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喝点热茶这楼阁上冷。你要是想看文稿回家一样能看。”蒋文菡刚才一直护着茶壶现在倒出来的茶水还是热的。

    蒋秀才头也不抬接过去就喝了一大口。

    幸亏这茶也不烫了，蒋秀才干脆一饮而尽他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

    蒋秀才搓搓手分出一些图纸给三儿子。

    “你好好看看这种木犁。”蒋秀才让他坐下看一看，三儿子是最孝顺的儿子, 起来也奇怪这子时候正赶上他什么都没了，他成日里忙着挣银钱，老三是老二带大的, 老三和老二都很孝顺, 只是老大当时年纪毕竟大了, 蒋秀才一下子一无所有本来很是听话的大儿子渐渐地和他离了心。

    按照习俗他本来分了家之后是要跟着长子的, 分铺子也该多给他一个才对，蒋秀才却没这么办, 他谁也不跟着还给自己留下了最值钱的银楼和郊外的田地。

    老二和老三倒是没什么, 只是长子自那以后跟他就只有面子情分了。

    蒋秀才抬头看了看蒋文菡。

    蒋文菡并不懂怎么种地, 看到那图纸也是看不懂的，只能看出着图画画的有些意思，清晰明了。

    “看不懂？”蒋秀才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没看懂。

    蒋文菡忍不住咧嘴笑了笑，他这个人一困窘就忍不住傻笑, 完全不像在陈二牛面前的温和有礼的模样。

    “也是我的错，只想着科举前几场都是书中的内容, 并未教过你这些，前些年我忙着营生也未好好教导过你, 也不怪你以往都没能考中, 是我的错。”蒋秀才忍不住叹了口气, 自己这三个儿子除了长子不想科举考试外, 老二和老三都是童生。

    只是这两人的天资有限还未考上秀才。

    只不过在镇上开铺子童生这个名号也够好听了。

    老三反正是不想再考了，他觉得太辛苦了，整日想着怎么经营自己分给他的书铺和砚台坊。

    现在也就老二还想要继续考, 只是今年他娶妻儿媳妇很快有了身孕，他这个儿子的心也就飞了，现在恨不得将儿媳妇供起来，他也懒得去讨嫌有空了就到三儿子这儿来，或是去外面摆摊，这才能碰上陈二牛。

    他原来是想着自家儿子没能考中肯定是因为天赋太差，现在看来倒是自己没尽心，三儿子竟是连一点农事都不知。

    “是孩儿愚钝。”蒋文菡赶紧。

    “这是一种农具，北方用的多些，我想着找几个信得过的木匠铁匠做来看看，蒋六子一家就很合适。”蒋秀才道。

    “爹想做就做吧，需要我去找人吗？”蒋文菡不知道爹跟他这个干什么。

    “不用了我自己能找人，我想这到时候就在咱家的田里试一试。”蒋秀才将手中的图纸卷了起来。

    蒋文菡保持着安静虚心听教的模样，心里有些犯嘀咕爹今天是怎么了？

    “起来是爹对不起你们，这些年来忽视你们了。”蒋秀才看他还和时一样懵懂的眼神忍不住叹息。

    “爹怎能这么！是不是大哥跟爹你什么了？爹你别放在心上，大哥的想法与我们不同，旁的不，这镇上还有能分家分到两个铺子的户人家吗？”蒋文菡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不是害羞是气的，他这人就这毛病一生气就上脸，他长得又随了蒋秀才眉清目秀的，这生气起来一点气势都没有。

    “在大哥他心里得到铺子全是应该的，应该的？哪里有那么多应该的！是不是刚才那孩什么闲话了？爹你别将人的放在心上，将自己身子气坏了就不好了。”

    怪不得今天爹提田地的事，定然是有人闲话了，他们蒋家分家还用得着听闲人的吗？这产业都是爹挣下的他留下银楼和田地才是应该的。

    “我这还什么都没呢，你倒是想的多，你爹我只是觉得亏待了你们，没人到我眼前什么。”

    蒋秀才这两年虽生活悠闲自在可这心里总是憋着一口气，现在看来倒是因为自己光想着心中郁结之处，竟是将自家儿子都忽视了。

    “啊？这样啊。”蒋文菡挠了挠头，他爹还是第一回 这么温柔地跟他话，蒋文菡这还真不习惯，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我想着要收个弟子，我这身体也不怎么好了，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入朝为官。我瞧着那子倒是聪明伶俐身体健壮，家中虽有些清苦但也不至于买不起纸笔。”蒋秀才越越觉得陈二牛果然是自己想要收的弟子。

