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对峙
谢知府家的后院今天炸了锅。
钦差大人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衣冠楚楚玉树临风的, 可回来却像换了个人,身上乱七八糟还不知穿得是谁的外袍。
来接轿的银宝一看,吓了一跳, 以为自家主子出门遭了什么暗算, 当时火气就上来了,嚷道:“主子, 您这是遭劫了?谁干的,我和师兄去砍了他!”
话倒是像给自家主子听,可他还不住的拿眼瞥向送阮平朝回来的郝府的轿夫, 似乎主子一声令下,他当即就能把大刀抡到那人头上去。
阮平朝并没回他的话, 转脸从轿子里迎出一个人来。
那人一掀轿帘先露出一张半遮半掩的脏兮兮脸, 她娇的身段隐在青色的长袍里面。
这不是尹姑娘吗?!
惊喜盖过了疑惑的心思, 银宝乐开了花, 一个“尹”字才出一半来, 便被自家主子给拦了回去。
“银宝, 我俩先进去,你带这位哥吃些茶, 歇一歇再叫人走。”罢,他转回身同轿夫了句“替我谢谢你家主人”, 然后搀起尹湉湉就往屋里走。
银宝会意, 立马收了表情不再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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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淮生正在屋子里看今日直隶其他州府送来的汇报灾情的信件。
信上写永平府粮仓已经放空,最近恐有饥民暴、动, 望二位钦差大人赶紧去地方上赈济灾民。
赈灾才是二人从京城出来的目的,可转了一圈竟然又变成在此地为知府找丢失的女儿。
景淮生有些后悔当初在杨楚潇面前放出的大话,非要查完这个案子才肯离开。
自己父亲的并没有错,自己只有一腔热血, 却少了些筹谋算计。
正想着,院门突然被人推开。
景淮生从窗口往外看,那位忙着跟地方乡绅结识的狗官阮大人终于回来了。
他心里憋着一口气,猛地推开门,一步拦在了阮平朝的身前。
跟平时的仪表堂堂不一样,今日的阮平朝活像个在外面和谁偷了情匆忙跑出来的西门庆,衣服穿得乱七八糟,丝毫没有钦差大人的风度。
“阮大人,您可回来了!我已经等候多时了。”景淮生语气里带着讽刺和怒气,他实在不能想通,尹姑娘怎的能看上这么一个毫无廉耻,趋炎附势的狗官。
“狗官”似乎并不想理他,皱起眉头,但态度倒还算客气:“景大人,不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请容阮某进屋换身衣服可好?”
景淮生想不好。
尽管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搞成了这样,但既然已经如此,何苦还想找回些颜面?!
话还没出口,视线却被阮平朝身后的人给吸引住了。
似乎是个姑娘,她的发髻也乱糟糟的,低着头,并不能看清长相,身上还穿着并不合身的衣服,看样子就是阮平朝的。
“阮平朝,你……你……”景淮生气的语结,这人到底有没有廉耻心,竟然还把外面的脏女人给领回来了?!
可诗书礼教不允许他出更难听的话,他只得狠狠地剜一眼阮平朝,咬牙切齿道:“下作!无耻!”
完,他拂袖而去。
阮平朝倒是不生气,嘴角噙着笑,将尹湉湉带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梳洗完毕,换上一身干净的衣物,阮平朝盯着尹湉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嘱咐道:“千万不能叫景淮生知道是你,我们现在住在谢戚的府上,万事都得心,不然这件事情泄露出去,咱俩都得遭殃。”
尹湉湉重重地点点头,刚想起身离开,腿上烧伤的地方狠狠地疼起来,她嘶的一声又坐了回去。
“尹姑娘,你就别回酒楼了,就在这里住着,等一切结束以后跟我回京城。”
尹湉湉不乐意的摇摇头:“还有很多事情没做,你甭想把我关在这里。”紧接着她又指指自己腿上的伤口道:“这都是伤,过段时间就好了。”
阮平朝棱起眼睛,全然没有往日温文尔雅的模样,冷声道:“你还想上哪去?你都叫我看光了……”
尹湉湉脸一红,嘴立马撅起来,开口就想骂阮承佑是个没羞没臊的,怪不得刚才景淮生他无耻下作。
见尹姑娘生了气,他语气又软下来,心翼翼的摸一摸她的头道:“你该做的已经做了很多了,下面的事情就让我帮你吧。”
他手上动作慢慢的,话语气也十分温柔,尹湉湉无端就向他卸了防备。
是的,从京城离开这半年,她已经做了很多了。
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去查姐姐的死因,一个人去面对那些未知的真相,也一个人度过无数个漫长又恐惧的深夜。
精神上的戒备消除,身体上疲惫的感觉就涌了上来,她实在是太累了。
烧了郝家祠堂以后,又战战兢兢的在树上藏了许久,被浓烟呛得头昏脑涨不,又差点叫郝家人给抓住。
幸亏遇到了阮承佑。
幸亏遇见的是阮承佑。
看着尹湉湉逐渐朦胧的睡眼,阮平朝觉得好笑,这个丫头总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上一秒哭,下一秒笑,似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让她真正恐惧的东西。
又或者她觉得自己身边是安全的?
