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Chapter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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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展鸣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在方舒雁的注视中,半点无法动弹。

    先?是从思绪到表情都一?片空白,再是慢慢回过神来?后,泛起在急切赶来?时无暇多想的惶恐。他鼻尖沁出虚汗,僵硬着身体,在方舒雁放下?盒饭,起身朝他走来?时,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猛地回神,神经质地猛然?向后退了一?步。

    时过境迁,他如今是备受粉丝追捧的当?红流量生,而方舒雁早已?经不是新晋天后,也不再是他在节目中的导师,他却比当?年面对?她时来?得更?紧张。

    邓展鸣嘴唇动了一?下?,没发出什么声?音,脚跟却像是长在了地上,僵硬地直挺挺站着,在方舒雁向他走来?时,半点都无法动弹。

    方舒雁在他身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保持着一?个礼貌的距离,没有再向前。邓展鸣低下?头,不敢看她,脊背无意识地佝偻,明明比她高不少,在她面前却有些直不起腰。

    他突然?间?想起上一?次见到方舒雁时,华音校门外,方舒雁隔着车窗朝他望来?,眸底一?片冰凉,?出的话也像浸满冰。

    可以从此不要在我面前出现吗。

    看到你就恶心。

    邓展鸣忽而猛地了个寒颤,无法遏制地生出夺路而逃的心思。

    尽管他在听?了方舒雁再次出现之后,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推了好几个工作,一?路奔波,马不停蹄地赶到这里。

    但真的站在方舒雁面前,他才恍然?发现,原来?他还和当?初一?样,并没有一?丝一?毫,面对?方舒雁充满嫌恶眼神的勇气。

    方舒雁比他想象中要平静地多。

    剧组置景地外面有保安,方舒雁起身向他走时,短暂地想了一?下?他是怎么进?来?的。很快自己想到了答案,可能是安保认出了他,觉得大明星来?这个贫穷的独立电影剧组,肯定不带有什么恶意。他们剧组预算也就那样,请的安保不算专业,但问都没问一?句就放人进?来?,多少还是让人有点担心。

    不过也有可能是联系了她,但没联系上。方舒雁转念一?想,感觉自己自从出国之后,对?现代通讯工具的依赖程度直线下?降,进?了一?趟山里之后,更?是时常想不起自己还有手机。

    于是她走过来?时,面对?表情一?片晦涩的邓展鸣,久违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含着疑惑的询问。

    “有人进?来?剧组,我竟然?事先?都不知道。你们是走哪个门路进?来?的?”

    她的语气温和平常,招呼的方式也很随性,邓展鸣听得愣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有点发怔地看着她,没有答话。

    身体却像是终于脱离了冷雨侵袭,冻僵的四?肢都缓慢感觉到一?丝活过来?的暖意。

    助理?张了张嘴,看了看方舒雁,犹豫了一?下?,见邓展鸣没有反应,还是开口替他答话,语气谨慎:“我们是从嘉华的凯哥那边得到的消息,展鸣接到消息立刻就赶了过来?,门口的保安登记了一?下?信息就放我们进?来?了,可能是嘉华那边事先?过招呼。”

    地皮是锦辰的地皮,投资是嘉华的投资,过招呼很正常,也很可能试着联系过她,不过她没有及时收到。方舒雁了然?地点点头,随即产生了新的疑问。

    “这么急着过来?,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她有点疑惑地问。

    这个……助理?对?这件事也是一?头雾水,他是邓展鸣退赛之后展风给他安排的助理?,对?邓展鸣和方舒雁之间?发生过什么一?概不知。老实?,看到邓展鸣发现一?点方舒雁的消息就失态地赶过来?,他其实比方舒雁本人还吃惊。

    助理?答不上来?,看向一?旁的邓展鸣。方舒雁也跟着看过去,邓展鸣在两人的注视中回过神,无声?地抿了抿唇角。

    开口时连声?音都显得干涩。他迟疑了半晌,心地叫她:“舒雁导师……”

    方舒雁微怔,而后浅浅莞尔。

    “我早就已?经不是了。”她浅浅地笑着,从容地朝他轻轻颔首。

    “好久不见,大明星。”

    .