    蒋秀才想了想又矜持地补充道：“而且他很是钦佩我，执意要拜我为师，唉，我这是被磨得没有办法才答应的。”

    蒋文菡想到自己爹教书的模样。

    “这你都看不懂？”

    “一日之内将这篇文章记住，我晚上回来便要检查。”

    “须知天赋差便要用心。”

    “连四书五经都不能倒背如流你还想要学其他？”

    ……

    蒋文菡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中有些可怜那位刚走的友，他刚还厌恶怀疑人家闲话来着，现在所有的厌恶都变成了同情。

    不是吧。不是吧。

    竟然有人想要拜自己爹当师父？他开蒙的时候爹已经多少有了一点积蓄，起码能买得起纸笔，他爹成日里早出晚归回来就要检查他学习的怎么样，他几乎每日都要被手心。

    前两年他本来也有些记恨他爹的，只是自己开始经营铺子才知道其中的艰辛，也亏他识字多对文房四宝皆有研究这生意才没砸他手里。

    就连一两个铺子都是如此，更别爹挣下这份家业了。

    可这些并不能磨灭蒋秀才给蒋文菡留下的阴影。

    那位友敢主动拜他爹为师实在是……实在是不知者无畏。

    所以在蒋秀才夸陈二牛是多么聪颖机灵的时候蒋文菡不仅没有嫉妒，反而面带微笑认真倾听时不时点点头。

    蒋秀才对自己儿子的反应很满意。

    “爹，茶水凉了，我去给你换一壶热茶，您慢慢看这图。”等蒋秀才停下蒋文菡就站了起来道。

    蒋秀才心情大好摆了摆手：“你去吧。”

    蒋文菡端着木托盘往外走将门关好，心想爹还是别这么温柔的话了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好，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蒋文菡了个抖端着托盘溜了。

    另一边陈二牛去了他们约定的地方。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李娘子。

    陈二牛紧走几步挥了挥手：“爹娘我回来了。”

    “二牛你怎么去了那么久。看这头汗，以后别着急，这风一吹头该疼了。”李娘子拿出帕子将陈二牛头上的汗水擦干净。

    “路上我碰上了蒋秀才我们了许久的话这才回来晚了。蒋秀才就是和爹你话的那个秀才。”陈二牛将在李娘子怀里扑腾的四丫抱到怀里。

    “蒋秀才啊。”

    “蒋秀才？”

    李娘子和陈大山几乎是同时开口，只是语气显然是不同的。

    陈大山没当一回事顺口道：“那蒋秀才可热心着呢，就是我跟你的那个书铺里的秀才公，我同他二牛念完了《千字文》他就让我买了好几本书。”

    “你的那个秀才原来是蒋秀才？我还真没想到。”李娘子可是从莫绣娘那里听了不少的闲话，对这个蒋秀才的印象还很深，她心中是有些钦佩这蒋秀才的，一穷二白能挣下这份家业自然是了不起。

    可问题不是这个。

    问题是二牛怎么认识这人的。

    “二牛你怎么和他认识的。”李娘子这么想便也就问了出来。

    “娘你忘了，咱们和周掌柜写契书的时候找了个读书人来写，那位就是蒋秀才，我常去买纸的书铺正是他的，一来二去便认识了。”陈二牛四处看了看，这集市上的人已经没有刚才多了，“爹娘咱们找个摊子吃晌饭，坐下来吧别在这儿傻站着了。”

    陈大山也点头，他逛了一上午的集市买了许多东西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有什么事先坐下来再。

    现在不少人已经吃过了晌饭，不少摊子都在收拾桌子了。

    陈二牛也知道自己和蒋秀才的时间太久了，这才回来晚了。

    他们找了家馄饨摊子。

    现在摊子上只有一桌人了，他们过去有个黑瘦的孩就跑了过来。

    “各位要吃什么，我们这有猪肉雍菜馄饨和鱼肉馄饨。猪肉一大碗十五文碗十文，鱼肉大碗十二文碗七文。”现在只剩下这两种馅了。

    “来四碗猪肉馄饨，都要大碗的。”李娘子道，他们家不缺鱼吃，在外头自然是不想吃了，二牛和大山都能吃，好容易出来一趟还是多买些吃的总不能饿着肚子回去。

    “好嘞。”孩应了一声。

    “二牛你们怎么聊了那么久？听你爹这蒋秀才很是和善。”

