，却还要将仅剩的修为和通灵玉佩拿出来，就为了让孙女能够顺利通灵。

    甚至，不惜将祖传镇魂石送给他，为的就是求他一个人情，帮助孟晓星收服阴鬼。

    如今，看着一样犯蠢的姑娘，秦宜微实在心情复杂。

    阳间人都这么脑子蠢的吗？

    为了不相干的人和事，宁愿自己受委屈或者做牺牲？

    “孟晓星，容我提醒你，你帮助血昭圆夙愿，那她身上的这份功德，你就无权消受了。如果她的夙愿过于强大，你还可能会被倒扣功德。”

    孟晓星面上纠结，出的话却依旧坚定。

    她点头，望着黑色圆球，“随便吧，反正都倒欠几十万了，再欠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之后我努力工，007也不是不可以的嘛。”

    “傻子。”

    秦宜微默默摇头，不再管。

    午夜十二点，奶茶店后院的上空开始出现异动。

    一股浓重的血雾朝着这边飘过来，最后一整团气体在半空中挤压，化成一个人形。

    橙色的血昭一进入奶茶店，直奔着黑色圆球而去，就在她以为得手之际，却被秦宜微早就设置好的天罗地网捉住。

    橙色的鬼气随着血昭的挣扎不断外溢，孟晓星趁机开天赋之眼，寻找血昭的心脏。

    一杯加了料的姜撞奶，被她强行喂送进去，血昭安静了，一团气体停在半空中，纹丝不动。

    孟晓星观察好一会儿，有些紧张，“秦宜微，你的这法子有用吗？强行喂姜撞奶，这玩意不成功的话……”

    话还没完，血昭整个颤抖起来，而后气体快速波动，原先喂进去的姜撞奶，吐出来一半。

    “咳咳——”

    血昭变成向晚的模样，从半空中跌落，趴在地上，压着心口一直咳嗽。

    “你喂我吃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卡嗓子？”

    向晚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孟晓星低头看看自己的杯子，里面还剩下一些芋圆，一颗颗不规则的形状，都是三角形或者菱形的。

    记忆回拢，她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些芋圆，是她和魂狗闹着玩，让它用鬼气搓的。

    哈士奇脾性顽劣，搓到后半程，直接偷懒赶粗工了。

    孟晓星：这就尴尬了。

    “咳咳，不好意思啊，制作手艺不精，下回改进，改进哈。”

    向晚已经恢复意识，血昭的怨气暂时压制，孟晓星趁机询问，她究竟为什么会自杀。

    鬼气一时触动，向晚扭头，望着黑色的圆球，目光悲怆。

    “他那么狠心，孩子都不要了，他宁愿选择帮一个强.奸犯，也不要我和孩子……”

    第三个口述者，结合向晚的话，这一桩陈年旧事，总算被全部还原真相。

    “所以，那一天你是去陈彩霞家里找顾远？然后喝了顾远端给你的水，回去后腹痛流掉孩子的？”

    向晚点头，“我怎么可能会因为那种人渣想不开，我只是让他和陈家恩断义绝。”

    陈阳出现的那一晚，是向晚有生以来最绝望最痛苦的，她感觉那个夜晚特别的长，怎么也看不到天亮。

    后来陈阳走了，她一个人待在出租屋发呆，想着是不是这辈子就这么给毁了？

    顾远却回来了，跪在她面前忏悔，安慰她，想带她去报警。

    她不敢，也害怕面对流言，她只问顾远，还愿意接受她吗？

    那天之后，顾远加倍的对她好，几乎二十四时陪着她，她差点以为，幸福又回来了。

    “陈阳是个人渣，就在顾远的房间里，他想第二次对我用强。我不肯，拿刀捅了他，陈彩霞恰好回来看见了，了我一巴掌，把他儿子送去医院。”

    向晚回忆完，惨笑，“后来我怀孕了，陈彩霞做主，让我和顾远回去，是商量事情，她借着陈阳的伤威胁我们，让我不准报警，否则我捅伤人，也要负刑事责任。”

    孟晓星惊呼出声，“怎么可能，你是正当防卫啊？”

    “有什么用，陈彩霞她关系很广，在我身上按一个防卫过当，轻而易举。”

    “她拿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威胁顾远，逼迫他，顾远不想把事情闹大，最后答应和解了。可是那杯水……他亲自端给我的，一定让我喝下去，那杯水里下了药……”