    剧组的工作人员吃完了晚饭,还有两场夜戏要拍。对?于短暂的休息来??,时间?不算紧迫,但要想去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叙旧,那就根本来?不及。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方舒雁看了看左右,指了下?不远处搭建的卖部场景,问邓展鸣:“啤酒还是矿泉水?冰箱里有。”

    见邓展鸣循着她的手指望过去,方舒雁补充:“只有啤酒和矿泉水有存货补充,其他的都是摆在冰箱里充门面的,除了门脸的第一?瓶,剩下?的全是塑料,今晚拍戏要拍到那边,最好还是不要动。”

    邓展鸣来?这儿也不是喝东西的,默默去取了瓶矿泉水,在方舒雁身边坐下?。

    不敢离得太近,两人坐在远离拍摄场景的角落里,看剧组的人吃完晚饭,开始重新布景。导演正忙着,剧组里又没副导演,谈致北自然?地接过了方舒雁的工作,看了下?剧本,给演员讲戏,给剧组的各部门安排工作,不是第一?次做,言行举止都很熟练,剧组的其他人也都习以为常。

    邓展鸣看着他出神,有点想问谈致北为什么还在这里,又觉得自己根本没资格过问方舒雁的事,怕一?时的好奇被她以为是冒犯,犹豫着不敢开口。

    他捏着自己刚拿的矿泉水,沉默地坐在一?边,背微微蜷着,显得十足拘谨。相比之下?,方舒雁则过分自然?,半点没有和不熟的同父异母弟弟相处的不适,看了眼谈致北在那边的情况,觉得没什么问题,于是收回视线,看向旁边的人。

    她随意地问:“怎么知道我在这边的?嘉华应该没人会主?动和你?吧。”

    当?然?没有。邓展鸣因她的声?音身体稍稍一?绷,慢慢放松下?来?,无声?地摇了摇头。

    “我自己发现的。”他轻声??,?话还是拘束得厉害,尽量言简意赅,“前不久你和……何?振的关系暴露出来?,嘉华铺的通稿里第一?次带了你的大名。你的名字搜索页上原本已?经基本不太有营销号的消息了,这次突然?一?次性补全,那时我就感觉嘉华对?你的运营策略好像变了。”

    他现在是正统的流量生,对?营销和通稿这种公关手段极有研究。一?般来??只有明星需要热度的时候,公司才会花钱让营销号联动,不然?人都不出现,总不能还花钱营销,让粉丝看空气。

    三年多以来?,嘉华公关时第一?次让营销号带了方舒雁大名,邓展鸣一?直关注着她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件事。不过之后嘉华的后续营销并没有跟进?,好像又没有借着这次热搜,让方舒雁一?举重回大众视野的意思,让邓展鸣又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质疑,没有异动。

    确认方舒雁已?经再次出现的消息,是因为剧组招的群演。

    剧组回到都市里拍摄,招募群演是少不了。人一?多,走露的风声?也会变多。尽管群演进?组时要签保密协议,里面明文规定了不能泄露剧组的任何?消息,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方舒雁的名字还是悄悄地泄露了出去,被一?直关注方舒雁消息的邓展鸣发现。

    他?不上自己得知这个消息时是什么心情,循着本能做了一?系列事,再次回过神时,已?经找嘉华要了消息,推了工作,坐在了前往剧组的车里。

    这趟过来?究竟想干什么?邓展鸣已?经坐在了这里,却好像才刚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好在方舒雁并没有这么问。她简单地应了一?声?,算是对?他的?辞表示接受。没问他为什么在这里,只语气闲适地和他浅淡寒暄:“这几年过得还好吗?上次见面时我情绪不太对?,话?得有点重,不好意思,希望没有影响你太多。当?年的事你也不知情,我不应该那么?的,不好意思。”

