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别墅。

    周惜涵一边往外拿作业本, 一边和周太太絮叨：“奶奶，我今天得红花了呢。”

    “是吗，”老太太心不在焉的应道, 她一边修剪刚修理完的指甲, 一边应付道, “惜涵很棒呢。”

    这几天儿子忙，把个刚上一年级的孩子扔给了她。

    天天晚上做作业到十点多, 关键孩子还不认字, 要她这个奶奶手把手的带着做。

    关键她哪做过这个，儿子时候很聪明, 学习的事从来没用她操过心。

    现在别的不，就背诗一项就要把她搞崩溃了。

    再这么下去，她得二次更年期了。

    周太太觉得不行, 她得请个家教带孩子做作业, 儿子还没结婚，可不能就这么被气死了。

    周惜涵知道奶奶不怎么喜欢她，也不怎么在意，她拿出铅笔在本子上画了两个兔耳朵, 想到什么就什么, “今天我同桌又被老师叫办公室了呢，有同学他挨了，我倒是没看见, 但我们老师很不喜欢他, 多半就是真的。”

    “今天上课的时候, 老师让他交出什么东西，温寒不肯交，老师凶巴巴的看着可恐怖了。”

    ……

    “你同桌？”周太太忽然想起点什么事来。

    周惜涵觉得兔耳朵没画好, 她没找到橡皮，用手一蹭，作业本上就留下了黑漆漆的一片。

    “嗯，赵温寒。”

    周太太想起敏给她那个电话，好像是班里有个孩子和周允承很像，对了，那孩子还住允承对门。

    臭子无缘无故搬那么老个区，放着好好的贵族学不给孩子报，偏跑那么远，绝对有猫腻。

    “就是和你爸爸长得很像那个？”

    一到和爸爸很像，周惜涵就高兴了，“嗯，和爸爸一样帅。”

    周太太又问：“住你们家对门？”

    周惜涵：“嗯。”

    周太太很奇怪：“他们经常挨老师吗？”

    周惜涵想了想：“那倒没有，就是老师总找他们麻烦。”

    周太太是个火爆的性子，别孩子是她的疑似孙子，就算别人家的孩子才那么一点，总被针对，她也受不了这个。

    她拿起电话专捡官大的，电话一通就开骂，大到教育制度，到家庭作业，骂完不够又给周先生电话继续骂，等骂痛快了才去吩咐厨师，“给我做几道好吃的菜，我给允承送过去。”

    “行了，今天的作业别写了，”老太太没心情辅导作业了，“跟我去找爸爸。”

    她亲自拎上两个大保温桶，让司机送她们祖孙两个去了学区房。

    “奶奶，我不写作业会不会挨训啊，”虽然写作业的时候，周惜涵能磨多久就磨多久，但真不让她写，她又开始担心了。

    周太太穿了一条金丝绒的长裙，踩着五公分的高跟鞋，头发盘起戴一顶紫色加厚时装帽。

    隔着远远的都能被她的豪门贵妇气质给闪到。

    只不过拎两个大保温桶和她的形象气质有些违和，司机要帮忙拿被她给拒绝了。

    “你就在这等着，不用上楼。”

    周太太吩咐完司机带着周惜涵一起上了楼。

    巧的是，出了电梯正好看见周允承站在门口，看样子正要进门。

    他面前的门开着，恍惚间有个孩子跑了进去。

    周太太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不知道周允承的家具体是哪个，但看周允承站在门口，也猜个大概。

    她三步并作两步，拎着两个大保温桶就往前跑，试图在周允承反应过来之前闯进门。

    “妈，你干什么，这不是咱们家，”周允承一伸手扯住她的后脖领子。

    周太太被看破也没有丝毫的窘迫，她晃了晃保温桶：“我知道你们肯定没吃，给你送吃的。”

    顿了下，“大人能忍，孩子总要吃的吧。”

    周太太的实在太有道理，周允承无法拒绝，但他不好做主，稍微犹豫了一下，道：“你等着。”

    语毕他进屋砰的一声拉上了门。

    周太太碰了一鼻子灰，不高兴的骂道：“笨死，连个媳妇都搞不定，还要我这个老太太出马，否则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当上奶奶。”

    “言，”周允承看赵言状态不好，女人脸色惨白，身体孱弱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到，他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怎么了，外边有人吗，”赵言扶着沙发坐下，这一晚上，好像被人抽了筋骨，此刻全身酸软，没有力气，什么都不想做。