    让向晚崩溃的从来不是那一晚的噩梦，而是被最爱的人亲手喂下堕.胎药。

    “他的眼神那么明确，他知道里面加了什么的……”

    “他不知道。”

    秦宜微断她，声音清冷，“他甚至都不知道，你怀了他的孩子。”

    向晚表情震惊，“怎么可能？”

    孟晓星点头，解释，“陈彩霞告诉他，你肚子的孩子，是陈阳的。顾远当年应该去过医院，询问过医生，知道你体质问题，不宜胎，所以准备接纳孩子。”

    “那他为什么……”

    “那杯水应该被陈彩霞掉包了，她想借着顾远的手，让你们产生间隙，从而让你和顾远分手。”

    向晚听完，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的，最后摸着黑色圆球，笑着笑着，哭出声来。

    一开始哭的很声，越往后，声音越大。

    黑色圆球不断地跳跃着，似乎感受到母亲的悲伤，尖利的嘶叫声不断荡漾出来。

    孟晓星听得头疼，捂住耳朵，冲着秦宜微喊。

    “赶紧的，再吵吵下去，周边的鬼都要被吸引过来了。”

    秦宜微暂时封闭了婴鬼的声线，向晚却吓到了，抱着黑色圆球，藏在自己身后。

    “你们要对她做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个胎儿。”

    “你也知道是胎儿，它不是人，在这世间无法生存，必须带回地府解决。”

    秦宜微当下发送密信，联系黑白无常。

    向晚对上秦宜微没把握，所有注意里转到孟晓星身上，抓着她的手牢牢不放。

    “求求你，求求你们，不要带走宝宝。她那么，她什么都不懂，你们别伤害她。”

    “你也要去地府，不过你是去投胎，至于厉鬼，会接受地府的审判。”

    秦宜微话一出口，向晚直接就崩溃了。

    “我不要投胎，我要宝宝，我不要投胎，我要和宝宝在一起！”

    孟晓星瞧着不忍，拉拉男人的衣袖，凑过去，“秦宜微，我不是能圆她夙愿吗？有办法吗？”

    “她吐了一半姜撞奶，你的手法失效了。”

    “那就再试一次，让她圆了夙愿吧？”

    “你确定？”

    孟晓星使劲点头，“我确定，很确定。”

    第二杯姜撞奶送到向晚跟前，秦宜微只了一句话。

    “孟氏传人的圆夙愿，只有一次，你可以选择顾远，也可以选择婴鬼，但只能择其一，想清楚。”

    向晚毫不犹豫喝下姜撞奶，将额头抵在黑色圆球上，笑容温柔。

    “我选她。”

    ……

    天光明亮，一整个夜的黑沉散去，阳光普照大地。

    白无常赶到奶茶店，最后只有一个十分乖顺的阴鬼向晚，至于厉鬼，完全不见踪影了。

    白无常：“？？？”

    这事情不对啊！

    “秦大人，不是一个阴鬼，一个厉鬼吗？厉鬼难捉，我还特意带上老黑一起。”

    白无常身后站着黑无常，面瘫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焦急之色，和孟晓星问好，而后将阴鬼收入摄魂番。

    “秦大人既然在此，那厉鬼定然跑不掉，不归我们兄弟俩管，自有秦大人的道理。”

    黑无常就看开多了。

    虽带厉鬼回地府，有不少功德，但是秦宜微的面子，比功德重要的多。

    白无常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一时难免八卦。

    秦宜微那里听不到，转头就去问孟晓星。

    “晓星妹子，和老哥哥，这厉鬼去哪儿了？”

    孟晓星哼哼，扭头，“不敢，白大人你这是鬼精鬼精的，我这菜鸟，多了，最后坑的肯定是我自己。”

    白无常面色一尬，呵呵干笑，“那是意外，意外嘛。我是真忘了过渡站那里的情况，这样，我给你些补偿，再给你转五百功德？”

    白无常当场划给孟晓星五百功德，走的私账，转完后看看自己后台。

    叹气：“唉，看来回去要交税费了。不过为了晓星妹子，值得！”

    孟晓星好奇凑过去，然后就在白无常的后台看到，私人转账：30000功德。

    “所以，超过三万的私人功德往来，就要交税费了？”

    白无常笑岔，“那是正式地府公务员，你编外的，一万起扣。我妹子，你到现在还不了解地府的坑货属性吗？”

    孟晓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