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二牛穿了一身蓝色劲装, 身姿挺拔英气勃发。

    只要陈二牛自己不想要旁人看见他，他甚至能躲开影卫的跟踪。

    更别这府中的护卫奴仆了。

    陈二牛大白天也如入无人之境。

    他这次听到了更多。

    这府上不知道为何有那么多喜欢挑拨的丫鬟厮。

    蒋阿爷应该不会刻意选这些人。

    “三丫。”陈二牛突然出声。

    背着药箱要出门的三丫身子一僵，她回过身就见到自己兄长立在她面前。

    “哥！你怎么回来了！也不跟家中一声, 我该是出门接你的。”三丫也顾不上药箱了，跑着到了陈二牛面前。

    陈二牛揉了揉三丫柔顺乌黑的头发。

    “三丫哥问你一件事，这府上的奴仆都是哪里来的。”陈二牛先问道。

    三丫不知道陈二牛为什么一见面就问起这个,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道：“现在府上洒扫做饭和账房护卫都是蒋家阿爷帮着寻的, 许多贴身照顾的都是之后买来的, 其实我倒是觉得蒋阿爷选的人都极好, 老实勤快，倒是娘做主后来买的都是些手巧嘴甜的, 娘不好让几个闷葫芦跟着府上的姑娘郎君们。”

    “原来如此。”陈二牛看向她脚边的药箱笑着, “三丫这是要去坐堂？”

    “还去什么坐堂, 我让个厮去医馆一声，哥你回来了，我当然要留在家里陪你，这次哥你还能留多久啊。”

    三丫从他师父那里隐隐知道, 自家兄长在京城怕是处境不太妙，不知道这次兄长能留多久。

    “我也不知。”本来陈二牛是想要在家中留上一二月。

    可现在他倒是不确定了。

    “啊？”三丫有些疑惑, 不过她也没有继续问，她拉着陈二牛就往正房走。

    “哥, 你一定很想四丫大姐, 还有爹娘。”三丫道这里有些迟疑。

    “我知道家中多了个弟。”陈二牛先开口道。

    三丫回过头有些艰难地：“爹娘不让我, 哥, 我没能提前告知你，是我的错。”

    “无事走吧。”三丫也不过才十二，陈二牛没有怪罪她的意思。

    两人还是牵着手往里走。

    只是两人都沉默了许多。

    其实若是想要去做, 三丫有许多机会告诉陈二牛，就像是蒋文菡虽然不知他们何时才能到，但依然到城门口等着他们一样。

    他能够体谅三丫，她若是了爹娘面前该如何自处？

    仆从只看到家中姑娘拉着一个陌生的男子走了进来。

    这男女授受不亲，三丫这般大方的拉着那男子，还真有些惹眼。

    “二弟！”陈大丫迎面碰上两人忍不住喊道。

    这下奴仆都吃惊了，原来这男子是靖安侯？！

    “二弟啊，你终于回来了。”陈大丫连忙上前拉住陈二牛的手。

    陈二牛没有躲开只是笑了笑：“太子宽和，让我能暂且回乡看看。”

    “快快快，快进来，爹娘就在屋子里呢。”陈大丫笑着道。

    因为太过用力陈大丫脸上的粉都开始往下落。

    “大姐，你本来就够好看了，何必涂抹这些。”陈二牛。

    “哎呀，这不是镇上富户都爱用那家的胭脂水粉，我用了才知道，不过是表面光，根本不如你从京城寄来的东西。”

    两人一左一右的带着陈二牛进了正房。

    还未进主房他们就听到了里面咿咿呀呀的笑声。

    陈大丫脸上的笑意收了收刚要什么，就听三丫：“大姐，哥已经知道了。”

    “这，二牛你自己去看吧。”陈大丫只好。

    守在外头的奴婢全都屏息凝神，这可是侯爷啊！连敢去通报的人都没有。

    陈二牛走进之后李娘子才注意到有人进来了。

    她没有抬头只是柔声：“早食好了？今儿就在屋里吃便是了，鱼前几日有些中暑，不好移动。”