    她的致歉轻而易举地就?出口,半点都不艰难,也并不轻浮,听得邓展鸣浑身一?震。

    他转过头来?,久别重逢之后,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她,看着看着,眼底慢慢浸出浅浅的湿意。

    “我过得不好。”他突然??,?得很艰难,也很狼狈。他慢慢垂下?眼,带着从未在旁人面前展露的艰涩,深深地低下?头,像不知所?措,想要认错的孩子。

    “你没骂错。”他声?音低低地?,“这几年我爸妈没有离婚,各自把持着公司股份,对?外还是对?委以虚蛇的夫妻。我后来?找过很多证据,找人调查了很久,我爸就是个抛弃妻女的人渣,而且不知悔改。我妈或许一?开始确实不知情,但她知情得比你我要早很多,她那么精明,我爸瞒不了太久。”

    邓绮冰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无从得知。当?面质问邓绮冰时,也从未得到过她认真的回应,只会被邓绮冰强势地将抗议压回去,?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他永远长不大,不要再任性地添麻烦。

    他只知道自己自掏腰包,重金请的私家侦探,调查之后告诉他,在他爷爷奶奶来?过上京一?次之后,那个偏僻的山村里就曾出现过听何?振方慧事情的人。

    那是多久之前?那时他才几岁大,无忧无虑,天真地享受着父母的疼爱,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

    而方舒雁那时在干什么呢?方慧可能正在好几份工,辛苦地供她读书,她在上学之余,也要帮着母亲干活,减轻压在相依为命的母女身上生活的重担。

    出于种种考量,那之后他妈妈隐瞒下?了这件事,让他继续无忧无虑的成长。而那之后……

    那之后方慧没几年就查出了肾衰竭,让这个本就艰难的家庭过得更?加雪上加霜。

    某种程度上,邓展鸣站在成年人的视角,可以理?解母亲的选择。当?时何?振哄住了爷爷和祖父,手里已?经握着展风的股票。这不是起诉离婚就能拿回来?的东西,让他净身出户难如登天,母亲也不是展风唯一?的继承人,有一?个盟友肯定比亲手把盟友撵走强。

    然?而邓展鸣理?智上可以理?解,情感上却无法接受。

    他因为突然?曝出来?的家庭秘辛,被迫退赛,从一?个自认为三观端正的好人,变成谁都可以戳着脊梁骨骂的人渣之子。没有人站在他这边,全世界好像只有粉丝觉得他不知情者无罪。

    连他自己都不觉得自己无罪。在消息曝出来?,方舒雁又人间?蒸发之后,他曾极其痛苦地冲到何?振面前,情绪激动地向他当?面质问。

    何?振当?时是怎么?的来?着?

    他抬手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神情阴沉地看过来?,恬不知耻地出言训斥、

    “展鸣,你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你难道不是既得利者吗?你这些年过的好日子以为是谁提供给你的?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怎么懂我的辛苦,我要是就留在那对?母女身旁,现在都还得在工地工,我会唱歌,唱得好听,谁在乎?凭我自己这个高中学历的外来?户,能在华音当?教授?笑话!”

    何?振神情阴鸷而凶狠,脸上的神情异常陌生,仿佛是个狰狞的怪物。

    他抬高了声?音,底气十足地厉喝:“我不后悔!人想努力往上爬有什么错?我爬上来?了,成为人上人了,谁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他们都是嫉妒!那对?母女谁知道现在在干什么,两个贱人,这么多年竟然?都还没死,还想着报复我,早晚我要让她们见识见识厉害……”

    邓展鸣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掌掴,何?振得这么用力,将他的脸都扇向一?边。

    他却连抬手捂住脸都做不到,怔怔地听着何?振发疯的怒喝,而后发泄般地将家里书房桌子上的东西扫落一?地,见他还呆呆地站在原地,嫌恶地朝他一?指。

    “大人做事轮得到孩儿指手画脚?谁是谁爹?滚出去!”