    “我读书有许多不懂的地方，就顺口问了问。”陈二牛斟酌着道。

    李娘子心中感叹看来这位蒋秀才真是个好人。

    陈二牛不知道他娘给蒋秀才发了一张好人卡。

    “娘我想要拜蒋秀才为师，我发现他的学识极好。”陈二牛想了想补充了一句，“而且他的性子极好。”其实是蒋秀才的性子特别有趣。

    “啊？可我听莫绣娘他并不开私塾，他现下也不缺这点银钱。而且他不是不能科举，怕不是会影响二牛你，”李娘子倒是没有在意蒋秀才古怪的财运名声，因为在她眼中这本来就是件好事，只是她也知道读书人都不喜欢被人市侩，只是不能科举这一点她有些担忧。

    陈二牛摇摇头：“娘你放心，上面既然是了蒋秀才十年内不得科考，但是留着他的秀才名号就没什么要紧。蒋秀才我很是聪明他也想要收我当弟子，让我十天内找他拜师。”

    “那是好事啊！这师父只教你一个多好啊，这不比去上私塾好？我听二牛你这意思他学识很好，就是不知道要交多少束脩。”陈大山自然是希望陈二牛能拜个师父，只是他媳妇了这人好像不缺钱啊。

    李娘子点点头：“二牛你既然这么了，我和你爹自然是愿意，你爹同蒋秀才过话，虽你爹这脑子没你好也能看出这人是好是坏。只是这拜师不是件事，我们也不知道这旁人拜师要备些什么。还有就是你爹的不知道这束脩要多少。”

    这拜师和去私塾念书是不一样的。

    李娘子以往也是见过府里的公子拜大儒为师的，那是要将师父当作爹一样供养的。

    她这心里没底啊。

    陈二牛一拍脑袋发现自己忘了问了，光顾着赶紧回来找爹娘，忘了问蒋秀才这拜师要准备些什么。

    他总不能现在过去问吧？

    这未免也太敷衍了些，还是自己费心准备好。

    陈二牛是真的很看重这个师父，去问问这个想法很快就被他否了，还是自己准备的好。

    不过陈二牛倒是不担心蒋秀才会在束脩上难为他，既然他们暗地里已经有了共识，不会因为拜师礼和束脩就毁了。

    “娘你放心蒋秀才知道咱家情况这束脩应当不会多要，至于拜师礼我自己买就好，娘你放心我不会花太多银钱的。拜师礼我想着要自己做。”陈二牛仔细想了想道。

    李娘子这才道：“那好你先备着咱们也别声张，等那天让你爹和你去，若是蒋秀才愿意收下你那是最好，不行咱们再找私塾也行。我同你爹也去了王秀才那边听过，王秀才教的也不差。”只是她只听了莫绣娘蒋秀才的事多少有些不放心。

    等馄饨上来，送过来的是个壮实的妇人。

    李娘子见这摊子上就他们这一桌了，李娘子一边帮着挪馄饨碗一边问：“妹子，我想问问这镇上的蒋秀才好不好话啊。”

    那妇人被李娘子叫妹子心中高兴见他们穿着干净没什么补丁就道：“你那有银楼的蒋秀才？”

    陈二牛有些无语，看这镇里人光记住蒋秀才有个银楼了。

    李娘子点点头：“就是他。”

    “他为人倒是不差，平日里吃馄饨很好话，不像是那些富户恨不得眼睛长到天上去，我挺我娘家人蒋秀才做生意也实诚很是好话，你听他作甚？”妇人忍不住问，“他现在不怎么管事了，手里的铺子都分给儿子了，自个就留了个银楼。”

    就留个银楼？

    李娘子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她数出六十文钱给了那妇人。

    “你们先吃着，我们这儿还有热汤给你们盛一些。”妇人完扭着有些胖胖的身子走了。

    李娘子心想看来这镇上人都知道蒋秀才有钱，性子也不差，这馄饨摊子是他们随便选的，总不能莫绣娘和这个妇人都诓骗她吧。

    “二牛你既然得了蒋秀才的眼自是要敬重他，只是咱们也不是需要讨好他的人，这师父要是能拜自然好，不能你也别伤心。”李娘子道。

    陈二牛点点头，他正在想该给蒋秀才准备什么拜师礼。

    这礼物还是得自己做才有心意。

    所以他是绣个帕子，还是选一种字体写本字帖。

    想到字帖陈二牛忍不住悄悄放大河的屏幕仔细看了看字体页面角落的那一行字。

    ‘字体库字体以由公司购买，可商用。’

    这就是能用的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