    陈大山却是一眼就看到了陈二牛。

    他眯起眼看向陈二牛，似乎像是不认识眼前的人，不确定这人是不是他的儿子。

    “爹，娘。”陈二牛他突然出声。

    李娘子手中的竹蜻蜓落在了地上。

    陈二牛弯腰捡了起来，他一摸就知道这是他做的，本来是给四丫他们玩的。

    那个叫鱼的孩子，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陈二牛。

    他的皮肤白嫩，手臂如同玉藕。

    看起来就像是画中的仙童。

    “二牛啊！你……你回来了。”李娘子站起身道。

    陈二牛点点头。

    “哎呦，赶紧坐下，来人啊，上点新的茶水。”陈大山招呼着陈二牛坐到主位。

    陈二牛摆摆手随意找了个木椅坐下。

    跟着进来的三丫和陈大丫坐在他旁边。

    “二牛，你怎么来也不给个信，我们也好去接你，对了，你这次来何时回去啊？”李娘子看二牛如此气定神闲，应该是早就知道鱼的存在了，她暗暗看了三丫一眼，三丫只当没看见。

    “我本想要给爹娘一个惊喜，不想让爹娘空等，这次我也留不了太久。”陈二牛淡淡地道。

    “那，若是这此你回京城，我们这要跟着你去吗？你成亲总不能没个长辈。”陈大丫忍不住问。

    李娘子虽然觉得这话有些唐突，不过她心中也有这个疑惑，并没有拦着陈大丫问。

    陈二牛抿了抿嘴，沉默了一会才道：“我要去游学，此去要两三年，回京的事再吧。”

    “哦，这样啊。”陈大丫有些泄气地。

    房中一时有些安静。

    陈二牛开口：“不是三丫同我的，是我回来时师兄去接，无意间透露的。”陈二牛看向他娘亲。

    李娘子不再看三丫，有些不愿与陈二牛对视。

    “爹娘，有了鱼你们同我便是了，家中多养个孩子又不是养不起。”陈二牛尽量放缓了语气道。

    “这鱼来的匆忙，我和你爹没想到我们年纪这般大了还能再有，生下来鱼就身子弱，这才不好见外人，也就瞒了下来，你在京城中事情多，我们不好叨饶你。”

    “恩，我明白了。”陈二牛虽然知道他精神力听到的才是真的，现在却只是点点头没有拆穿。

    李娘子和陈大山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陈二牛的眸色幽深，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这日陈二牛归来，午饭自然要一块吃。

    陈二牛只是沉默着吃饭，有些食不知味，食不言寝不语，他不话，旁人也不好话，等吃完，四丫娇憨地往陈二牛身上靠，陈二牛没有推开只是抱住四丫轻轻拍着她的脊背。

    “唉，四丫都是多大的孩子了，哪用人抱着。二牛你抱抱鱼吧，他自就没亲近过你这个兄长。”李娘子笑着。

    陈二牛只是：“她自从我怀中长大，不论什么年纪，在我看来都是孩子。鱼体弱怕生，娘抱着就是。”

    鱼白嫩健康，陈二牛面不改色地出鱼体弱的话，三丫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出。

    爹娘胡乱的由头，不就是当兄长不会发怒吗？

    三丫愤愤地擦了擦嘴。

    陈大丫倒是心中高兴，果然这没见过便是没情分，李娘子被下了面子脸上的笑有些僵硬，但想着二牛心中有些怨气也是应当，还是笑眯眯地同二牛话，想要他和鱼亲近。

    陈大丫则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听京城中的事，陈大山很是沉默，但看向陈二牛的目光多了些敬畏，姐夫倒是因为陈二牛回来傻乐。

    陈二牛推脱自己累了，去厢房梳洗休息了。

    三丫赶紧带着陈二牛离开，给他安排了厢房，看着他进了厢房才慢慢地往回走。

    陈二牛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可他不仅连夜赶路还心中烦累，竟然真的一睡到了晚上。

    “天都黑了？”陈二牛翻身起来喃喃道。

    【宿主，你睡了五个时。】

    陈二牛点头，他感觉到有个人在他门前徘徊。

    他换了身衣裳推门走了出去。

    门口站着瘦弱的三丫。

    “哥，你别不高兴了，都是我没有看好爹娘大姐，我没有哥你那么厉害。”三丫缓步走来轻声道。

    “三丫，你在这儿等着我就是这个？”陈二牛倒是不由得仔细看了看自己这个比他两岁的妹妹，她从就懂事，现在也长大了许多。

    “哥，我只是想当一个的郎中，你会不会觉得我不懂事啊。家中的事我也管不了，我是不是很没用。”三丫一开始学医术，多少有些讨好二哥的意思，可是这么多年学下来，治病救人已经融入了她的身心。她也没有二哥那么大的志向，人多的时候她会忍不住不适，她也不想要见什么贵人。

    若是能有一间医馆守在一方，她就满足了。

    “没有，人各有志，你只要觉得高兴就好。我怎么会觉得你不懂事。”

    “那哥，如果，我是如果，我不想要嫁人也可以吗？”

    “我可以同意你不成婚，做你想做的，可是三丫你要知道，如果不成婚，四丫鱼会怎么样，娘会答应吗？我可以为你周旋，他们就算现在不会怪你，将来呢？你哥我也不能替你挡住所有的流言蜚语。”

    陈二牛拉着三丫的手慢慢走在厢房外的路上。

    七年，男女不同席，不共食，可陈二牛七岁的时候，还要抱着三丫在低矮潮湿的船篷里生活，两人没那么多讲究。

    “可五年十年以后，三丫和大姐的女儿会不会怪你呢，你又极为看重亲人到时候你该如何自处，你若是想要不成婚，结一方药庐成日坐堂是不够的。”陈二牛不会盲目的支持自己的妹妹，他必须得让三丫明白她是在做什么，让她自己选择。