阮平朝嘴边噙了笑,将尹湉湉抱到了自己的床榻之上。
“你好好休息一会儿,等我去和景淮生几句话就回来。”
朦胧间,尹湉湉含糊的答了个“嗯”,然后彻底睡了过去。
景淮生进屋的时候恰好看见的就是这一幕,阮平朝半蹲在床榻旁边,表情温柔的拍着床上的人。
而再一看,床上那个双目紧闭的人,竟然是尹姑娘!
“!”景淮生几乎要惊叫出声,这是什么情况,失踪半年多的尹姑娘怎么又被这人找回来了?!
阮平朝一步迈到他身前,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声:“别出声,让她睡。”
景淮生勉强点了点头,二人转身出了屋门。
刚才在院子里的话实在有些过分,毕竟二人还要在朝□□事,再论品级,这位顺天府尹也是比自己官阶更高的人。
世子想了半天准备过来缓和下气氛。
结果推开阮平朝的屋门,两个常随都不在,他就只好一边叫人一边进了里屋。
谁成想,就看见了这么一幕。
心里梦里的尹姑娘就这么活生生的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只是,为什么又是在阮平朝的身边。
叫他心里堵得慌。
他此刻有许多的问题想要问阮平朝。
比如,尹姑娘怎么会在保定府?你是怎么找到她的?还有刚才那一幕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阮平朝似乎不想要给他开口的机会,甚至不想叫他多问一点尹姑娘的事情,语气强硬的道:“世子找我有事?”
“是的,可是在公事之前,阮大人能否先回答我,你到底是怎么找到尹姑娘的?”
阮平朝轻哼出声,抬起眼皮瞥他一眼:“阮某私事,恕难相告。”
景淮生来了火,语气咄咄逼人:“怎么能是私事,我也……尹姑娘也是我的朋友。”
“哦?既然是你的朋友,那你自己去问她好了。”阮平朝淡淡的回应,随即又补充一句:“对了,忘了,尹姑娘今日叫浓烟熏了嗓子,不了话,恐怕不能回答你的问题了。”
景淮生气的要命,恨不得跟阮平朝上一架,可对方只是淡淡几句话又熄灭了他心里熊熊的火焰:“景大人不要在尹姑娘身上多费功夫了,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关心关心夫人,那才是你明媒正娶回来的人。”
突然就没了再同尹姑娘话的底气,景淮生突然就泄了气。
是啊,是自己先娶了别人,是自己挡不住父母的劝慰,是自己没有等在原地。
还能怪谁呢?
似乎意识到这个问题已经解决,阮平朝开口问道:“景大人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景淮生理理思路,强迫自己压抑住焦躁的情绪,从衣袖里掏出那封永平府的加急信件递到阮平朝手里。
“我想过了,既然我已经答应了杨楚潇要将她女儿找回来,自然是不能反悔的,可是底下州府的灾情也是不能耽搁了,这样吧,我留下继续查案,你到永平赈灾。”
“不行,我留下,你去。”他回应很快,语气却淡淡,完全不像在商量,反而像是在命令对方。
景淮生怒起,开口道:“凭什么?你知不知道,此行我是主你为辅,是你该听我的。”
阮平朝用手指了指自己屋子的方向,道:“我和尹姑娘已经查到了谢戚女儿的下落,况且,她只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