    周允承：“我妈过来了，带了些吃的，两个孩子折腾了一晚上也饿了，不如让他们过去吃点。”

    “阿姨来了吗？”赵言就算再不舒服，听到周太太来了，也赶紧挣扎着起身，“快点让阿姨进屋啊，你……”

    “没事，”周允承看赵言不排斥两个孩子接触他的家人，心里放下些，“让两个孩子过去吃吧，那边宽敞些。”

    赵言现在实在没精力接待客人，“那好吧，帮我跟阿姨句谢谢。”

    “温御、温寒，”周允承喊两个孩子，“跟周叔叔过去吃饭。”

    两个孩子状态还算可以，虽然挨了，但情绪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此刻听周允承叫他们吃饭，赵温御第一个跳出来问：“吃什么呀，有红烧肉吗？”

    周允承不知道周太太带了什么，笑道：“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赵温御一边蹦蹦跶跶的往外走，一边：“我还想吃红烧排骨，红烧带鱼，哦，对了，我还想吃大虾。”

    赵温寒要比他想的多些，刚才听了一耳朵周允承和妈妈的对话，此刻他仰头看着周允承，“是惜涵的奶奶来了吗？”

    周允承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是啊，见到奶奶要嘴甜一点，多夸奶奶漂亮，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赵温寒虽然觉得这是一个很艰巨的任务，但还是硬着头皮接下来。

    一会大不了都让哥哥，反正他擅长吹彩虹屁。

    “哎吆，”周太太看见两个孩子脸上都带着伤，尤其目光落在赵温寒身上，活脱脱像照着周允承摸样雕刻的一般，心疼的都受不了，“啧啧啧，看这孩子被老师的，这老师怎么下得去手。”

    “奶奶——”赵温御已经闻到了红烧肉的香味，馋的直流口水，但他没直接去餐厅，而是上下量着周太太，“您真是惜涵的奶奶吗，看着和我妈妈差不多年轻呢。”

    “是吗？”周太太被他夸得心花怒放，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蛋，“这孩子真会话。”

    赵温寒想到周允承的话，让他多夸奶奶漂亮，可他不会吹彩虹屁，只能僵硬的附和道：“嗯，奶奶真年轻，真……漂亮。”

    周太太更高兴了，不住嘴的夸两个孩子，然后一手拉一个往餐厅带，“好了，先吃饭。”

    周允承看祖孙三人相处的很好，很欣慰，心里担心赵言，想过去看看。

    他开保温桶看母亲都带了什么，发现瘦肉粥之后拿碗盛了一些，“妈，辛苦你先看着他们三个，我去看看言。”

    “去吧，去吧，”周太太现在很烦周允承，就没见过他那么笨的人，怎么就成了她的儿子呢。

    老太太带了八个菜，各个都是硬菜。

    不光有红烧肉、红烧排骨，还有清蒸鱼、虾仁炒芦笋等等。

    她一边往外端，一边：“看看喜欢不，喜欢的话，以后奶奶再给你们做。”

    ……

    赵言有气无力的躺在沙发上，有心过去跟老太太声招呼，可她实在没力气起来。

    自从学校门口没看见两个孩子起，她紧绷的那一根弦就断了，尤其是进了学校，教导主任总不让她见孩子，她更是几近崩溃。

    如果再看不见孩子，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

    周允承回来后，看见的就是赵言一副虚弱无力、面色极其苍白的模样。

    他走过去，弯腰蹲在女人面前，低声商量道：“时间不早了，你也吃一口吧。”

    赵言幅度的摇了下头：“你还是和他们一起吃吧，我没什么胃口。”

    “不吃饭怎么行，”周允承开解道，“两个孩子现在还没发现什么，一会知道该着急了。”

    他着伸手去拉找赵言，触及到她的手指，就觉得自己好像摸到了一块烙铁，“怎么这么热？”

    周允承吓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改而去摸她的额头，“你发烧了？”

    “是吗？”赵言都没感觉到，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觉得没什么区别，“没有吧。”

    “还没有，”周允承返回自己家拿来体温计，放在她额头测了一下，“三十九度八。”

    “烧的太厉害了，”周允承放下.体温计就要抱她，“我送你去医院。”

    赵言推着他，不让他碰自己，“我没事，你给我拿点退烧药，我吃了就好了。”

    周允承不同意：“你现在烧的很厉害，不像感冒，还是去……”

    “我不去医院，”赵言固执的道，她看周允承脸色不好，口吻软了几分，眼巴巴的望着他，“吃了药不退再去。”