    虽然所有亲人中，和他最亲近的就是三丫，他是自己一手带大的。

    “哥可你是侯爷啊，我就算不嫁人别人也不敢到我面前三道四。我知道这样不好，我不该如此依靠哥的。”三丫有些急切地。

    陈二牛轻轻拍了拍三丫的手背，像是蒋明遥平日安抚他一样安抚三丫。

    “哥是愿意让你依靠的，你还是不够清楚，家中不过是稍稍变了两年有余，便杂乱了许多，你能保证以后四丫和其他家中人不怪罪你吗？一个不成亲的姑娘？你若是真的有心，要么只能带发修行，要么就成为神医，虽郎中大夫现在是下九流，但只要你足够厉害，便能堵住别人的嘴，可你偏偏想要守在一处，不想当什么太医。三丫你能选的路很少，起码现在来非常少。”

    连陈二牛为了避风头，都要在京城中默默无声待上两年，将来他真要是有了实权，更是难保别人会盯上他的亲人。

    “那！我愿意带发修行，就我为爹娘亲人祈福。我愿意的，哥，我愿意。修行之人也可以行医的。”三丫轻声。

    “你，再好好想想，你不过十二，待我游学回来考了会试也不过十四五罢了，到时候你再决定。”陈二牛不希望三丫轻易做决定，虽带发修行之后完全可以还俗，重新嫁娶。

    可对于一个姑娘来，实在是太苦了些。

    陈二牛希望三丫能够想清楚。

    “那娘亲那里能让我自己去吗？我想着不能事事靠着哥。”三丫用期冀的眼神看向陈二牛。

    “爹娘哪里你自己去，如果不成我再去，让他们晚些再帮你相看，就等回京我再亲自为你寻姻缘，若是你那时改了主意，也不迟。”陈二牛道。

    “多谢兄长了。”三丫低声道。

    陈二牛先送她回了别院，慢慢踱步走回自己的房间。

    只是这一晚，他怎么都无法入睡。

    七年来他还是第一回 真正地睁着眼睛从黑夜到了白天。

    河看着很着急，但是它不知道该怎么劝。

    站在宿主爹娘的角度上看，为自己儿子考虑没什么错。

    宿主姐姐早就出嫁了，还住在陈家，心里不安容易想的多似乎也没什么大错。

    三丫要顾及爹娘亲人写信时没向宿主透露家中事，自然不能算错处。

    四丫还是个丫头，没了爹娘宠爱，最亲的兄长不再，变得敏感讨巧些，也很是可人怜惜。

    宿主的姐夫还和以前一样沉默寡言踏实肯干，倒是没什么变化。

    蒋文菡和蒋阿爷一开始帮着买田置业就很尽心了，自然不好以后还插手他们陈家后院的事。

    前前后后想起来，难道是宿主的错吗？

    当然不是，宿主难道要守着这些亲人半步不能离开吗？！

    若是如此这个宅院本就不会存在了。

    河一想起当年宿主为了让陈大丫安全生产和它讨价还价的模样，就有些心酸。

    可是明明它没有心才对。

    陈二牛眼皮跳了跳。

    他没有收回精神力，静静地听着他的亲人会些什么。

    现在他也顾不上什么隐私不隐私的了。

    突然他听到正在梳洗的四丫俏生生地对自己的丫鬟：“我准备了一份好礼，兄长看了一定会念着我的好，便是游学之时也不会忘了我。”

    “姑娘，奴婢瞧着侯爷对两位姑娘很是上心，反倒是对郎君毫不在意，姑娘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合适的。”

    “不行！本来兄长就该是喜欢我和姐姐，我们才是他养大的！我必须得让兄长更在意些我。我昨天看起来是不是十分乖巧。”

    “自然，四姑娘这般样貌，谁人看了都会怜惜。跟别是侯爷了。”

    陈二牛翻身下床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他倒是想要知道四丫会送自己什么东西。

    他今日照常练剑，吃早食的时候，所有人都到齐了。

    这饭菜刚吃完，陈大丫就笑着：“二牛，你看你都是举人了，也该是给我们几个姊妹改下名，总是三丫，四丫的叫着，不像是个大家姐。”

    陈二牛抬了抬眼皮：“哦？大姐的是。”

    “不知道大姐，三丫，四丫喜欢什么名？”

    “随哥喜欢便是，哥给我们起的名字自然是好的。”三丫笑着道。

    倒是李娘子和陈大山因为昨日闹得不好看板着一张脸没有话，感觉到奇怪的鱼窝在李娘子怀里。

    看起来很是胆怯的模样。

    陈二牛在心中叹了口气，对于这个孩子他虽然没有多少喜爱，但也不会讨厌，只是想要若是爹娘以后还是如此疼宠他，不知会养成什么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