    他现在手握展风的股票,背靠公司,这些年心里有鬼之下?,又没少在展风找漏洞短处,现在手里有料,心里有底气,连邓绮冰都不怕,更?勿论他这个要什么没什么,翅膀还很稚嫩的儿子。

    “看不起你爸是不是?”他嘲讽地问,冷笑出声?,“看不起的话你现在就可以和家里断绝关系,睡大街去。以后没人给你喂资源,没人护着你,把你这些年接受的家里的资源投入也还回来?,那我敬你一?声?有骨气。何?展鸣,没了这些东西,你又算个什么?把你放到我当?时的情况,你能做成什么?”

    他轻蔑而又鄙夷的那一?眼,邓展鸣记得太过清楚。清楚到午夜梦回时分总充斥在他的噩梦中,让他每次都仓皇地惊醒,无法控制地干呕。

    他无法忍受再跟何?振一?个姓,执意改了自己的姓氏,倔强地不要家里的任何?资源,退赛之后也不想出道,不想再出现在公众面前。那个时候,万念俱灰,是真的想彻底剥离开不属于自己的一?切,让一?切重回原点,去将方舒雁经历过的人生亲自经历一?遍,体会一?下?她到底受过多少委屈。

    后来?被邓绮冰又扇了一?巴掌,?他这辈子就是展风的太子,谁来?也改不了。一?个何?振已?经废了,她把儿子辛苦拉扯到这么大,不能允许儿子也这么一?蹶不振,觉得亏欠就努力去还。

    邓绮冰?这话,只是一?时的权宜安抚,邓展鸣却忽而被她点醒,心中突然?有了目标。

    没错。

    他是要还的。

    这些过往的事情,邓展鸣?得艰难,隐去了自己最后的决定,只慢慢地将自己曾经面临的艰难与挣扎缓缓地倾诉,没有半点卖惨的成分,只是头一?次能将这些压在心底的话对?人?起。

    压抑得太久,无从倾诉,到最后从冷淡的口吻中也能听出濒临崩溃的歇斯底里。

    方舒雁安静地听着他发泄般的倾诉,沉静而温和。

    “别太在意。”她摇了摇头,看着剧组里来?来?去去的人影,平静地道,“改变不了的事情也就只能接受,既然?现在已?经没人非要怪你,你也不用给自己这么大的心理?压力。真正做错事的人到现在都不曾悔改,不用你这个什么都没做的人去承受一?切。”

    邓展鸣没?话,深深地将头埋低,在她身边仿佛连抬头都没有底气。

    方舒雁问他:“想从我这里听到什么话,对?你的原谅?其实你没必要纠结这个,我没有欺软怕硬到怪罪于你,就是始终有点难面对?。以后如果能互不相干,应该就是最好的发展了,你觉得呢。”

    邓展鸣依然?没有开口,方舒雁也不逼他,文静地坐在他旁边,抬眼看向天际。

    霾云厚重,阴了一?整天,雨却始终没下?。粘稠的空气将人周身包裹,连呼吸都觉得逼仄。

    方舒雁不介意和他一?起无所?事事地出会儿神,偏有人要很没眼色地过来?破坏气氛。谈致北安排完剧组等下?拍摄的事,消失了片刻,再出现时拿着药和水,径直来?到方舒雁身边。

    “吃药。”他?,将水杯递给方舒雁,动作自然?地将掌心贴上她的额头,感受了一?下?,“还是稍微有点儿热,药得再吃一?天。”

    方舒雁不是很在意,因此也没有非要反驳:“我不一?定记得,想起来?你就提醒一?句,多谢。”