    既然这样，周允承只好给她拿了退烧药，又给她倒了一杯白开水。

    他把人扶起来，心仔细的把药放在她手里，“心点。”

    生了病的人总是很脆弱，赵言退去平时坚强、乐观的铠甲，以一副柔软的姿态面对着自己喜欢的人，鸟依人的窝在沙发上，凭空的让人生出一股保护欲。

    周允承看她毫不犹豫的一口把药吞下去，心情微恙，把水杯收走，伸手抱起她送去卧室，“你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一切有我呢。”

    他给赵言盖好被子，准备起身离开。

    却不料衣服被女人扯住。

    女人的手指纤瘦细长，捏在他灰色衣袖上，微微的刺痛了他的眼睛。

    七年前两个人在一起那会，赵言娇气的很，平时看着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和个拼命三郎似得，但生起病来，可着劲的折腾人。

    不是嫌药太苦，就是嫌水太烫，要么也是水太苦，好难喝。

    哪像现在，接过药连看都不看一口就吞掉了。

    不知道这些年，她一个女人是怎么带两个孩子的，生病的时候又是怎么挺过来的。

    赵言已经很久没被人这么照顾过了，更别还这样体贴。

    这会她很依恋这种感觉，一点都不想让周允承离开。

    这是两个人分手后，仅有的一次跨越朋友的接触。

    她都快忘了依赖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了。

    好像很不舍，很窝心，又很怕。

    怕一觉过后，又回到那个吵吵闹闹忙忙碌碌连病都不敢生，只能一个人带孩子的时候。

    “今天电话里，”赵言嗫喏着开口，“对不起。”

    她当时太着急了，以至于竟然了那么伤人的话。

    周允承挨着她坐在床边，给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勾了下唇角：“我不想听对不起。”

    因为高烧的关系，赵言大脑混混沉沉的，顺着他的口吻问道：“那你想听什么？”

    周允承：“想听你补偿。”

    “补偿？”赵言望着他，混沌的大脑似乎陷入了沉思，“你想要什么补偿？”

    ……

    周家的厨师手艺很好，赵温御吃的很欢乐，他还不忘和周太太约定下次：“奶奶，你没事的时候要多过来看周叔叔哦。”

    周太太笑眯眯的看着他，眼里充满了慈爱，可的话就不那么慈爱了，“顺便带些好吃的是不是？”

    赵温御抓了抓脑袋，难得出现了不好意思的时候，“如果有好吃的当然更好了，不过没有，我也很高兴见到奶奶呢。”

    这一声奶奶把周太太叫的心花怒放，当下道，“好，你要喜欢吃，我以后天天给你送来。”

    顿了下，“不过我能拿过来的有限，要不你跟我过去，每天让厨师给你做怎么样？”

    “奶奶家里还有厨师？”这可远远超乎赵温御的想象了，“不是饭店才有厨师吗？”

    周惜涵听了他这么没见解的话，插嘴道：“什么饭店才有厨师，奶奶家里厨师有好几个呢。”

    “真的？”赵温御想到香喷喷的红烧肉，口水又不受控制了，“那不是想吃什么都有了？”

    周太太点头：“当然。”

    赵温御动摇了，他现在非常想去周太太家里。

    周太太移开视线，目光落在眼前这个和自己儿子十分相似的男孩身上，眼里充满了疼惜：“温寒呢，温寒想去奶奶家吗？”

    赵温寒已经吃饱了，他放下筷子摇了摇头：“我要陪妈妈。”

    “真是个乖孩子，”周太太感叹道，“不过奶奶家有很多积木和好玩的玩具，温寒不喜欢吗？”

    赵温寒垂着头，默了几秒道：“妈妈还没吃饭。”

    周太太笑了：“刚才周叔叔端了粥过去，你妈妈肯定吃过了。”

    听妈妈吃了饭，赵温寒心情好多了。

    周惜涵看赵温寒没有想去自己家的意思，有些遗憾，眼珠转转了，道：“温寒，爸爸还有两头毛驴，你见过吗？”

    “毛驴？”赵温寒眼睛亮了一下。

    赵温御也是充满了好奇：“什么毛驴？”

    周惜涵得意道：“就是毛驴啊，好可爱呢，还没有我高。”

    “真的假的？”赵温御不信，“毛驴很大，我在老家的时候见过，比周叔叔还高呢。”

    周惜涵没见过大毛驴，只见过的：“反正我家的那个就是很，比我还一点。”

    赵温御动心了，他伸手推赵温寒：“弟弟，我们去奶奶家看毛驴吧，嗯？”

    赵温寒不想去：“可明天还要上学呢。”

    赵温御：“就看一下毛驴也不影响什么。”

    周太太适时道：“明天我让司机送你们去学校，肯定不耽误你们上学。”

    顿了下，她蛊惑道，“没准你周叔叔一高兴，就把毛驴送你了。”

    她着话拿出手机，开图片库，找出几张毛驴的照片来，“温寒，你看可爱吧？”

    毛驴白嘴白蹄白肚皮，不高的一点，看着特别可爱，赵温寒受不住诱惑了：“可爱。”

    赵温御眼睛放光，恨不得现在就过去，“奶奶，我们现在就去看毛驴吧，没准周叔叔一高兴也送我一头呢。”

    周惜涵不高兴了：“那都送给你们，我要什么？”

    “一共就两头。”

    周太太不想因为这点事惹孩子不高兴，“让你爸爸再买一头不就行了，到时候就有三个了，一人一个。”

    赵温御已经坐不住了，从椅子上跳下来就张罗着走：“奶奶，我们快走吧，一会太晚看不清了。”

    赵温寒却不像他们草率，“我回去告诉妈妈一声。”

    正巧周允承回来了，看他们一大三的收拾东西，奇怪道：“你们干什么去？”

    老太太给他眨了下眼睛，“两个孩子要跟我去看毛驴。”

    “看毛驴？”周允承皱了皱眉，压低声音，“你这样直接带两个孩子走不好吧？”

    周太太无语道：“这不是孩子自己想去嘛，你要不放心，就去问问他们妈妈。”

    她看周允承像块木头似得戳着不动，催促道，“快点去啊。”

    随即拉住了赵温寒，“让周叔叔去问就行了。”

    赵言高烧吃了药，刚睡着，这会周允承不想扰她。

    但不经过人家同意直接把孩子带走，怎么都不过去。

    可不带走，他还要照顾大人，也没心思管两个孩子，稍微犹豫了一下，道：“我去问问她。”

    赵言睡梦里不踏实，总是惦记两个孩子，虽然昏昏沉沉的，但刚睡着就醒了。

    周允承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一手捂着脑袋从床上下来，“怎么起来了？”

    赵言回头寻视了一遍，“孩子呢？”

    周允承扶着她躺下，“我妈照顾呢，你就别担心了。”

    “哦，”赵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辛苦阿姨了。”

    周允承重新给她盖好被子，试探着道：“我家里养了两头毛驴，刚才我妈和两个孩子了，两个孩子都想过去看看，你看行吗？”

    “去你家吗？”赵言比刚才清醒了些，问道。

    周允承点了点头，“当然，你要觉得不合适，那今天我带他们两个。”

    赵言沉默了一会，想起赵温寒想要爸爸的愿望，虽然觉得这样不妥，但还是同意了：“他们很闹的，要是阿姨不嫌弃，可以带去。”

    “真的？”周允承没想到赵言这么信任他的家人，还以为她会不放心呢，心里好像弥漫了一股巨大的喜悦，就好像赵言已经接受了他似得，“那我让我妈带他们走了。”

    顿了下，“你放心，我妈肯定会照顾他们，保证一根头发丝都不会少。”

    赵言苍白的脸染上一抹笑意：“我放心，当然放心了。”

    周允承来到隔壁把赵言的意思了，周太太喜不自禁，她看着赵温寒压低声音问周允承：“温寒妈妈真的愿意让我带走？”

    周允承点头：“当然是真的。”

    顿了下，“我可没这两个孩子是我的，你别带走了，又嫌弃不是自己孙子，不好好照顾他们，我可是答应过言的，一根头发都不会少。”

    周太太笑得合不拢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周允承被周太太问的一愣。

    周太太挡着嘴， “这明孩子肯定是你的。”

    又来一个用眼睛就能做亲子鉴定的，周允承皱眉：“你想多了。”

    他早就做过亲子鉴定了，赵温御并不是他的孩子。

    周太太不理他，只顾沉浸在自己的认知里：“如果孩子不是你的，她们妈妈绝对不会让我带走。”

    “哪个母亲那么粗心，随随便便就让一个没见过的陌生人把自己的孩子带走，除非这个人她绝对信任，或者这个人有绝对不能伤害孩子的理由。”

    着，她脸色绷紧，很不高兴的看着周允承：“我平时看你挺聪明的，关键时刻怎么这么糊涂。”

    她目光落在赵温寒脸上，“反正我就认定了，这就是我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