    邓展鸣听到他的声?音,怔了一?下?,终于从恍恍惚惚的个人精神世界中挣脱出来?,转头朝旁边看了过来?,脸上满是震惊:“你们……”

    “关你什么事。”谈致北扫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将他的惊诧随手按回去,“回你的青春疼痛片场悲春伤秋去。”

    邓展鸣:“……”

    方舒雁他许久未知音讯,谈致北的情况他还是了解的。刚才见到谈致北出现在片场,他还没有多想,只以为他也同样是单方面追过来?,等现在看到他们的互动,又觉得好像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他犹豫了一?下?,咽下?没有立场的发问,低声?反驳:“……我没悲春伤秋。”

    “是么,那过来?卖惨?”谈致北随口问。

    邓展鸣眉头一?皱,刚要发怒,就见他接过方舒雁喝空的水杯,语气轻描淡写。

    “?得跟谁还没有个人渣亲爹似的。”他语气淡淡,“别拿自己经历的那点儿击出来?扮可怜,同情你还觉得自尊受冒犯。流什么血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但长成什么样的人总甩锅不了别人。想做什么样的人就去做,努力的姿势丑点也无伤大雅,最后成功了就没人笑你。”

    邓展鸣听得一?怔,愣愣地看着他,一?时竟忘了言语。

    方舒雁抬眸看向谈致北,浅浅莞尔。

    “你变了很多。”她笑着评价,“之前谁和你这么?话,你肯定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我这几年逐渐发现,人变成普世意义上的完美,就是个磨平棱角的过程。”谈致北平静地?,低眸看她,侧脸在台阶旁的灯光中半明半暗。

    “这个过程不太安全,谁靠得近,谁就受伤多。遇到难磨的材料,花费的时间?更?久,磨我这么一?块石头的功夫,可能够磨别的三块,最后也不一?定就能完全磨好,劳心劳力。”

    自己现在知道得挺清楚了。方舒雁失笑,看了邓展鸣一?眼,一?语双关:“功劳其实也不在别人,主?要是自己愿意去磨,那就总能磨好。”

    “一?块石头把自己弄得太好看,内里也不过就是块石头而已?。”谈致北?着风凉话,得到方舒雁不赞同的一?瞥,唇角稍稍一?弯。

    “所?以要去找有缘人。”他?,“遇上愿意珍藏的人才有价值。”

    .

    晚上的戏开拍在即,邓展鸣跑过来?一?趟,其实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目的,就是憋了太久,想找个人??话。现在话已?经?完,在剧组里傻站了一?会儿,找不到什么事做,不得已?蔫蔫地告辞,情绪不高,但心里却已?经平和了不少。

    来?者是客。虽然?是个不速之客,但方舒雁依然?客气地给了他几分面子,送他出置景地。谈致北没人叫,很是自然?地自行跟在一?旁,方舒雁看了一?眼,也没叫他回去。

    反正她就在这里,没她在,戏也拍不了。既然?还没开工,谈致北想在哪儿晃是他的自由。

    经纪人的电话又一?个催一?个地过来?,邓展鸣来?这边时就知道要挨骂,关了手机耳不听为净。助理?从来?这边起就躲在一?旁,替他挨骂到现在,见邓展鸣终于算离开,唉声?叹气地声?提醒他。

    “展鸣,你还记得……你叫的媒体吧……”    这事他都没敢和经纪人提,邓展鸣一?意孤行,他能做的也只有站在邓展鸣这边。

    什么媒体?方舒雁和谈致北都朝他看了过来?。

    邓展鸣愣了一?下?,显然?心绪被塞满,也是被提醒后刚想起来?这件事。

    几人已?经走到铁皮围栏边,邓展鸣坦诚地转头解释:“我知道的消息,媒体也差不多都已?经知道了。嘉华也是有意让舒雁……方导复出的,没特意瞒着消息,应该很快就有人过来?拍了。我想着既然?已?经瞒不住,那不如我主?动叫来?几家拍我探班,也算是给电影增加点热度了。”

    他现在是当?红流量,?热度只增加一?点,纯粹是谦虚。

    方舒雁稍稍扬眉,倒没想到他还存了这么份心,短暂的惊讶过后,笑着婉拒。

    “以后各不相干才是最好的发展。”她稍稍展眉,客气地摇了摇头,“还是别轻易联系到一?起,展风那边不好交代。”

    这是宁愿执导的电影毫无热度,也不想和他有所?牵扯。邓展鸣眸光微黯,没有理?由反驳她,闷着头低低地应了一?声?,与助理?一?起,沉默着走出铁皮围栏,走向外面等着拍大新闻的摄像机。

    明知外面有人等着,方舒雁就没出去,和谈致北一?起,看着铁皮门开,透进?一?缕外面的光,而后门又很快合上,眼前重归安静昏暗。

    方舒雁没多停留,转身往回走,谈致北走在她身边,两人一?起向前走了一?段,谈致北忽而?:“现在有个赚热度的好方法,不牵扯到别人,你也正需要,要不要听听?”

    方舒雁转头看他,略带疑惑:“什么?”

    电影宣发肯定是需要热度的,独立电影也需要。她自己的回归就算是一?个能立住的热点,不过时过境迁,人走茶凉,她和公司都不确定这个热点还能带起多少热度。

    谈致北语气悠悠地?:“我们还没官宣分手。”

    方舒雁脚步一?停,稍稍一?怔。

    这倒确实是,毕竟那之后两人都可以算是退隐,公司当?时焦头烂额,也没多此一?举地跳出来?吸引更?多非议。以致于到了现在,网上对?于两人的关系依然?众?纷纭,虽然?大致都笃定两人已?经分手,不过谁也不知道准信。

    这时候官宣分手……

    方舒雁稍稍皱眉,很快松开,仔细思索之后,对?他这个建议并没有立刻拒绝。

    “也是个办法。”她实事求是地?,没有流露出什么特殊的情绪,“可以去和公司商量一?下?,听听公关部门的意见。要是觉得可行,那到时候接受采访时也可以回答一?下?。不过如果你不算一?并复出的话,舆论可能会一?边倒倾向我,对?你的形象有损。”

    何?况这人现在还在她的剧组里,外人无论怎么看,都会觉得连嘉华都没保自家老板的表弟,个中的内幕肯定比想象的水更?深。

    大众总是这么喜欢发散联想。

    “踩着你上位,不太好吧?”方舒雁问他,“之前虽然?总有人这么?,但我没想要坐实的。”

    “热点就放在那儿,不用也是浪费,别在意。”谈致北?,对?她的顾虑显然?毫不在乎,“你要真觉得过意不去,回答我一?个问题就行。”

    什么问题?方舒雁看向他。

    两人在靠近拍摄地边缘的地方停住,前面是忙碌的人影,身后是并肩的长路。

    谈致北看着她,忽地露出个轻笑。

    浅淡的弯唇,并不灿烂,却有种将周围都照亮的感觉。他稍稍倾身,靠近她,与她眸光相对?,眉毛一?扬,带着几分好整以暇的痞气,眸光中又满是认真。

    重逢之后,难得显出通身的写意轻松。他眉眼漂亮,但向来?阴郁冷漠,鲜少有这样明快到近乎可以称之为明朗的表情,仿佛是换了个人,又像是重新显出第一?次相拥时的决心,看得方舒雁稍稍一?怔,抑制不住地微微失神。

    “以后任谁都知道,昔日人气天后方舒雁正当?妙龄,恢复单身了。”谈致北?,“一?家有女百家求,圈里默认官宣单身是一?个信号,表示当?事人已?经走出上一?段感情的阴影,准备开始邂逅下?一?段新恋爱。所?以方舒雁,方姐,方大导演——”

    他专注地看着她,眸光缱绻,微笑着问:“能追你吗?”